許久之後,和朔老人微微地點着頭,彷彿是刻意的讚揚,更或是心靈的交合。
但是在他的內心深處,或許是別有洞天的,亦或是另一番的境界,間或有有幾分讚揚,幾分灑脫,還有幾分是無奈和希冀,畢竟古琴的韻味是虛靜高雅的,要達到這樣的意境,則要求彈琴者必須將外在環境與平和閒適的內在心境合而爲一,才能達到琴曲中追求的心物相合,人琴合一的境界。
跟隨着琴音,河朔老人的思緒也是連天而動,雙眼斜望着那蒼穹,卻是另一番的景象:那裡,一處巨大的九座山峰拔地而起,直插雲霄,而上面的一個諾達的宮殿之上卻滿是血污,交流成河,四周殺聲一片,連天而起,刀來劍往,法寶來回激盪,天空猶如絢麗而起的煙花,那是法寶激烈碰撞而產生的光澤。
來回的廝殺中,大殿的中間,一個少年郎席地而坐,只聽到清泉水流的聲音,天空更是一片的鶴鳴,隱隱約約,一派仙山的模樣。
除此之外,刀劍之聲,戰鬥之聲,哀鳴之聲皆是絲毫不見。
再睜開眼時,少年郎手中的那把寶劍已經連天喚起金色光澤,伴隨着周圍八座山峰峰巔之上出現的八個大弓射出的先天罡氣,天空中頓時猶如白晝一般,無邊無垠盡是毫光,衆多的妖人哭天喊地,死於着白色的劍氣之下。
光芒越來越大,妖魔盡皆死去,最後的他獨自站在了高山之巔,放眼望去,卻是一覽衆山下,華光之下,盡是無奈的繁華流逝,青春不在。
憤然中,手中將那仙劍一扔,自己飄然而去。
仙音姐姐驀然心神也是一聲觸動,手指清碰中,卻是“叮叮叮”的三聲,連聲而來,宛若一段動人的樂聲。
和朔老人心裡一動,立時醒過神來,嘴中不自覺道:“雲薇仙子見諒,到是老朽打擾了您的心境。”
這位被喚作雲薇仙子的少女一聽,輕脣微動,眼角一閃,略略惋惜一下欠身道:“是我學藝不精,到時打擾了諸位的雅興。”說着,手挑起那斷下的絲線,嘴中喃喃自責着,彷彿是自怨自艾。
牧之長風看在眼裡,痛在心裡,急得團團轉,連手心都是冒出來一絲絲的汗,“這琴絃已斷,仙音姐姐一定會傷心的。”
“仙子錯愛了,是我們得見仙音,已屬不易,卻是我用念力阻斷了你的琴絃,這七色絲線就送給你留作琴絃吧!”
“念力阻斷”,牧之長風一聽當真是五雷轟頂,眼珠子轉了一圈卻默默地道:“天地之間,真有這麼法術?”噔噔噔一連串的問號衝進了他的腦門。“好好好,不管怎樣?弄好仙音姐姐的琴絃就好,若不然,他今天是如何都走不脫的。”想着想着,他的手中就是一陣的微熱,似乎隱隱中要召喚出什麼。
雲薇仙子這是俏臉一回,衝着牧之長風的手就是望去,驀然中牧之長風的臉嘩啦一下就是紅了個開門紅,就像偷東西被人捉住一樣。
而望去的同時,那個七絃琴剩下的五根琴絃也是微微的一顫,好像是感知到了什麼似的。
這一來,牧之長風更是難受之極,臉面比那煮熟的蝦米還紅。
“煙雨迷濛,念由心生”,說完雲薇仙子右手一扶琴絃,登時一連串的音符襲去,瞬間前方的柳樹上伸出的枝葉頓時隨着琴聲的拂過而兀自顫抖不已。
長風心魔一收,立時將右手放在身後,兀自盯着地面不在往前去看。但是眼角的餘光處卻是卻見一道七彩的霞光泛出,卻是那七色絲線儘自飄在了琴絃上空,滿是氤氳的光澤,燦若雲霞般流出。
風雨之中,盡是這道光澤瀰瀰而來。
雲薇仙子也沒有再往下說什麼,只是微微對着和朔老人一笑,隨後就將七色絲線中的赤色線和橙色線伸手連在了七絃琴上。
回身坐定,雙手上拂,微風吹來,衣服飄飄,更是一片脫俗之感。
雲薇仙子雙手一抹琴絃,登時一片的輕靈之音傳來,淳和淡雅,又清亮綿遠,意趣高雅,樂而不淫,哀而不傷,怨而不怒,溫柔敦厚,形式中正平和,無過無不及,然而還未行走多遠,琴聲中開始充滿了乖戾,急躁和暴力。
手指還在觸動,不料“叮叮叮”一連的七聲,再一看,那琴絃上的七絃盡皆斷裂,而此時雲薇仙子原本清麗白皙的臉龐上盡是多了幾分的血紅,嘴脣輕咬,道道的絲白泛出,眼睛中滴下的淚珠更是幾多的嬌弱,滴下來重重地砸在了三人的心中。
她此時站起,左手背在身後,右手貼在胸前,佛若一朵帶雨的玫瑰,一朵陰雨中綻放的玉蘭,眼中滿是淚水,簌簌地下來,更是吹亂了整個世界。
再看時,牧之長風已經手拿着九陽碎骨劍立在那裡,眼睛滿是血紅地盯着和朔老人,那眼睛透出的戾氣彷彿要置和朔老人於死地。
“念力阻斷,好強大的九陽之氣,你到底是誰?”和朔老人雙眼也是微微一怔,隨後就是這番話語。
“是里弄壞了仙音姐姐的七絃琴,是你,我要你陪。”牧之長風上跨一步,憤怒地依依不饒道。
“大哥哥,大哥哥,我爺爺什麼都不會,他怎麼會弄壞姐姐的琴絃呢?再說爺爺不是將那七色絲線給了姐姐嗎?”木香奮力地搖動着牧之長風的衣衫。
“好了,各位,琴天生就是爲人而服務的,琴絃斷了,以後修好就是了,不必在紛爭的。”雲薇仙子雖然開拓着衆人的心境,但是眼睛始終沒有離開過那琴絃一步,而且眼角里的淚水分明在那裡嘶鳴着流淌,始終還是忍着。
“這是什麼樣的一個女子,雲薇仙子,九天九峰,天刃丹霄峰玄天宮的人,竟然有這般的修爲,看來孤月師尊果真是沒有看錯人的。”和朔老人回頭看了一眼,心中卻是微微的一番高興,“像我,像我年輕的時候,只是芳華不再,流水而逝啊?罷了,罷了,到是我造的孽啊。”說完一拉住木香的手,儘自是顫巍巍的走去。
牧之長風正欲阻攔,卻是一聲,“小弟弟,不必了,事出必有因,有因必有果,隨緣吧!”餘音沒有戾氣,絲毫之中卻是滿帶着溫情。
“可是,可是仙音姐姐,你的琴絃……?”還未等他說完,他就看見雲薇仙子的眼淚此時已經落到了琴上,如雷,如雨,如風,如電,驕傲璀璨,冷入心扉。
“不,仙音姐姐,我來修復你的琴絃,”也不知牧之長風那裡來的靈感,只是心頭一閃,這聲音就出來了。
只是喊完,那道如雷,如風,如雨,如電的眼淚就已經落在了琴上,依舊是驕傲璀璨,依舊是冷入心扉,只是這一切都化作了一道白光,緩緩地消失在了這個煙雨迷濛的長空裡。
眼看去,楊柳浮來,盡是無盡的哀怨。
人立着,隨着絲絲細雨的落下。
煙雨迷濛,細雨連天。
只是纏纏綿綿。
冷入心扉。
前方。
路匍匐着。
一往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