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姐姐,帶那孩子進來無妨……我弟弟雙腳傷的厲害,我剛給他推拿完畢,再替他周身運行一下血脈,不致他將來會落下什麼殘疾,吳姐姐想來不會介意他的唐突吧?”
夏雪宜的語氣甚是淡淡,神情更是波瀾不驚,他伸手揭了一下堆在謝湘身旁的錦衾,慢條斯理的替謝湘覆蓋在冰肌玉骨一般的誘人身上。
“啊?不好意思,小郎君,我……冒冒失失的,沒有打擾……你們吧?”
境由心生的吳大娘語無倫次。
她的眼睛現在不止是記住了夏雪宜的美貌臉龐,還被躺在牀上的另外一個男子直接的給刺激到了。
吳大娘絕對不會去相信夏雪宜什麼推拿的鬼話,這種鬼話騙騙別人也許行,她吳大娘是什麼人? 她更相信這兩個人是故意的在對她秀恩愛。
不過,饒是吳大娘久經風月見多識廣,面對着眼前如此美豔如此曖昧的場景,也止不住有種喉嚨發乾進退兩難的感覺。
最叫吳大娘有種措手不及感覺的是,作此香豔表演的夏雪宜,竟然是無比的泰然自若,竟然如此好整以暇的不懼人看見,好像直接的嘲諷了她和何紅藥的自作多情。
“沒有。”
夏雪宜連個磕巴都沒有打,然後他對着站在門口,滿臉關切盯着躺在牀上謝湘的艾葉招招手。
特別是當艾葉看見謝湘燎泡紅腫破爛的雙腳時,一雙眼睛裡突然的蓄滿了淚水。
拿起自己髒亂破損的衣袖擦擦眼淚,艾葉趕緊走了進來。
他給夏雪宜跪下先磕了一個頭,一本正經的說道:“感謝恩公救了我公子哥哥,哥哥他……怎麼樣了?”
夏雪宜端詳了一下艾葉,然後笑了:“我也救了你,你幹嘛不感謝我?”
艾葉緊跟着又給夏雪宜磕了一個頭,認真的說道:“剛纔是我替我公子哥哥給恩公磕頭感謝的,這個頭纔是我感謝恩公救命之恩的。”
滿臉心猿意馬的吳大娘也聽得有些愣住了,這小崽子拎得清的很吶,說起話來有條有理,自己和何紅藥倒是小瞧了他了?
夏雪宜已經呵呵大笑起來。
他站起來走到艾葉面前,指了一下牀上沉睡的謝湘對艾葉說道:“小兄弟,你起來吧,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爲什麼管他叫公子哥哥?你們怎麼會跑到深山裡去了?”
艾葉抽抽鼻子:“回恩公話,我叫艾葉,我和公子哥哥是昨天在城門外遇見的,公子哥哥給了我一錠銀子,叫我爺爺給我買衣服……”
說到這裡,艾葉忽然住口不說了。
夏雪宜想了一下,便對吳大娘賠笑道:“吳姐姐,能不能麻煩你去叫人給我打盆溫水過來?”
吳大娘不禁瞪了一眼還跪在地上的艾葉,心裡罵道:“嗨,看不出這小崽子鬼精的很呢,說什麼話竟然還要揹着我?”
但是夏雪宜的笑臉實在是太迷人了,叫她無法拒絕。
爲了不惹惱美男,吳大娘只好裝作不介意的樣子,花枝亂顫的笑道:“小郎君吩咐,奴家敢不答應?我這就去。”
夏雪宜嘿然笑道:“那就多謝吳姐姐了。”
等吳大娘走出房間,艾葉才站起來,便把昨天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都告訴了夏雪宜。
但是,艾葉隱瞞了他和謝湘在山洞門口看見那兩個殉情的老人的事情。
因爲謝湘特意的吩咐過他,連爺爺最好都不要告訴。
儘管夏雪宜從狼口之下救出了他和公子哥哥,艾葉覺得,在沒有徵求過公子哥哥之前,這件事情可能還是不能說的。
至於艾葉爲什麼不想當做吳大娘的面說這些話,他的小心思裡竟然覺得,如果這位漂亮的大媽聽見他和公子哥哥被那麼多巨大的蛇蠍五毒追趕,一定會嚇壞的。
“昨天晚上那些五毒竟然越城而出,還奔竄到你們藏身的地方?”
聽艾葉說完,夏雪宜不禁喃喃的說道。
不知道是有些奇怪還是有些不相信艾葉的話。
夏雪宜突然轉身走到謝湘躺着的牀邊,伸手在謝湘被他脫下的衣服裡一陣亂摸,然後,他便找到了那顆何紅藥給謝湘防身的可以趨避五毒的丹丸。
夏雪宜舉起那顆藥丸放在自己的鼻子下面嗅了嗅,然後,艾葉看見這個年輕漂亮的恩公突然很危險的眯起了他那一雙非常漂亮深邃的眼睛。
夏雪宜想了想,對艾葉說道:“艾葉,你的公子哥哥有我照顧,暫時沒事了,只是他的雙腳受了很重的傷,需要休息幾天,你急着要去找你爺爺,我也就不留你了,你記住,剛纔對我說的話出去以後不要再說了。”
艾葉趕緊又趴在地上給夏雪宜磕了一個頭:“多謝恩公照顧我公子哥哥……哥哥是好人,他都是被我拖累,才弄成這樣的,還差點丟了性命,恩公的吩咐艾葉一定謹記。”
夏雪宜看着艾葉,嘆了一口氣,突然伸手從懷裡掏出一根金晃晃的金條遞給艾葉道:“這個給你,好好拿着,回去叫你爺爺多買幾隻雞喂着吧。”
艾葉雖然年紀小,卻也認得那是金子,哪裡敢要,把兩隻小手都藏在身後,連連的搖頭道:“我不要,請恩公和公子哥哥保重,如今艾葉年紀小,恩公救命之恩已經無以回報,只好等我將來長大了,再尋恩公和公子哥哥吧。”
“哎呀,這孩子,嘻嘻,一張小嘴簡直成了精了。”
吳大娘嘻嘻哈哈的聲音突然在門口響起,只見她的身後帶着一個雙手捧着一盆溫水的小廝。
艾葉看着一張臉塗抹的蛇精似的吳大娘,神情卻瑟縮了一下,孩子的直覺是最保準的,不知道爲什麼,對於那個漂亮的女孩何紅藥和這個一直笑個不停的吳大娘,艾葉都有些害怕。
“吳姐姐,謝謝你費心,諾,這個給你,請你叫個人好好地僱輛車,把這孩子送出城去吧。”
夏雪宜又從懷裡掏出一根金條,卻放在面前的小桌子上,朝着吳大娘推過去說道。
吳大娘頓時笑得不可抑止:“小郎君真是有趣,僱輛車需要一根金條?”
夏雪宜也微笑了一下:“只是幾次三番麻煩吳姐姐,聊表心意而已。”
吳大娘伸出一隻塗着血紅豆蔻的雪白手指拈過那根金條笑道:“只怕……是小郎君不放心,怕我不會叫人善待這孩子吧?”
她嫵媚風情的瞟了夏雪宜一眼,纔對捧水的小廝吩咐道:“放那,出去罷。”
小廝答應一聲,趕緊把手裡的水盆放在謝湘的牀前,又給夏雪宜行了一個禮退出去。
“小郎君,只要你吩咐一聲,不說整個烏州城的人,至少這整個落芳院的人都不敢不好好的待你身邊的人;哪怕它是跟着你一起進來的一條狗,哈哈哈哈……”
吳大娘舉起那根金條放肆的大笑起來,夏雪宜不禁皺皺眉頭。
謝湘睡得正香呢,這老鴇子真是討厭。
吳大娘拈着那根金條對艾葉繼續笑道:“小子,既然你是第一次到我這落芳院裡來,大娘也沒有什麼給你的,這根金條大娘就借花獻佛,賞了你了,拿回去將來好好地娶個媳婦……可別再跑回來又還給了我啊,哈哈哈……”
一邊說一邊習慣成自然的對着艾葉擠眉弄眼。
原來吳大娘早就聽見夏雪宜對艾葉說的那句話:艾葉,你的公子哥哥有我照顧,暫時沒事了,只是他的雙腳受了很重的傷,需要休息幾天……
這就叫她很高興了。
至於後面那句:……你急着要去找你爺爺,我也就不留你了,你記住,剛纔對我說的話出去以後不要再說了……吳大娘真心一點兒也不感興趣。
一個小屁孩能知道什麼?左右不過是胡說八道罷了,夏雪宜這樣叮囑他,想來也不過是關心之意。
一根金條吳大娘何曾會放在眼裡?再加上爲了討得夏雪宜歡心,樂得給這個小破孩做個見面笑。
……
謝湘再一次從沉睡之中醒過來。
睜開眼,他看見房間裡已經滿是紅燭燃燒的光芒了。
他躺在牀上默默地清醒了一會兒,這次,他是真正的恢復知覺了。
房間裡似乎很安靜,謝湘首先想到的就是,夏雪宜哪裡去了?
然後,他再一次的想到了艾葉……
“夏雪宜!”
謝湘突然從牀上坐起來,大喊一聲。
“啊?怎麼了?我在這裡呢……”
趴在謝湘牀邊睡着了的夏雪宜吃了一驚,趕緊擡起頭答應道。
“你……艾葉呢?那個孩子呢?快叫他來我看看。”
謝湘突然恍恍惚惚的記起夏雪宜好像對他說過艾葉在外面吃東西,一會兒就把他給叫過來給他看看,免得他不放心什麼的。
“唔,謝湘,你不要驚驚乍乍的行麼,小心你的腳,那孩子我已經叫人好好的把他給送回去了。”
夏雪宜站起身來,很愜意的伸了一個懶腰,用一種沒所謂的語氣說道。
他那種神情裡的不以爲意,好似在談論已經被他打發了的小叫花子。
確實,在夏雪宜眼裡,艾葉完全是一個和他們毫不相干的人。
這個孩子不過是和謝湘萍水相逢,又患難與共了一個夜晚而已,他已經做到仁至義盡了。
如果不是因爲謝湘,要他這樣好好地去打發一個素不相識的孩子,那絕對是不可能的,他甚至連看都不會去看一眼。
哪怕他明知道自己可能做了什麼對不起那個孩子的事情。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