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她的遲疑麼？看着不遠處兩個人靠在一起的背影，郭天銘有些神色黯然。
他把車子開得很快，路燈一盞一盞地被他拋到身後，燈光在他面前變換，車外一片燈火璀璨，車內只有孤寂他一人，還有她留下的些許馨香。
爲什麼她總是用安娜蘇而不是CD蘭蔻，如果那樣，至少可以讓她身上的香水味會留在他車子裡更久一些。郭天銘生平第一次開始在心裡對某種時尚品牌有了怨恨。安娜蘇的香水很甜，但甜而不膩，誘惑只有一點點，但是絕對恰到好處，而且轉瞬即逝。仔細尋找的時候，可以在縫隙裡尋覓到她的芳蹤。
這個Nana，就好像那個牌子的香水，該死的香水。來的時候鋪天蓋地，走的時候毫不猶豫。
準確地倒車進位，下車鎖中控。“周粥記”的招牌依然。郭天銘進門只是比劃一個手勢，然後徑直走向店堂裡靠右的一個座位。一切都輕車熟路，彷彿已經做過無數次。
很快粥就端上來，服務生熟練地擺粥上筷子鹹菜，郭天銘微微一愣：“只是粥就可以了。”一旁路過的大堂經理馬上拍拍上菜服務生的肩膀對郭天銘笑：“哦，郭先生，不好意思阿，小李新來，不太清楚你的習慣。”然後轉身讓叫做小李的服務生把鹹菜撤下去，然後把粥換成剛出鍋滾燙帶着熱騰騰蒸氣的那種。
臉盆大的一碗粥。
郭天銘被沒有馬上拿出勺子開動，只是靜靜地看着那碗霧氣氤氳的粥出神。
曾經也是這樣，和她坐在這裡，看着她一臉滿足地吃着粥，什麼鹹菜也不用搭配，眼裡只有那碗粥。那種專注令他失了神，之後的無數次，他一個人靜靜地坐在這個與那次相同的位置，點一碗與那天相同的粥，都是在想念她的專注。無數次的希望，如果自己也能成爲她言中唯一的那碗粥。
可是他還在整理，他還在找回自己的時候，她卻已經不要他了。這很讓他覺得挫敗，他幾乎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裡。那個電話真的只是個失誤，他怎麼會料到幾個月不找她的人會主動打電話給他？他更沒有想到，她竟然如此在乎。
令他驚喜的在乎，同樣也是令他沮喪的在乎。只有她……只有她是麼？
等他從回神，粥已經褪了熱度。還沒有回頭招呼，剛纔的大堂已經熱絡地過來招呼：“老樣子打包是麼？”
沒有回去，車子一直開到他的工作室所在的寫字樓下。地下停車場裡有他的車位，這段時間裡這個位置總沒有閒過，管理員和他熟悉了，都會關心的問一句：“郭先生，又過來加班？”
“嗯，老闆催得緊啊。”他打趣。
他自己就是首席兼老闆。
工作室裡還有幾個人在，一個已經蓋了毯子在沙發上睡着了，剩下的活人們則姿態各異，但無論是立在23層的落地窗前拿着咖啡欣賞腳下繽紛的車流，還是雙腳搭在辦公桌前用人中和鼻子夾着紅色鉛筆的，都是一臉沉思。
這是他們的工作狀態。郭天銘對這些早已熟視無睹，徑直走到茶水間把粥放進微波爐加熱，然後一邊鬆領帶一邊推開自己的辦公室門。
西裝穿着真的很難受，但是和那些老狐狸周旋又非得要穿上這身皮。這哪裡像他的性格？
把外套扔在一邊，打火機藍色的火苗輕輕灼一下，手裡的煙就點了起來。從前，他是不吸菸的。酒吧裡魚龍混雜，髒東西不少，他碰酒，但是從不抽菸。曾經快樂的時候與酒爲伴，酒是熱鬧喧囂，如今一個人孤寂的時候有煙相隨，煙裡帶着冷靜思索。
掐滅一根菸，剛剛好把身上最後一點安娜蘇的香水味道覆蓋完。工作臺面上零零散散地全都是圖稿，很多上面都有相同的身影。郭天銘把圖稿理開，點開電腦，MSN有消息過來。
“草案明天下午4點。”
“OK.”
“這麼晚還在？”
“一直如此。”
“至少我認識你這麼久，也是這段時間才見你這麼拼。”
“認真一點總沒有不好。”
“你要是早認真一點，一切都會好很多。怎麼？什麼改變你了？女人？”
郭天銘手指在鍵盤上停頓很久，回答對方：“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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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開門，夏又冬從鞋櫃裡拽出拖鞋換上，回頭看到一旁的葛里昂，輕輕說：“額，忘記買拖鞋給你了。”
他伸手揉揉她的頭髮對她笑：“累了吧？”
“還好。”想起牀頭那一堆止疼藥，微微臉紅。
“身體不舒服還要硬撐，不枉費我跑來找你。”
“嗯嗯！說對了！~我就是要硬撐，直到你也看不下去非要跑來找我爲止~”夏又冬心裡還在尷尬那些止疼藥，嘴上用奇異的語氣想要岔開話題。
“呵，算準我會來？”
“嗯，”她一邊往裡走脫着大衣一邊說：“都還沒問，你怎麼來的？”
葛里昂嘴角劃過一絲微不可查的苦笑：“反正我人已經在這裡，怎麼來的都無所謂了吧？”
“我就是好奇……”轉身的動作還沒有完成，整個人已經被他抱在懷裡。他身上的味道依然那麼令人安心，懷抱也依舊寬大溫暖，夏又冬撞在他懷裡的時候，舒服的嘴裡說不出一個字來。
“你只需要問我，來做什麼。”他嗓音渾厚中帶着些許沙啞。
“我知道。這個不用問的。”她在他懷裡笑。
“那……什麼時候回去？”
她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他，其實梅菲已經通知她，她的實習已經結束，可以隨時回去。如果這樣說了，她可能真的會放任自己被他牽着手回到那個她一直魂牽夢縈的世界。可是如果就這麼回去了，她總是覺得自己心裡有放不下的東西。
而且那個放不下的東西，不只是她還沒有完成的工作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