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小小少年，宗師風範（上）
福寧壹號，三樓。
“爸，怎麼樣？”
錢權離開之後，趙春甲問岳父，“和當初在望淮時，有無變化？”
黃平湖搖搖頭：“言談、心境、態度，一如望淮時，仍舊是少年人的純直樣子。”
趙春甲沉吟道：“爸，我記得你之前跟我說過壺子四相的故事，你說他……”
黃平湖微笑搖頭：“如果他厲害到能展露四相，那就是生而知之，天生的神仙了。”
二人談到的四相，出自列子的師父壺子的故事。
大約是說，列子年輕時求道，認識了一位能預知他人生死禍福的巫師，叫做季咸，列子認爲他的道行已經超越自己的師父壺子。
於是壺子就讓列子邀請季咸給自己看相。
第一次，壺子展露溼透如死灰的地之相給季咸看，季咸輕鬆看破；
第二次，壺子展露死灰復燃的天之相給季咸看，季咸還是看出來了；
第三次，壺子展露的是全息的人之相，遮掩了世俗的慾念，跳出樊籠，超脫物外，季咸這次看得混混沌沌，模模糊糊，最後憤而離開，人爲壺子這是耍詐；
“好，在家等着，馬上回。”
“白玉，你想通了多少？”宮選竹突然問。
黃平湖當初告訴趙春甲這個故事，就是爲了提醒他一件事，那些所謂洞悉世情人心的高人，並不是真的全知全能、能掐會算，而是他遇到的人主動把自己的天地之相暴露給他。
趙春甲笑道：“您當年也這麼評價過我。”
“喂，燕子，怎麼了？”
就好像有些不擅隱藏自己心事的人，喜怒哀樂都寫在臉上，都不用去找高人看相，普通人就能看透他。
趙春甲快速起身，跟岳父說：“白玉應該是練武着魔了，燕子急哭了。”
“反正都是相信自己。”趙春甲笑。
“你快回來吧，女兒傻了……”黃靈燕哭着說。
荀良平撇嘴，問：“所以師兄，你來中海乾什麼？別說是爲了看我比賽。”
“嗯。”
常歡點點頭，道：“以前你總覺得諸位師兄弟中，你的對手只有我，現在離開師門，你會發現，你的對手還是隻有我。”
“在望淮時，我只是個看酒店的鄰家大爺湖爺，可是今天，我是剛剛見過一個大人物的黃平湖，而你是福寧壹號的老闆。”
“也不算多餘。”黃平湖面露深思，“他今天的表現的確和在望淮時差不多，但今天我們見面的場景卻和在望淮時截然不同了。
宮選竹聞言，眼睛一亮，道：“那就繼續參加。”
常歡道：“我聽說詠春的華東區第一人在中海，來會一會，順便看看你。”
“哪怕明知道你的權勢和財富跟我沒有半毛錢關係，但見到你，還是忍不住陪笑低頭……”
宮選竹今年已經七十五歲，臉上有幾道明顯的皺紋，卻不顯蒼老，雙目明亮，身板挺直，精神矍鑠。
黃靈燕還要說話，忽然聽到趙白玉開口道：“媽，你放心，我沒事的。”
而黃靈燕則淚雨漣漣地坐在旁邊嘗試着安撫她。
“那趕緊把她叫醒，我們不練了。”黃靈燕着急道。
“大學是個臥虎藏龍的地方，誰知道會碰到哪個武學世家的天才子弟，或者某位名師的高徒，必須保持低調。”
“你自己回來看！當初我說不讓她練武，你和我爸非要讓她去練，你們說一個女孩子練什麼武？”
“爭取每場都小勝。”荀良平其言似玩笑其實很自信。
他報名參加了今年的“新生搭手賽”，但在學校選拔的時候，有意隱藏了實力，僅以第三名的名次勉強入選。
趙春甲看到女兒坐在沙發上自言自語，雙手不時比劃兩下，時而皺眉沉思，時而展顏微笑，若有所得。
“白玉怎麼了？”趙春甲來不及打招呼。
黃靈燕叫道：“爸！”
這纔是黃平湖當初想告訴趙春甲的話。
“可是……”
“感激我們，還是能理解卻抱憾終身？”
常歡，正是張想爾羣裡的那個華南區詠春第一人“詠春-常歡”。
“你的意思是，正式比賽不苟了？”
電話裡傳出黃靈燕的哭聲：“你和我爸快點回來吧，白玉出事了。”
趙春甲臉色大變，忙問：“到底怎麼了？”
“但他沒有。”黃平湖有些感慨，“作爲一個大學生，他難道不知道開在這個地段的會所是什麼概念？
“可他剛剛跟我們說話時，眼神都沒有變一下，我還是那個鄰家大爺，而你，好像只是個開酒吧的鄰家大叔。”
黃平湖擺擺手，問：“你可以這麼想一想，現在讓你和春甲把中海這邊的買賣全部賣掉，然後回望淮去定居，你們同意嗎？”
“有兩個方法，一是把她‘喊醒’，這樣的話便前功盡棄，她的武道之路也到此爲止；
“另一種方法，是讓她自己突破關隘、走出迷障，只要她此次能過了這一關，所得的好處全是她自己的，功夫上更進一步不用說，心境上也會完成質的蛻變。”
“我的意思是我們每個人都活在迷障裡而不自知，”黃平湖語氣篤定，“放心吧，白玉她沒事的，她比我們想象的要勇敢。”
“去參加吧。”黃平湖道，“說不定破關的契機就在那裡，大學是個臥虎藏龍的地方。”
“永遠不要讓對手猜到你的想法，看出伱當前的真實狀態。”
“可能是最近對他的關注有些多，產生了多餘的想法。”趙春甲聽到岳父這麼說，自嘲笑道。
趙春甲見岳父語氣肯定，鬆了口氣，道：“燕子，我們就按爸和宮師傅說的，再給白玉三天時間。”
趙春甲卻面露猶豫，他從宮選竹的話語裡聽出了他的傾向，問：“如果她破不了關呢？對她會有傷害嗎？”
對於這個師弟的天賦和實力，他是比較清楚的，無論標指、木人樁，都已很熟練，實戰更是不一般。
“我給你請假了，回頭跟學校說，我們不去比賽了，正好你外公和你師父都來了……”
“一半。”
如果用科學的方法來解釋，可能就是大腦的某些未被完全開發的細胞做的潛意識的計算和推演，或者說第六感。
如果用不科學的方法來解釋，就是萬事萬物冥冥中自有關聯。
宮選竹道：“從你們把她送來學武的第一天起，我就跟你們說過，學武是很苦的，而且有危險。”
二人正聊着，趙春甲接到老婆黃靈燕的電話。
趙春甲還要開口，黃平湖出聲了：“再給她三天時間吧。”
黃靈燕迷惘：“爸，你什麼意思？”
“宮師傅，這怎麼處理？”趙春甲問。
……
黃平湖點點頭，道：“我們回去，讓人去請她師父。”
“或者，永遠向大家展露一種狀態，比如自信、冷靜和鎮定。”
“你們是不同的，你當初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草莽氣，他是前程自在腳下的書生氣。”
二人說着，匆匆離開。
中海海事大學，交通運輸工程專業大一新生荀良平，面對特意從鵬城趕來中海看他的師兄常歡，坦白了自己的小心思。
“未經世事的赤子之心。”黃平湖道，“或者說是可登天拿雲的少年氣。”
黃靈燕答不上來了：“可是白玉她……”
到了第四次，壺子展露了無相之相的清淨本相，深如靜淵，博如浩海，和光同塵，天人合一，季咸知道自己遇到了真人，不敢久留，以免貽笑大方，拔腿就跑。
“我沒事，”趙白玉先抱了抱媽媽，然後站起來，先叫師父，然後才走到外公面前，“外公。”
列子也從這件事悟到了自然之道，得以成仙。
趙春甲笑着點頭：“爸你這麼一說，我也感覺到了，可是他的依仗是什麼呢？
“既然選擇低調，那這次比賽，你準備拿個什麼名次呢？”常歡問。
黃平湖微微點頭，語帶不明笑意：“我們現在這個社會，趨炎附勢、捧高踩底、前倨後恭是常態，向強者彎腰，對弱者昂首是人之常情。
“初生牛犢不怕虎？林小凰這位乾姐姐？”
人在鑽研某些事物入迷的時候，會有個福至心靈的時刻，而在這之前，會有乍現的直覺靈光會給你某些提示和指引。
黃平湖道：“你還記得你當初高考時，拼命背誦英語的樣子嗎？
“如果那時候我和你媽因爲心疼而阻止了你，讓你放棄，你覺得你後來會怎樣？
“師父、外公、爸、媽，我明天還有比賽，等會要回學校。”
黃平湖微笑點點頭，輕輕拍了拍她的腦袋。
“能拿第幾就第幾唄。”
回到家的時候，發現宮選竹已經在了。
“她，受傷了嗎？”趙春甲語氣緊張起來。
黃平湖擡手阻止女兒：“她只是入迷，不是變傻，如果我們現在阻止她，她以後纔會真正的變傻，失去人生最大的樂趣。”
“媽，我要去比賽的！”趙白玉堅持，“我有種直覺，這次比賽會給我一些靈感。”
趙春甲接道：“慕強是人的天性。”
“走火入魔。”宮選竹語氣平靜。
“白玉你……”黃靈燕驚喜莫名。
“不差了。”宮選竹欣慰點點頭。
趙春甲秒懂岳父的意思：“就是說，他在知道我們的真實身份之後，對待我們的態度仍舊和過去一樣！”
雖然貌似恢復了正常，但表情的那種凝重感還是很明顯，雙目中也沒有往日那種靈氣。
“這倒是。”
“師兄，我發現你現在真的很浮誇，動不動就XX第一人，這世上不知道有多少隱世的高手，就不能低調點？”
“不服，練練？”
“師兄，您是中國詠春第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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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加班，有點晚，週末多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