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來了。天子來了。”與此同時,安邑城外同樣響起了這樣的呼喊聲。
是的,天子劉宏就這麼北上了,就在悄無聲息中,沒有任何通告的情況下抵達了河東,甚至都刨除了許多過往的繁文縟節。當然河東府上下也都不知道天子劉宏親臨河東的消息。毫無前兆的情況下,天子劉宏就在這無聲無息中來到了安邑城下。
在前開路的羽林衛以爲必定會造成安邑城的慌亂,卻不想,這一路走來什麼動靜都沒有,連半點人影都沒有看到。
不僅他們詫異,隨行的文武百官也很詫異,各自暗想,河東郡乃是大漢最爲富庶的郡縣,怎麼會沒有人呢?郡府州縣的縣吏不在,總要有些百姓吧,這一個人影都沒有,簡直就是太荒唐了一點!雖然天子沒有事先下詔令,也不會出現這種冷清的場面啊。
“停下。”天子劉宏坐在龍攆之上,喝令大隊停下,走下來龍攆,問向身旁的司隸校尉陽球,道:“河東郡府的人都哪裡去了?”
“這。”陽球語怔,眼珠急轉似乎想起了什麼,卻不開口解釋,只是搖頭回道。
“還不快派人入城通知河東太守皇甫岑,快讓他出來面聖。”司徒袁隗裝作慌忙的衝着陽球使眼色。
“好。”陽球點頭,開口道:“我這就派人去。”
立刻便有人快馬入城。
此時,從後面轎子上走下來的陽安長公主和陽翟公主也走到了天子劉宏的近前,問道:“陛下,出了何事?”
“皇姐,你看這河東府上下竟然見不到一人。”說着天子劉宏手指面前來往的官道,真見不到一絲人影。
“還真是。”陽安長公主眉頭緊蹙,沉默不語。
“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情?”陽翟公主心中砰然一動,略有一絲擔憂的問道。
不一刻,那前去通告的衙役疾馳而回,跪倒在天子劉宏的近前,開口道:“稟陛下,河東府上下只有零星幾個門下老吏,其他諸如太守、郡丞、五官掾,曹吏都不在河東府內?”
“難道出了匪事?”一旁的小太監問道。
“胡說!”天子劉宏雙眸一瞪,吼道:“不要說河東之地從無匪患,便是有異族興兵犯境,也不見得能做的如此乾淨利索,更何況,這河東太守乃是朕的‘霍驃騎’乎!”
“霍驃騎”三個字叫的身旁司徒袁隗、司隸校尉陽球牙根咬地死死的。
“陛下,我看河東府定然有什麼大事情,不然不能出現這種狀況,安邑城雖不大,可這裡是天子腳下,住着很多名門望族,不能連一點風聲都沒有吧?”陽安長公主回身看了看身旁稻田地扔下的鋤頭,道:“陛下,你看那鋤頭尚在,想來不久前這裡還有人在耕種。”
“陛下。你聽,好像那片樹林裡有聲音。”陽翟公主自幼練武,伸手身手了得,耳朵也比常人精明,對身旁的天子劉宏微微提醒道。
“咱們過去看看。”天子劉宏步行向前。
“快。快。保護陛下。”一旁的文武百官驚慌的命人保護天子劉宏。
繞過小樹林,正瞧見那新建的學社門第,一塊石門上,親題“六藝學社”四個大字,字體雄勁,筆力陰透石碑,不用多瞧,便給衆人一種視覺上的衝擊。
“六藝學社?”天子劉宏似乎想起了什麼,神情躍然一笑,手指這面前的牌匾說道:“諸位,都看看,你們猜猜這是誰的字體?”
“嗯?”文武百官不解的面面相覷。
最後身旁照應着的十常侍張讓嘴角微挑,笑道:“稟陛下,這是鴻都門師宜官的字體!”
“對,就是鴻都門師宜官的字,朕管他要字都難得一尋,卻不想在這裡竟然能見到,想必這裡就是皇甫岑所說的河東開壇設學之地吧?”
“應該就是。”張讓點頭附和。
“可是……”天子劉宏奇怪的左瞧右瞧,最後停留在內院,問道:“皇甫岑不是跟朕說這求學者每日不下兩千人嗎?怎麼這麼冷清?”
“哼!”司徒袁隗輕哼一聲,嘀咕道:“誰知道他說的真假。”
“陛下,臣也聽說這皇甫岑開辦河東講學,天下名士爭相前往,今……”天子劉宏身旁一人也是不解的問道。此人正是漢室宗親,魯恭親王之後,劉表劉景升。
“走,咱們進去瞧瞧。”聽見衆人冷言冷語,天子劉宏的臉面已經拉不下來,覺得丟失殆盡,破門而入,尋着聲音便找到了那高高的講臺,正有一人在講着什麼,看樣子不像是在講學,卻像是在同低下的學子們交談着什麼。
“——大膽!”
未待那些人反應過來,隨行的小太監那尖銳的嗓音已經喊了出來,高聲道:“陛下親臨河東,爲何不跪迎!”
聽此言,那些學子紛紛掉頭看向來人,見來人一身赤黑龍袍,身材微微發福,卻飽含一顧不怒自威的氣勢,又見他身旁圍繞着文武百官,兼有羽林衛隨行護衛,急忙跪倒在地,口中高聲喊頌道:“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
天子劉宏擺了擺手,滿臉疑問的看向爲首的老者,道:“擡起頭來回話。”
那人擡頭。
此時,站立在天子劉宏身旁的衆人紛紛交頭接耳,甚至有些人抑制不住的便要上前去攙扶這老者。老者正是大儒鄭玄。
“呃,此是何人?”天子劉宏問道,他沒見過鄭玄,只聞其名,卻不知其人。
“陛下,此乃鄭玄。”陽安長公主在蔡邕的府邸見過鄭玄,故而提醒道。
“哦?”天子大驚,這個人是有名的名士首領,怎麼會在河東,驚問道:“北海鄭康成乎?”
“正是草民。”鄭玄恭敬回道。
“鄭大家可知這河東上下軍民百姓官吏都哪裡去了?”陽安長公主問道。
“他們……都去治水去了!”
……
“親自上工?”戲志才一下蹦了起來,又一屁股坐回去,道:“我這把老骨頭啊!仲嵐你是不讓我好活了。”
王沈重重點了點頭說道:“看來也只好如此了!三個地方,一是用料,二是夯土,三是運土,咱們一人負責一項。”
皇甫岑點點頭道:“咱們三個分下工,伯達先生,你來講講,這三個地方關鍵在哪裡?我們也好心中有數。”
王沈將冊子翻開,攤在二人面前說道:“這三個地方,其一、用料最簡單,只要對照這冊子上看着就行了,哪些地方石料必須多用,哪些地方石料必須少用,都寫的很清楚。其二,運土要麻煩一些,每一車每一擔都要目測,防止少裝土或裝錯土,這本冊子上記的也有。其三,夯土嘛,最累,每次開夯的位置,夯錘的重量,每夯打幾下都要看到,跟到,這個不但要看,還要親自幹!”
很顯然,夯土最累,運土次之,用料最輕鬆。
“運土就由志纔來,用料就由伯達先生看着,我去管夯(ben)土。”皇甫岑安排完,回身看着那孩子道:“這幾天大夥就都別歇着了,咱們連夜弄上三四天,估計就能頂到大雨來之前。”
“好。”
未等一衆河工答應,便瞧見從不遠處跑過來很多人,都是河工的家人還有聞喜縣的百姓,甚至還有幾個大戶人家子弟穿着短小的衣襟。
“你們?”皇甫岑一怔,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大人,這涑水河要發洪水,我們聞喜縣的百姓聽說了大人的事情,都知道大人是爲了我們好,我們不能看着大人自己在這裡捨生忘死,我們卻在一旁苟且偷生。”
“對呀,大人,我們聞喜縣的人沒有孬種,不就是洪水嗎,我們相信大人那句人定勝天!”
“對呀,大人,聽說你們人手不夠,我們就是不能下料、夯土,但是我們卻可以幹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土不幹,我們用火烤,你們晚上忙,我們舉火把,我們也可以給大傢伙做吃的,我們能幹的事情多了去。”
“大人,你放心你在,河東在,你在,我們也在。”
……
皇甫岑欣慰的點點頭,日久見人心,眼前這些貧苦的百姓只要你爲他們做一點事情,他們就絕不會虧待你,他們纔是河東真正的支柱,自己的信心也是來自這裡,點點頭,高舉手臂,揚手道:“諸位,諸位,你們聽我說,你們的心意我心領了。”
“心領不行!”有精明的百姓聽出皇甫岑要拒絕,紛紛打斷他的話語,開口道:“此事不能拒絕,大人如果不答應,我們就一直站在這裡,哪也不去。”
“大人,你就別推辭了,這工程巨大,我們恐怕也完成不了,還是聽他們的吧。”王沈一旁進言道。
戲志才也開着玩笑說道:“是啊,仲嵐能有給咱們挑擔子的也好,人都不是牛,都會累,工程不能停歇,人總是要歇一下的。”
最後考慮到皇甫岑那句話,工程不歇,人總要歇息,點頭道:“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