苕溪之畔,草堂數楹,幽然而立。此處偏安一隅,遠離塵囂,近傍清流,四周環以翠竹青松,自然之景,美不勝收。
正是夏日,陽光透過樹梢斑駁其光,如金似玉,灑落於溪面,泛起層層微波。溪水清澈見底,石子在水中猶如寶石般閃耀,游魚穿梭其間,悠遊自在。
草堂門前小徑鋪以青石,彎曲通往竹林深處。堂內陳設簡單,有木榻一張,供學者休憩;案几一具,上擺文房四寶,供學者揮毫潑墨。壁上懸掛着草堂主人手書的對聯,字跡蒼勁有力,句意深遠含蓄。
此刻,草堂主人並不在家。
草堂內只聽到孩童們的歡聲笑語。
孩子們或圍坐在草堂內,或在溪邊撈魚戲水,或在菜地裡助農事,領略勞作之辛苦。
“諸位施主,何以至此?”領頭的大孩子問道。
到了門口,爲首的大孩子用木勺從茶甕裡舀了茶水,一碗一碗分給門外幾人。
此時的斷橋,似斷非斷,別有一番韻味。
茉茉、莉莉姐妹倆就站在不遠處的迴廊下看着她,小青走過去說道:“你倆可得替我保密,之前在長安,幫着季蘭害我,導致我們三個都入了大獄,是白茶姐姐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纔將咱們仨救了回來,關鍵是害得陸相公失蹤,你們倆可不能再闖禍了。”
見白茶神色凝重,小青追問:“姐姐,你不要嚇我,謝郎君他不會有事吧?”
離開長安,一路尋找陸羽,陰差陽錯竟到了湖州。沒有找到陸羽,反倒在苕溪草堂偶遇謝清晝。
她從地上一直游到了牀上。
小青擡起頭,眼中閃爍着晶瑩的光彩,她輕輕搖頭,嘴角含笑:“謝郎君的甜言蜜語,真是讓人招架不住。不過,我更喜歡郎君的詩才,每當吟誦之時,心中便生出無限嚮往。”
孩子們很快取來茶水,用小小的茶甕裝了,幾個孩子擡着,裡頭飄着一隻木勺。
“我……什麼都做了。”
聽說昔日好友不見了,謝清晝也很着急,可是他已經按照白茶的建議,努力靠近佛門,紅塵中事也不太好熱心。
白茶原本可以用法力先探到陸羽下落,可是恁她和紫夭、栝樓他們使用法力上天入地尋找,陸羽又和那些年一樣,杳無蹤跡。
於是,送了諸多醫書典籍給世君,囑咐他從今往後自食其力。
“想要找到陸羽。”白茶麪色凝重。
孩子們都已入睡,整個草堂陷入安靜。
這青年居士不是別人,正是謝清晝。
白茶想到,世君一個凡人,在長安城是個已死之人,的確沒法生活。
白茶不由蹙眉。
這時候世君就站了出來,向着白茶行了個叉手禮,道:“白娘子,承蒙您和青娘子搭救我,一直都無以爲報,那長安城我也回不去了,我跟着三位師父也學到了不少醫術,想就在此安家,剛好在苕溪草堂落腳,也可以幫着照顧這些孩子。”
“爹爹不在家,不能進來。”
“我們又不是壞人!”青衣女子快人快語,想要硬闖了。
“爹爹,爹爹,爹爹回來了!”
“那可不行,我們爹爹不在家,不能放陌生人進來。”
推開客棧窗戶,就可見湖光山色。
臨安城裡,街市繁華,人羣熙攘,商賈雲集,貨殖通衢。東南之都會,風物之盛,不亞於京師長安。
竟是救命恩人來訪,謝清晝又驚又喜,忙將白茶一行迎進草堂。
謝清晝露出一笑,恭敬有禮:“白娘子。”
草堂內外,燈籠輕搖,橙黃的燈光投射在窗紙上,繪出溫馨的剪影。
“姐姐……”
他猛然睜開眼睛,不知何時,懷裡已經多出了一個美女。
“白娘子接下來打算去何處尋找陸羽?”他已經接受鴻漸改名陸羽,成爲白娘子夫婿的事實。
幾人喝了茶水後,旅途勞頓一掃而空。
白綠漸變色衣裳的女子拉住了她:“小青,不可無禮。”
爹爹不在,他就是一家之主。
“會妖氣纏身,爾後殞命。”
再生父母,不過如此。
“可是姐姐都能和陸相公成婚,夫唱婦隨,爲何我不可以?”
另一些抱着幾隻碗。
謝清晝的決定讓白茶意外,不可理解。
兩人相視而笑,彼此的心似乎更加貼近了。謝清晝伸出手,輕輕握住小青的手,他們的手指緊緊交纏,如同兩顆心緊密相連。
“姐姐,咱們已經身處江南東道,湖州此去不遠就是臨安,姐姐不如……”
“小青,你覺得這樣真的好嗎?”
世君給了她一個含笑的眼神。
謝清晝只覺油油的、涼涼的,一條什麼東西鑽入了被窩。
謝清晝想要推開她,一陣煙霧噴在了謝青晝臉上,謝清晝昏了過去。
白茶看着遠處的天際,蔚藍的天空如洗,陽光明媚而不刺眼,灑下溫暖的金色光輝。天空中幾朵潔白的雲彩悠閒地飄浮着,它們的形狀不斷變化,時而聚成一片,時而又散開,讓藍天顯得更加深邃廣闊。
小青心滿意足從謝清晝的屋子走了出來。
此青年在孩童中猶如鶴立雞羣,不單因他那出衆的外貌,更因他身上散發出的那份恬淡和智慧。即便是在這偏僻的苕溪草堂之中,他也宛若一顆璀璨的明珠,吸引着周遭的目光。
“你說呢?”
“你們在幹嘛?”一個男子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孩子們一愣,繼而歡騰起來。
謝清晝揹着行囊出現在大家面前,白茶不解:“謝郎君又要出外化緣?”
雞啼、天亮。
小青身着一襲青衣,如碧波盪漾,輕盈地踱步於斷橋之上。
孩子們競相起身,一窩蜂涌向門扉。其中最年幼者捷足先登,伸手拉開了門栓。然而門外並非他們朝思暮想的爹爹歸來,而是一羣風塵僕僕的旅人,幾位娉婷女子與兩位英挺男子。
於是,白茶,紫夭、栝樓、珊瑚,並着玄風、小青、茉茉莉莉姐妹花,再加上謝清晝,一行人,隊伍很是壯觀,集體出發。
這時領頭的孩子聽到外頭有拍門聲,便道:“是不是爹爹回來了!”
“白雲飛,謝謝你。”小青在心裡對世君說道。
此人好生面熟。
倒也是個方法。
自此,分道揚鑣。
白茶等人入了城,但見青磚黛瓦,飛檐翹角,樓閣亭臺,錯落有致。市井之中,百貨充盈,綢緞鋪、陶瓷行、茶肆酒樓,以及各色攤販,皆人聲鼎沸,喧囂非常。街頭巷尾,不時可聞琵琶琴瑟之聲,悠揚入耳,勾人心魄。
小青聞言,臉上泛起一抹紅暈,如同晨曦中的桃花,羞澀而又嬌豔。她低下頭,輕聲回道:“謝郎君過譽了,西湖美景自然天成,小女子怎敢與之比美?”
一行人沒有在城裡入住,而是下榻在了西湖畔的客棧。
“他會怎樣呀?”
“小青!”
夜幕很快降臨。
謝清晝則一身白衣,如雪中梅,清逸脫俗,他手中撫着一本詩集,似乎在默誦着古人的詩句。
儘管年紀輕輕,他的舉止卻沉穩有度,語聲溫和而不失堅定,一雙眸子清澈如水,彷彿能洞察人心。他行止之間自有一番從容不迫,既不張揚亦不卑微,給人一種溫潤如玉的感覺。
“郎君!”小青喚他。
煙雨濛濛,甜言蜜語,一切就像夢中。
“那這些孩子怎麼辦?”白茶指着草堂裡的孩子們。
謝清晝的房門底下,一條蛇從小洞中游了進去。
白茶心頭一咯噔,“你竟然在我眼皮子底下還能闖下這些禍事來,也是我失察了,謝郎君突然提出要隨行,我就該想到不對勁的。”
小青知道不好,這個和她談情說愛的謝清晝並不是真實的謝清晝,他的心智被她的妖法控制,但是小青不服氣。
謝清晝問起陸羽後來是否有去找白茶,得知陸羽與白茶結爲夫婦,不禁感到驚訝,又聽說陸羽失蹤,更加意外。
他低聲說道:“小青,無論是春風拂面,還是秋雨綿綿,我都願意與你共度時光,一起賞這世間的繁華與靜謐。”
爲首的孩子看着眼前這羣人風塵僕僕,怪辛苦的,想了下道:“這樣吧,我們將茶水拿出來,送給各位娘子和郎君喝,你們別進草堂就行。”
謝清晝走近幾步,目光深情地凝視着小青,聲音溫柔如水:“在我眼中,西湖再美,也比不上你的一絲一毫。你就像是這湖中的一朵荷花,清新脫俗,不染塵埃。”
前途漫漫,世界之大,不知該往何處去。
謝清晝道:“陸羽也是我的朋友啊!他在成爲你的夫婿之前,可先是我的朋友。”
小蛇綠色的,黑暗中閃着幽綠的光。
兩隻鷹在天空中盤旋,它們的翅膀在陽光下閃耀着銀色的光澤,展翅高飛的姿態自由而傲然。
說着激動撲向那青年居士。
孩子們紛紛從草堂跑出去,圍住了那男子。
“白娘子,接下來有何打算?”謝清晝問。
那是一名青年居士,身着素雅的緇衣,腰間束着布帶,頭戴斗笠,足踏雲履。他的打扮簡潔而不失風雅,透出一股子書卷氣。面容清秀,眉宇間隱含着幾分堅毅之色,鼻樑挺直,脣紅齒白,顯得俊朗非凡。他的氣質超凡脫俗,似乎與這塵世格格不入。
天空突然下起了雨,西湖更顯得朦朧詩意,煙雨濛濛中,山色空濛,水色悠悠,如同丹青水墨,淡雅而不失華美。
“非也,我已決定跟隨你們一起去找陸羽。”
白茶已準備,一夜之後啓程,繼續尋找陸羽下落。
女子們身着素淨的行衣,雖經長途跋涉,卻無損她們的溫婉之態。男子則顯得氣宇軒昂,儘管塵埃覆衣,仍不減其風采。領頭的是一位身姿高挑的女子,她眉目之間透着溫婉之氣,一身白綠漸變色衣裳,清理脫俗。
兩人行爲舉止甚是親密。
“因爲你是妖呀!人妖殊途,你身上的妖氣終究會害死謝郎君的,你現在告訴我,你都對謝郎君做了什麼了?”
爲首的孩子說道,其他孩子紛紛附和。
“我們長途跋涉,渴了餓了,想借你們的草堂歇腳。”白綠漸變色衣裳的女子說道。
這夢,終究被一聲呼喚切斷。
也行,也許會在臨安碰到陸羽,也未可知。
白茶卻是手一揮,謝清晝就被她一道法力送回了客棧。
兩人相對而立,目光交匯,似乎整個世界都靜止了。湖面上的微風輕輕吹拂,帶來幾縷清涼,也帶來了小青裙襬的輕舞。謝清晝微微一笑,那笑裡藏着無數詩篇的溫文爾雅,他輕聲道:“小青,你今日又是如此美麗,彷彿西湖邊的景色都失了顏色。”
小青一驚,擡頭見白茶走了過來。
小青緊握着謝清晝的手,柔聲迴應:“謝郎君,有你相伴,便是風雨兼程,我也願意。此生能遇到你,是我最大的幸運。”
茉茉、莉莉自知理虧,拼命點頭。白茶起來時,苕溪草堂已爲大家準備好了早飯。
“爹爹回來了!爹爹回來了!”
斷橋上站着一男一女兩道身影,白茶透過窗子,定睛看去,竟是小青和謝清晝。
皎潔的月光如水銀瀉地,悄然灑在屋頂、樹梢,也灑在溪流的微波上,泛起點點銀光。小溪邊的蛙鳴此起彼伏,與遠處偶爾傳來的牛羊歸笛聲交織成一曲田園晚歌。
白茶已經認出來青年居士是誰,而小青直接喊了起來:“郎君!謝郎君!”
這樣的安排,倒也合適。
她的髮髻斜插着一枝翠花,眉目間透出幾分俏皮,幾分溫婉。
“天大地大,我也不知道。”
白茶明白,小青四百年後,會在錢塘,也就是此時的臨安與她宿命中真正的白娘子相見,她不過是想提前去探看。
於是,一行人車馬兼程,終於抵達臨安府。
一行人也回過頭去看那人:
兩岸楊柳依依,湖水輕拂堤岸,微風徐來,讓人心曠神怡。湖中偶有畫舫緩緩駛過,船上或傳歌舞之聲,或聞笑語歡聲,宛如人間仙境。
“啊!”
白茶不理會小青,轉身兀自回客棧,而小青急忙追上:“姐姐,那該怎麼辦呀?謝郎君不能死啊!”
“你自己闖下的禍自己收拾爛攤子。”白茶沒好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