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岑本以爲自己同裴茂的對話會涉及到利益,卻沒有想到裴茂竟然也是一個值得自己高看的人。從中又一次證實了那句話,中華之大,三國的能人志士又何止那些被銘記青史,寫成演義的能臣武將。這裴茂能成爲裴氏一族族長,屹立河東半百未倒,也是一個有郡守之才的人。
想到這裡的皇甫岑忍不住回掃了一眼跟隨在自己身後的衆人,他很欣慰,身後的每個人,哪一個不是名動四方,哪一個不是才華橫溢。
無論如何,終究要把這些人帶到他們在歷史上本該有的高度。當然,不是愚蠢的笑料。
回來的路上,他沒有開口。
即便顏良、戲志才這兩個喜歡鬥嘴的傢伙都有些抑鬱,他們都被裴茂的那番怒罵,還有皇甫岑無數次闡述過的觀點而觸動。
這不是在玩,錯一步,可能錯的會是數千、數萬人的前程和性命。
以前他們從來沒有覺得自己肩上這麼重。當然昌黎城那一戰,他們確實有過這種感覺。當他們從戰場上退下來後,以爲隨着皇甫岑上任是一件非常愜意的事,可是現在他們知道他們錯了。人生無論站在哪個角度,都要做到最好,纔對得起自己,對得起腳下的土地。
當然,這也更加大了他們繼續追隨皇甫岑走下去的意願,遼東、河東,這些地方不過就是他們生命裡匆匆而過的地方,他們要追隨皇甫岑,走遍大漢的每一個角落,只有那樣,纔會走到人生終點。
所幸,他們從來都不是孤獨的。
當他們趕回來的時候,正巧碰上從城外而來的大批馬隊。
領頭之人正是蘇澤,身後跟着李移子、樂何當、劉緯臺等人,最後還有一輛馬車。
這些人也正好瞧到皇甫岑他們。
蘇澤趕緊跳下馬來,跑到皇甫岑身前跪倒。
身後跟着的李移子、樂何當、劉緯臺三人,爭相跑來拉住皇甫岑。
“你們來的可真快。”皇甫岑顯然被眼前這些人的出現而驚喜。
“其實我們在中山早就準備好了,只是一直沒有家主的話,遲遲沒有出發。”蘇澤擡頭回道。
“嗯。”皇甫岑點點頭,笑道:“路過箕關,顏良和沮授他們怎麼樣?”
“切!”蘇澤撇撇嘴,道:“這郡國兵太慫了,他們竟然連點軍陣都不會擺。”
外行人看熱鬧,蘇澤都這麼說,就更不用提,那些兵又多差。這些郡國兵很久都沒有操練了。三河之地都是這樣,就更不用說中原了。
“對了,伯喈先生來沒有?”皇甫岑關心着蔡邕,他畢竟年邁,不同他人,怎能受得了這車馬勞累,故此問道。
“來了。”劉緯臺搶道。
“嗯?”皇甫岑發現劉緯臺有些異常,不明,接着問:“伯喈先生現在何處?”
“那不在馬車上跟一個老道士在哪裡先聊呢嗎?”蘇澤儼然很看不慣口中的那個老道士。
“老道士?”皇甫岑心中一顫,現在他一聽見“道”這個字,就心有餘悸,暗自祈禱,可千萬別是太平道的那些人。
“別聽他胡說,人家分明道德是高深的老方士。”劉緯臺不滿的瞪了眼蘇澤。
劉緯臺這麼一解釋,皇甫岑心中更加沒底,別說不是老道士,就是,可要是從劉緯臺的嘴裡說出來,這事情還能有真?
皇甫岑趕緊的走到馬隊的車後,也沒有顧一旁衆人怪異的目光,恭敬的問道:“可是伯喈先生?”
“公矩兄,先請。”蔡邕沒有理會皇甫岑,反倒是對車內一人拱手相讓。
皇甫岑一怔,卻不敢大意,急忙命人搬過來東西,墊在腳下。
馬車之內那人也不客氣,率先走了下來,擡眼瞧了瞧皇甫岑,道:“這可就是赫赫威名,遠垂遼東的白馬都尉。”說話之人,穿着不似常人,一身道袍,長髯飄散於胸,泛白的頭髮紮在一起,整個人看起來滿是有幾分仙風道骨般,未語先笑,舉止之間卻能見他周身上下盡是數不盡的流光溢彩。
皇甫岑嘴巴張得大大的,眼前這個人超凡脫俗到了極點。
未等皇甫岑反應過來,已經從車上下來的蔡邕輕咳幾聲。
皇甫岑這纔想起自己忘了失禮,兩忙拱拱手,道:“正是在下。”
“嗯。”老道士沒有開口,上下打量皇甫岑,似乎在盤算着什麼,許久都沒有答案的搖了搖頭,然後轉頭看向蔡邕道:“看來我要在這安邑城叨擾些時日了。”
他說完,蔡邕喜悅點頭道:“公矩方士能多呆上一段時間,那是最好不過。”
皇甫岑驚異的聳了聳肩,然後問向蔡邕道:“伯喈先生,這位是?”
“怎麼了,娃娃,不是你去書禮闢老夫的嗎?”拂塵一旦,老道士略有一絲不悅的說道。
“呃。”皇甫岑怔了怔。
蔡邕一笑,這個皇甫岑竟然連人家都沒見過,便去禮闢人家,這不是胡鬧嗎?當下也沉聲不語,也不給皇甫岑解圍。
“恕我眼拙,真是沒見到過……”
“老夫有個名諱,襄楷!”
未等皇甫岑有何反應,這河東郡安邑城的大街上頓時沸騰了起來。
襄楷何人?襄楷字公矩,平原隰陰人也。好學博古,善天文陰陽之術。乃是桓靈二帝期間,最負盛名的鄉間方士,而且他早在延熹九年就曾說過於吉、張角之事,事實上也按照他所說,黃巾確實對大漢造成毀滅性的打擊。幾乎襄楷說過的事情都被言中了。所以朝廷上下,乃至鄉野村夫,沒有人不認識襄楷的。可以說,他的名聲要高過同他一般的鄭玄、荀爽等這些儒家大賢,他名聲廣泛,連山野村夫也喜歡聽襄楷授業講課,可以說他就是半個神仙。
而且他在天文方面,也絕對算得上漢末專家。他被皇甫岑禮闢來,但皇甫岑卻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會能把襄楷請來,要知道天子劉宏、太傅陳蕃這些人禮闢過襄楷,襄楷都沒有問一問,卻沒想到今日竟然能相見。
“仲嵐,你還在想什麼呢?”蔡邕道。
“哦。哦。哦。”連嘆三聲,有些反常的皇甫岑讓開道路,說道:“公矩先生請。”
“嗯。”襄楷同蔡邕兩人在前交談的趕往太守府邸。
皇甫岑急忙招過狄清,喚道:“還不快去給兩位先生準備房間。”
“哦。”地處塞外的狄清雖然不知道襄楷的名聲,卻見安邑城的百姓只因爲瞧見襄楷就這麼大反應,就已經知道這事情究竟有多麼嚴重,不敢耽擱的往太守府邸送信去。
“好你個劉緯臺,你跟我說說,這個公矩先生是怎麼回事?”皇甫岑驟然反應過來,抓住劉緯臺的衣袖,問道。
“我們同公矩先生純屬巧遇。”劉緯臺也少了往日的油腔滑調。
“巧遇?”皇甫岑眉頭一皺,似乎並不太相信的問道:“你爲什麼沒有跟我說清楚?”
“那是因爲他拜了人家襄楷先生爲師,可不吱吱嗚嗚嗎?”
“真的?”皇甫岑暗喜,這劉緯臺素來就有卜算這方面的特長,如果跟着襄楷,未嘗不會在這封建的古代混出一條出路。
“呵呵。”劉緯臺二十幾歲大男的,竟然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
“走,回太守府,我給你們接風。”皇甫岑頓時忘了在裴府碰見的事情,喜悅道。
在後看着全程的戲志才和程昱拉過皇甫岑,問道:“大人何時禮闢的襄楷先生?”顯然,他們也被眼前襄楷的到來感到十分詫異。
襄楷到來,可比蔡邕和鄭玄這二位來此有用多了,當初禮闢蔡邕和鄭玄的目的,就是借用皇甫岑同兩人的關係,開壇授業,感化河東之民,進而慢慢解開太平道的虛假之處,卻不曾想,這方士襄楷也來了。
他是方士,對百姓來說,自然還是方士最能讓他們信服。
“不是你們說的,要找我師叔和伯喈先生的嗎?”皇甫岑故作不明的笑道。
“可是那是蔡邕和鄭玄經學大賢,大人你也沒有說襄楷會來啊?”兩人驚道。
“呵呵。”皇甫岑只笑不語,現在看到安邑城內百姓的反應,皇甫岑就知道這襄楷要比幾個做學問的大儒好上許多,且不說這襄楷贏得這些人口碑,更難能可貴的是他能看出太平道的陰謀,這樣的人來破解太平道似乎更有可信性。
見到皇甫岑的笑意更濃,戲志才扁扁嘴,喝口酒,然後笑道:“如果我猜的沒錯,仲嵐這次應該是下了血本,禮闢之人不會就這麼幾個吧?”
“還有?”一貫冷靜的程昱側頭看向皇甫岑,難怪當然皇甫岑要信誓旦旦的說,在河東要掃除太平道的影響。
“能在這些百姓中盛名已久的人,除卻襄楷,還能剩下誰?”
“神醫——華佗?”
聽見華佗的名字,這下連身後的白馬義從都睜大眼睛瞠目結舌。
皇甫岑搖搖頭,沒有給他們答案,快步上前,追着襄楷和蔡邕的腳步。
只有下程昱站在那裡傻傻地呃問道:“這,這,有可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