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府,皇宮,宦官居住的直房。
幾個宦官聚集在一起,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着。
聊的內容自然也都是一些宮裡面的瑣事,聊着聊着,不知道是誰提起了太醫院,瞬間,所有人的聲音都是壓低了一些。
“你們聽說了嗎?太醫院那邊出事了,出大事了!如今那邊,閒雜人等已經是不讓進了,準確的說,是除了安國公,太子殿下,淑妃娘娘,還有那三位閣老,誰都不讓進,還有就是陛下的暖閣,這幾日也是如此......你們說?”
“說什麼,有什麼好說的,這不是明擺着的事情嗎?做好自己的事情,少議論這些,別回頭丟了腦袋,都不知道是因爲什麼。”
“只是閒聊罷了,哪裡有這麼嚴重......誒,韓公公回來了啊!”
衆人聽見韓公公三個字,全都是下意識地站了起來,臉上露出諂媚的笑容。
紛紛問好:“韓公公。”
他們所說的韓公公,就是張公公身邊的紅人,司禮監的隨堂太監,可謂是他們這些宦官中地位最高的一個,而且前途無量!
要知道,這陛下出了事,大太監劉公公定然也是要將掌印的位置給讓出來的,那麼這個掌印的位置會是誰的?
不出意外,定然是安國公的忠實狗腿子,張公公!
張公公做了掌印太監後,這韓公公地位自然也是水漲船高,到時候提點他們進入司禮監,某個隨堂,甚至是秉筆太監,那也不是沒有可能的事情啊!
因而,衆人都是想着巴結這位韓公公,紛紛湊了上來,想要給他捏肩捶腿。
“韓公公這幾日跟隨張公公東奔西走,想必定是乏了,奴婢給韓公公捏捏肩。”
“奴婢給韓公公捶捶腿......”
“對了,韓公公,昨日的時候,奴婢家裡的人給奴婢送來了些土特產,已經送到您的屋裡了。”
宦官之間的奉承,相比其他人,來的要更爲的直接,原因很簡單,既然選擇了宦官,那麼尊嚴就幾乎沒有了。
既然放下了尊嚴,那很多的東西,自然是更加的直接。
面對其他人的時候,自然是要察言觀色的,但是面對彼此,卻是愛恨分明,厭惡便是厭惡,討好便是討好。
其他人無法理解這些宦官的痛苦,自然也就是無法理解他們現在做的事情,因而不屑。
比如韓公公身後的寧七,此時此刻,看着這些諂媚的宦官,便是面露不屑。
在他的眼裡,這些宦官本就是世間最爲卑賤的人,偏偏這最爲卑賤的人還要分出一個三六九等,豈不是世間最可笑的事情?
就是在這個時候,有宦官注意到了寧七,眉頭微微一皺,問道:“韓公公,這位兄弟是?”
寧七聽見這話,眉頭緊皺,很想罵人:誰跟你是兄弟?
可是,想了想,大局爲重,還是忍住了,沒有說話。
韓公公則是淡淡地道:“這是新來的寧公公,這段時間跟在咱家的身邊。”
“這......”
幾個宦官面面相覷,看向寧七的眼眸中充滿了警惕。
這個時候,韓公公又是道:“咱家還有些事情要去一趟司禮監,你們該做什麼,還做什麼......”
“好嘞,韓公公。”
幾人忙不迭地陪笑。
韓公公說完後卻是看向了一旁地寧七:“寧公公,你也留在這兒吧。”
寧七聽見這話,眉頭一皺,想要說些什麼,可是,他的聲音又是跟宦官相差甚遠,於是,走到韓公公的身旁,小聲道:“寧王殿下的命令,你我寸步不離!”
其他的宦官見到這一幕,目光之中更是噴出怒火,這怒火中還帶着一些謹慎,謹慎中又是帶着一些嫉妒。
更是有些人在心裡面瘋狂的吶喊:憑什麼你可以這麼接近韓公公!你怎麼敢!怎麼敢啊!
韓公公聽見這話,臉色出現了一些變化,隨即,很快發生了變化,笑道:“好。”
於是,兩人一起離開了。
留下一衆宦官站在原地,用妒恨的目光看着他們的背影。
兩人一同來到了司禮監,還沒進去,便迎面撞上了張文。
張文看了一眼韓公公,又是看了一眼他身後的寧七,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的變化,心裡面卻是瞭然。
“這位新來的公公有些面生啊,可是姓寧?”
寧七聽見這話,眼眸一凝,不動聲色。
張文見到這一幕,看向了韓公公,吩咐道:“你站的遠一些,看一看有沒有人過來。”
“是。”韓公公點了點頭,站遠了一些,警惕的看着周圍。
張文則是往前邁了一步,眼眶中噙滿淚水:“奴婢......奴婢終於等到這一天了!”
寧七看着張文,眉頭微微皺起,冷冷地道:“張公公與寧王殿下似乎素未謀面吧。”
寧王出事的時候,張文還只是一個小宦官,又怎麼可能有資格見到寧王呢?
張文面色不改,語氣中帶着激動,開口道:“奴婢沒有見過寧王,但是心裡面想着一直都是寧王,因爲唯有寧王殿下能夠拯救着大楚的江山,能夠拯救奴婢啊!”
寧七看着他,不冷不熱地道:“張公公乃是安國公身旁的紅人,從岌岌無名的小宦官到司禮監五位秉筆太監之一,僅僅只用了一年的時間,有什麼好拯救的?”
張文聽見這話,臉色發生了一些變化,面露屈辱,道:“方休那賊子扶持我做秉筆太監,只是因爲我沒有根基,正是因爲如此,他覺得我所擁有的一切,都是他賜予的。
若是沒有他,我便如同臭水溝裡面的蟲子!甚至就是連臭水溝裡面的蟲子都不如!
動輒便是打罵!打罵還是好的,咱家最惱怒的乃是他看咱家的眼神!他只是把咱家當成工具!還是卑賤的工具!在他的眼裡,咱家壓根就不是人!”
說到這,他的臉上露出了憤怒之色,咬牙切齒的模樣,聲音也是有些發顫:“每次去方府,看見方休那賊子的眼神,我都恨不得......恨不得......”
咬牙切齒,近乎說不出話。
寧七見到這一幕,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的變化,心裡面卻是有了一些判斷。
如張文這般的人,對他而言,最不重要的是什麼?
毫無疑問,乃是尊嚴!
一個宦官,能有什麼尊嚴呢?
可是,最重要的......恰恰也是尊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