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斯來了。時間點不早不晚，正好在午餐前。
扎克也正送走了簽完工程合同的奧斯丁，一個月工程期，從明天，週一開始。
或許絲貝拉是對的，格蘭德不該那麼招搖的，如果這是曾經那個無人關注的格蘭德，這樣的工事，一天就結束了。
“格蘭德會建造新的員工生活區。”扎克看韋斯的目光是跟着離開的奧斯丁的，所以解釋了一下。
韋斯大概沒聽到，心不在焉的樣子，恩一聲就開始打量格蘭德，“其他人呢。”
“愛麗絲和她的朋友出去玩兒了，露易絲跟着神父，馬修陪他父親禮拜。”這麼說吧，格蘭德這三個‘幹活’的主力不在，整個格蘭德就會呈現一種空蕩的感覺。
“哦。”韋斯依然是心不在焉的樣子。
“你來是……”留白是等對方自己接上，扎克已經在後廊的長椅上坐下。
“恩。”韋斯也很自然的坐下，“我想，你可能想知道，警局放下艾倫會計的案子了。沒有線索繼續。”看了眼扎克，眼神還是有些無神，“嫌疑人（艾倫先生）那邊也沒有任何進展。局裡會發布失蹤報告，然後，恩，這案子，就算結束了。”
扎克沒覺得驚訝，聳聳肩，“這是這件事情唯一的結束方式。”
“屍體。”韋斯的眼神清明瞭一些，“會計的屍體，你怎麼處理了？”然後是快速的補充，“我沒其他目的，只是問問。”
“應該已經燒了。”扎克很直接的回答，“會計的縛地靈消失後，就沒必要繼續保存他的身體了。”
“磨坊？”
扎克點點頭，臉上有了抹微笑，意義不明的，“麥迪森報案——磨坊的新員工失蹤了，也需要個時間點上的提示，對麼。”
韋斯低着頭思考了一會兒，點點頭，“我可以理解。”
不，這不是理不理解的問題。而是——
整個案件、扎克的意思，基本上就是直白的描述了一起異族如何用異族的方式，爲了自己的私慾，讓一個人類在人類社會上消失，又讓人類毫無察覺的實例。
不是麼。
格蘭德需要會計的人類身份存在時間延續幾天，爲格蘭德自己的灰色職業委託——艾倫殺人後的毀屍滅跡提供解決方案。於是鏡人以會計的人類身份，繼續在這個世界上存在了兩天，徹底抹掉了艾倫殺人的事實，又把一件殺人案強行降級到一件失蹤案，最後，在磨坊充當熱心市民、富有責任心的老闆，主動報案自己的員工失蹤之前，那唯一能夠證明一個人類被所有人‘無視’的死亡的屍體，已經便利的在焚化爐裡化成了灰。
這個實例，超容易複製的哦，巴頓這座城市裡的異族勢力，隨便拉一個出來，都能輕易完成。惡魔的附身、吸血鬼的魅惑之瞳、巫師的巫術……
而最近才成爲警探不久的韋斯說，他可以理解。他不該去理解的，因爲他是人類的警探。
整件案子，當看清它的本質後，就會發現，這樣的結局，對社會沒有一點好處、對警局沒有一點好處（這案子是結束，不是破案）、對人類來說，沒有一點好處。只是某個普通人類，在錯誤的時間地點遭遇到了異族，然後從這個世界上徹底灰飛煙滅了而已。
這案子可和之前的異族們使用異族的力量，揭露皮爾斯真面目不同。這案子，只是，異族活在人類中間的某件，恩，大概，小事。
如果是詹姆士，會再次用‘人類的寄生蟲’來咒罵扎克。
扎克恐怕會用盡一切角度，來扭曲這個案件的意義。比如，艾倫是正當防衛，是另一個方面的受害者。比如，艾倫殯葬之家現在正在發現殯葬業變革的當口——發現殯葬業私有化的不公現象，並作出了先鋒式的行動，很有可能推動殯葬業的未來，這是人類文明的進步，不該被一點無意義的人生污點破壞。比如……來重新緩解格蘭德和警探的關係。
現在到輕鬆了，記得韋斯上次因爲這件案子來格蘭德的話麼，他完全沉浸在扎克告知了他真相的感恩中，並完全不準備用這種事情去煩詹姆士。
“你理解就好了。”扎克收回了自己的視線，開始隨意撥弄自己的袖口，“感謝告訴我結果。”然後直接換了話題，“留下來午餐吧，反正差不多也到時間了。”
“哦。”韋斯繼續回到了無神的樣子，但馬上神情就回來了，“不，我，恩，請了幾天假，我需要休息幾天。”應該是言不由衷的話，因爲笑的很勉強，“局長提拔我後就一直派給我各種案子，我需要時間調整一下。”
扎克放開被捋的筆直的袖口，有了笑容，“也是，你成爲警探後好像就一直捲入麻煩的案只中。”克里斯的綁架、皮爾斯的起底、現在分明是兇殺卻只能以失蹤結束的會計案，“是需要時間好好吸收一下，調整狀態。”
韋斯點了點頭，臉上的表情開始變的怪異，“呃……今天週日，傑森好像安排了什麼行程，我現在要回去……”自動閉嘴了，感覺好像是無意中說漏嘴的，現在反應過來了。
韋斯又提到傑森了，扎克沒露出任何特別的情緒，也沒問。反正問了，按照韋斯對這種事情的一貫態度，應該是不會回答的，“那我就不耽誤你時間，再見。”
“再見。”韋斯很迅速的離開了。
午餐，扎克是完全不準備加入了，繼續被送合同來的奧斯丁打斷的事情吧，走向了本傑明的倉庫。
格蘭德的吸血鬼和阿爾法在進行一件偉大的試驗。吸血鬼，和狼人，在月圓周期，完全展露最原始形態的戰鬥配合。
需要提醒一下哦，這不是阿爾法皮膚那種對扎克來說不痛不癢的東西了，是完整的狼身，所以，這被打斷後的再次配合試驗，由本傑明的這句話開始，“你可以再靠近點，我保證，我不咬你。”
……
派斯英，某條街邊的造型有些詭異的餐廳裡。這裡有等待午餐的少女，兩位，加個跟班的壯小夥，凱爾。
愛麗絲有點緊張的的坐在桌邊，她覺得自己一定是腦子被門夾了，纔會答應了蘿拉要來這裡吃‘印安特色’。
“我發誓！”蘿拉的眼睛從進來後就在不停的打量這餐廳中的一切，“昆因夫人家裡有和那個一樣的，呃，那是什麼？愛麗絲？”（昆因夫人因爲血統的關係，家裡有許多印安文化的裝飾。）
愛麗絲側頭看了一眼，眼角抽搐了一下，“祭祀柱。”
“祭祀？什麼祭祀？”
愛麗絲的臉變的難看，“蘿拉，你不會想知道的，如果你還想吃東西的話。”
蘿拉眨了眨眼，聽勸了。恩，也可能只是回憶起了初中的歷史課上教過的東西。調整了下坐姿，擡起頭，“上面是什麼？昆因夫人家可沒有這些。”
蘿拉看着的是一根根垂吊下來的繩子，並不密集，挺稀疏的。繩子底端吊着小撮的棕黑色東西。
蘿拉眯着眼，試圖辨認，“好像是什麼毛。”撇撇嘴，“爲什麼把毛吊在天花板上？傳統印安人家裡有這種習慣嗎？”
凱爾也擡頭看着天花的視線往愛麗絲瞄了一眼，皺着眉，似乎在擔憂愛麗絲回答出什麼奇怪的東西。
凱爾完全不用擔心的——愛麗絲頭都沒擡，緊抿着嘴，全身難受的坐在那裡。
因爲，蘿拉盯着的東西，愛麗絲十分熟悉，特別是格蘭德的這幾天。那是本傑明的毛，狼毛。基於本傑明這幾天沒客人就保持狼身，格蘭德的邊邊角角，都是這玩意兒。
沒得到愛麗絲的回答，蘿拉皺皺眉，但這個問題她不準備輕易放棄，因爲誰願意在頭頂上吊着一撮撮毛的餐廳中吃飯？掉下來怎麼辦！
必須問清楚！這和是否能夠好好享受店門口宣揚的‘絕對正宗印安口味’有直接關係。
“服務員。”蘿拉看向櫃檯的方向，這間不大的餐廳只有一個服務員，還是男的，長的還有點猥瑣，隨時都一副小心翼翼又不安的樣子。如果不是賴普特的同學強力推薦，蘿拉·巴頓，絕對不會來這裡午餐，“這上面是什麼，不會掉下來吧。”
“呃，不，不會。”麥斯回答。對，麥斯，那個女朋友是附子湯製造者的麥斯，那個第一個跟隨本傑明馬修，從紐頓來到巴頓的水貨巫師麥斯，“呃，這些，呃，是，呃……”他腦筋轉的快要抽筋，“辟邪的！”
算他聰明，居然還真弄出了個說的過去的答案。哈，不正是辟邪麼，這些棕黑的毛，都是他和他女朋友凱蒂（隨便一說，現在正在後面的廚房準備三位客人的餐點）求本傑明，親自跑去一點點收集起來的。
爲了什麼有人記得麼，凱蒂怕她原來服務的狼羣找上來，因爲她又把可以提升狼羣實力的附子湯給了奉獻給新的阿爾法而滅口。
“避什麼的？”雖然這個答案算實話，但麥斯憋出答案的過程太拖拉，實在讓一個少女接受不了，於是蘿拉撇着嘴追問，“具體是什麼，不會是什麼野生動物的毛吧。”這個猜測讓蘿拉自己按住了脖子，顯然自己被自己噁心了一下。
“呃……”麥斯果然是廢物，不止是巫術方面，他情急之下，居然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愛麗絲。
一定是腦袋被門夾了，愛麗絲在心裡喊，一定是！不然不可能會答應蘿拉來這裡！
蘿拉疑惑的轉過頭，看着愛麗絲，“呃……愛麗絲，你們認識嗎？”
連凱爾也皺起了眉，看着低着頭的愛麗絲，但幫不了。不對，是也有一樣的疑問。
氣氛迷一樣的安靜了一會兒，愛麗絲擡頭了，生無可戀的臉，“認識。他叫麥斯，去過格蘭德，所以認識了。”
蘿拉頭一歪，突然笑了，拍了下愛麗絲，“你怎麼不早說啊！”看來完全沒往奇怪的方向的想，反而朝麥斯所在的櫃檯那邊微笑，“那結賬的時候，給我們打個折唄~”
然後，蘿拉的臉色奇怪起來，收了笑容，抿着嘴，小心翼翼的轉回頭問愛麗絲，“我是不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別瞎想！蘿拉的聲音放低了，儘量只讓愛麗絲聽見，“他失去什麼人嗎？”
格蘭德，是，殯葬之家！
愛麗絲有了次順水推舟的機會，可以解釋自己爲什麼進來後一直的情緒緊張，但，壞處是，凱爾會知道自己在撒謊。
是的，出於某種奇特的原因，愛麗絲在在意自己朋友的哥哥——凱爾，對自己的看法。怎麼描述呢，恩，說個事實好了，這三人，不管是上學，還是休息日，一直在一起。
“知道自己說錯話了還追問！”凱爾開口了，是真正兄妹感情好的還拐了蘿拉一肘子，“沒看到愛麗絲一進來就不舒服的樣子麼。”
“我哪知道會這麼巧！”蘿拉拐回去，“我還想着來這裡吃飯，給愛麗絲一個驚喜呢！”
愛麗絲抿着嘴，偷偷的瞄了眼凱爾，對上了。轉開，心情複雜。
蘿拉果斷的讓人莫名其妙，她抓起包和愛麗絲，“我們換地方吧，氣氛太尷尬了也吃不好。”
愛麗絲還沒來得及做任何反應，凱爾也站起來了，“走吧，這餐廳的電話我記住了，大不了我們走遠叫外賣就是了。”
“這主意不錯！”蘿拉就這麼擅自決定了。
半分鐘後，三個人回到了車上，目標是下一個路口的電話亭。看來今天午餐的印安特色是註定了。
“這個電話亭裡有人，下一個麼？”司機小哥問後面的三人。
“等等就是……”蘿拉探了個頭出去，看了一眼在電話亭裡的人，“呃，繼續開，下一個。”這是對司機的命令，然後，“蘭斯警探。”
捏着聽筒正在和對面爭執什麼的詹姆士根本沒反應過來，蘿拉已經縮回了車裡，“快，快，我不想被這警探攔下來！”催促司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