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5.第 155 章

第155章歸來

時代的巨輪滾滾前行, 八十年代後期,外貿體制改革爲陵城走向國際帶來了更爲便利的條件,國際羊絨製品價格高漲, 羊絨原產品也隨之水漲船高, 除了原本的天津、新疆和內蒙古外, 河北、上海和廣東各省外貿都做起了羊絨出口生意。

這個時候的陵城羊絨戶再也不用自己跑去內蒙背絨, 大量的牧民成羣結隊地來到陵城出售原料, 各省外貿公司紛紛過來陵城採購羊絨製品,小小的陵城已經名聲鵲起,成爲了全國聞名的羊絨城。

這其中, 最有名的當屬沈烈。

沈烈的三美進出口聯合公司已經爲國家創下外匯兩千多萬美元,累積外銷羊絨三百多噸, 是遠近聞名的羊絨大王。

這幾年, 他多次改造梳絨機設備, 手下的工程師已經發明瞭自動喂絨裝備,節省了人力電力, 而他的工廠分梳出的無毛絨,被國家商檢局一致認可,並單獨命名。

如今的沈烈,走在街上,總是有人認出來, 人家會悄悄地說, 看到沒, 那個就是做羊絨的沈烈。

至於冬麥, 她的糕點鋪子越做越大, 這幾年生意竟然也做到了首都,特別是月餅, 那年給蘇彥均送的月餅,她分給朋友後,大家都說好,蘇彥均便動了心思。

到了第二年,沈烈乾脆建立了一個食品加工廠,專門生產月餅,並且早早地準備下來,把月餅賣向首都,得益於蘇彥均的幫忙,加上月餅確實味道好,那一年竟然一口氣賣出去五萬盒月餅。

冬麥的三福食品加工廠順勢建立了起來,主要製作餅乾糕點類,並把糕點鋪子開到了北方十幾個城市。

如今的沈烈和冬麥,在陵城都是響噹噹的人物,電視都上了好幾次,誰都知道這兩口子都是當地知名企業家。

現在房地產市場也放開了,沈烈和冬麥在陵城南邊鬧中取靜的地方購置了一套八百多平的宅基地,修建了一套小別墅,僱傭了兩個保姆一個司機,日子過得富裕自在。

他們還買了一輛車,五十多萬,作爲代步工具,沈烈抽時間會開着車帶着冬麥和兩個孩子出去遊玩,這幾年時間,大江南北都差不多走遍了。

兩個孩子已經十歲了,老大沈楷在兩個多月時呈現出驚人的運動天賦,之後大運動一直超前,不過到了三四歲,運動方面卻並不出奇,做什麼事都慢騰騰的。

反而是有一次,沈烈在看當年公司的財務報表,沈楷很有興趣地湊過去也想看,沈烈便教兒子認字,教了後,發現他幾乎是過目不忘,教過的就記住了。

沈烈便起了心,又試探了幾次,確認兒子記憶力超凡。

這個時候保姆也說,領着他過去幼兒園,一路上的牌匾,她偶爾叨叨幾句,他竟然全都記得,每個字都認得。

此時沈烈的想法已經和前幾年不同,他已經創下了偌大的財富,一輩子用之不盡,他更希望兒女普通一些,平凡一些,他可以保證兒女一生吃穿不愁,所以反而希望他們不要太出衆,就這麼悠閒自在地過一輩子。

不過孩子有這個才能,他也不願意埋沒,便請了當地小學的一位退休老師過來,每天教沈楷學習,語文數學都教,又另外請了一位英語老師,教沈楷英語,這麼學了幾個月後,兩位老師都驚歎沈楷的學習能力,並且說:“沈總,你家兒子絕對不是一般孩子,這得好好培養,不能埋沒。”

這件事,沈烈和冬麥商量了一番,又去請教了蘇彥均,蘇彥均想了想後,便帶着沈楷過去了中科院研究院,在那裡,研究人員對沈楷進行了超常兒童鑑定,鑑定結果出來,沈楷的智商竟然有一百四十三。

研究人員說,他們這個測定是沿用國際通用的測定方法,一般超過一百四十就認爲是天才,建議他們好好培養。

這自然得好好培養,不過怎麼培養呢?

蘇彥均也不懂,她到處請教別人,沈烈還找了南開大學的教授,諮詢人家,最後得出結論,適當地教導,但是也不要太激進免得適得其反。

這個時候蘇彥均身體不太好,本來打算辦理提前退休,正好有沈楷這個事,她便回來陵城,又僱了兩位家庭教師,親自教導外孫,教導內容包括數學英語語文,還有歷史地理生物等。

冬麥見此,開始還擔心孩子壓力大,畢竟要學這麼多東西,孩子還小,多可憐哪。

不過誰知道人家沈楷卻甘之如飴,覺得好玩,認爲“學習比出去玩有意思多了”。

冬麥也就不說什麼了,可能孩子擅長學習,就有求知慾,對於這種孩子來說,學習比出去玩更有意思。

到了沈楷五六歲,蘇彥均覺得自己已經不可能勝任外孫的教學了,她便過去首都,多方打聽,打聽到一位歸國的老教授,帶着沈楷前去拜見,誠懇請求後,終於將這位老教授重金相聘,請到了陵城,單獨給人家準備了住房,請人家教導自己外孫。

當然了,人家老教授缺的不是錢,人家就是看淡了名利,覺得沈楷這孩子挺有天分,而陵城這個小城市也算得是山清水秀,就當是來隱居,過過悠閒田園生活,順便教導沈楷了。

由老教授親自教導的沈楷並沒有參加國家的正常小學,而是學習自己特殊設計的課程,當然了,沈烈也會經常帶着他去參加會議,去各大城市旅遊,增長見識。

對於這樣的一個哥哥,沈杼卻覺得“他真沒意思”,相比於沈楷的高智商,沈杼並不出衆,不能說不聰明,只能說是一般聰明,比起學習,她更喜歡戶外運動,打羽毛球,打籃球,喜歡和同學們玩,她從幼兒園就是班級裡的孩子王,到了小學更是一直都是班長。

沈杼唯一喜歡哥哥的,也許是哥哥偶爾會去首都參加競賽,是那種大學生的競賽,如果哥哥參加競賽,爸爸媽媽再忙也會抽空陪着去,而自己也可以趁機請假陪着去了。

這一次也是,一家四口過去首都,沈楷參賽,把沈楷交給老師後,沈烈和冬麥便帶着沈杼去玩了,這次去了野長城,十三陵水庫,首都動物園,還順便跑去天津遊樂場玩,玩得痛痛快快。

等玩夠了,回來,正好接沈楷。

接沈楷的時候,沈杼親熱地撲過去抱住了沈楷:“哥,你考得怎麼樣?我一直都在外面等你,吃不下睡不着!”

沈楷木木地看她一眼,瞄到了她手腕那裡曬黑的痕跡,收回了目光。

他心性沉穩早慧,都懶得拆穿妹妹。

兩個人雖然是一起出生的,但在他眼裡,妹妹就是一個三歲小屁孩。

冬麥看着這兩兄妹,忍不住想笑,別看沈楷臉上總是沒什麼表情就跟木頭人一樣,而沈杼經常抱怨哥哥沒意思,其實這兩兄妹感情特別好,性格差異大,正好互補。

一家人從首都回去陵城,簡單地洗了洗,又把買的禮物給親戚朋友分了。

如今江春耕江秋收也都在陵城買了房子,胡金鳳自然也搬來了陵城。

當年胡金鳳試圖撮合江春耕和馮明華,兩個人也沒什麼信,後來胡金鳳都要放棄了,這兩個人卻接觸上了,談了對象沒到半年就結婚了,如今已經生了一個男孩,孩子八歲了。

至於滿滿,現在升了初中,學習相當不錯,是個好苗子,打算考省裡的重點高中。

晚上大家一起吃了個團圓飯,回來後一家也累了,早早休息,第二天一早就收到消息,說是陵城要召開三幹會,請了沈烈過去介紹創業的經驗。

沈烈考慮了下,還是拒絕了,畢竟他只是一個普通老百姓,並沒有什麼身份,這種會議並不適合參加。

中午陪着兩個孩子吃飯,下午便打算帶他們到附近公園裡玩一會,誰知道剛要出門,陵城的幾位領導就來了,言語誠懇,希望他能參加會議。

“陵城羊絨發展到今天,功勞在你,你不去,我們這個會白開了。”

人家領導話說到這裡,沈烈也就沒再推辭,痛快地應了。

這次的三幹會議來參會者自然和往常的普通商業局會議不同,那些發了財的羊絨大戶,也只能輪到坐最邊上的位置了。

沈烈卻被請上臺,開始講自己的經驗,講自己一路走來的經歷,將自己得到過的教訓,講羊絨行業發展的前景,陵城的優勢和劣勢,也講了那個失去一隻胳膊的姑娘,講了那個被關到了監獄的路奎軍。

最後他針對現在羊絨行業的一些弊端提出了自己的意見,這些意見尖銳卻又坦誠,開始的時候,大家都聽傻了,後來他講完了,所有的人反應過來,全場掌聲熱烈,甚至有人站起來給他鼓掌。

會議上,針對沈烈提出的問題,大家進行了討論,一番討論,出了幾條措施,比如提高質量意識教育,建立健全質量管理機制,設定生產規範,並且組織多職能部門搞好服務。

會議結束,沈烈先和領導們說了幾句話,之後便被陵城羊絨從業者圍住了。

有人說他講得好,有人說聽了很感動,也有人說多虧他的意見,現在陵城政府要讓職能部門爲大家服務,這下子就方便了,當然更有人想請他幫幫忙。

大多都認識,也有過合作關係,乾脆過去開了一桌,大家聚個餐。

舉杯的時候,沈烈突然想起:“孟總呢?”

開始的時候孟雷東通過沈烈代理來賣貨,後來合作了幾次,天津內蒙的也都過來要貨了,孟雷東便開始走內蒙的渠道,和內蒙進出口公司建立了長期合作關係,又聯合幾個廠家,會同內蒙第一毛紡廠,投資了鄂爾多斯羊絨集團陵城分公司,這兩年生意相當不錯。

這麼多年下來,兩個人也算是莫逆之交,這次三幹會沒看到孟雷東,沈烈也有些意外。

誰知道別人一聽,驚訝:“沈廠長你沒聽說?”

沈烈:“才從首都回來,昨天一直陪着孩子,沒怎麼出門,發生什麼事了?”

這個時候,大家才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原來前幾天孟雷東去內蒙送一批貨,結果遇到了車禍,出事了,現在還躺在醫院呢。

沈烈皺眉:“車禍?嚴重嗎?”

大家嘆:“聽那樣子挺嚴重的,他妹妹和妹婿都跑過去了,現在正住在內蒙古醫院裡,說是要往首都轉院,具體怎麼回事咱也不知道,也就是聽人說的。”

沈烈點頭,沒再說什麼。

回來後,沈烈和冬麥說起這事來,冬麥也是沒想到:“好好的竟然出車禍了?”

沈烈:“不知道他什麼情況,如果小傷還好,如果有什麼不好——”

現在孟雷東的雷東羊絨製品有限公司已經頗有些規模,和內蒙古進出口公司的合作正如火如荼,如果孟雷東真有個不好,公司還不知道什麼情況。

冬麥一聽這話,頓時明白了:“你擔心陸靖安?”

沈烈點頭:“是。”

陸靖安和孟雪柔都在孟雷東的公司幹,混了這些年,在公司裡也有點話語權,當然有孟雷東在,他們不敢造次。

但是如果孟雷東出事呢,孟雷東除了孟雪柔這個妹妹,並沒什麼近親,那就意味着,孟雷東的工廠將由陸靖安和孟雪柔夫婦接管了。

冬麥也皺眉了。

這幾年,她和孟雪柔依然是不對付,不過兩個人也沒什麼交集,孟雪柔又被自己哥哥管着,彼此也沒什麼衝突。

但是偶爾間遇到,她可以感覺到孟雪柔對自己的怨恨。

如今孟雪柔的孩子也十歲了,叫孟穎,和沈杼在一個小學,還是一個班,小孩子之間難免有些爭執,上次爲了競選什麼大隊委的事,孟穎還和沈杼鬧了一個不愉快,聽說糾結了幾個別班的孩子,要堵沈杼,沈杼也不是吃虧的主兒,直接叫了一羣人,和孟穎對着幹,最後誰也沒佔便宜。

爲了這個,冬麥自然好好教育一番自己女兒,好好的姑娘家,幹嘛非鬧這個,她來找你麻煩,你告訴家長告訴老師不就行了?

沈杼卻很有些不平:“這就叫以牙還牙,我如果告訴你們或者老師,不過是讓她給我道歉,那有什麼意思?她既然想打我,那我就找人揍她,先揍了再說,又不是賠不起錢!”

冬麥驚訝,心想這孩子性子可真是硬,想了一番後,終於道:“那你別把人給打壞了……”

她說這話的時候,彭天銘正好進屋,聽到後笑得不行了:“我認爲沈杼做得對,憑什麼要受氣?誰還怕她了,她還用這種歪門邪道,我們就應該以牙還牙!”

說得冬麥越發無奈,心想教育孩子真是不容易。

也是因爲這些事,冬麥和孟雪柔更爲疏遠,反正大家彼此都不喜歡對方,遠着就是了。

至於陸靖安,冬麥總隱隱覺得,陸靖安看似和善的外表下,隱藏着不爲人知的陰暗。

這個人,從來不是什麼好人。

沈烈道:“事到如今,我們倒不至於怕他,只不過上海馬上就要辦國際服裝紡織品貿易博覽會了,我和羊絨局的領導已經談過了,打算帶幾個羊絨行業代表參加,如果孟雷東出事了,那他就沒法參與了。”

羊絨局就是羊絨產業發展局,現在羊絨行業已經是陵城的支柱行業,所以專門成立了一個羊絨產業發展局來扶持羊絨產業發展。

如今大家都在做原絨分梳這一塊,提供原料給紡織廠商,說白了還處於產業鏈的上游,利潤空間到底是有限。

要想有長足的發展,還是應該往下游進軍,進軍羊絨紡織業,進軍羊絨服裝業,做到原料生產一體化。

是以如今沈烈已經投資了紡織機器,不過目前最高只能紡織三十二支的紗線,那些高支高密的目前無法生產,這就需要國外先進的設備,國內在這一塊是空白,沈烈一直想接觸一下國外這方面的專家。

而這次的國際服裝紡織品貿易博覽會,將有國內外一些行業巨頭參加,沈烈便爭取了和人家有會晤的機會。

這次的計劃中,本來也有孟雷東,但是孟雷東出事,他又不想帶着陸靖安一起參加,就只能將孟雷東撇下了。

這些年,他和孟雷東合作不少次,對孟雷東的一些行事風格,有些也未必贊同,但吃百樣米有百樣人,大家既然都從事這個行業,不贊同人家,不代表人家就要憑空消失,所以他一直本着求同存異的想法,大家儘量摒棄偏見一起合作。

時間長了,也是朋友,至少在某些方面,孟雷東還是很有一些值得他欣賞的。

這次孟雷東出事,失去了機會,實在是有些可惜了。

***********

沈烈開始籌備着過去上海蔘展的事,通過一位意大利客戶的關係,他知道意大利服裝大亨皮特先生將參加這次展會,到時候人家會幫他引薦,他可以趁機請教一下進口紡紗設備的事情。

而冬麥已經在上海有了一家糕點鋪子,生意倒是也不錯,現在各方面政策都很好,她想趁機再擴充幾家店面,江秋收已經跑了兩次上海,考察新店的地址,並且給了幾個備選項,冬麥想自己再看看,如果可以,會在接下來的一年內,陸續擴充到十個店面。

既然兩個人都要過去上海,那正好一起了。

沈杼一聽,自然高興,她最近在學校參加了野外繪畫小組,她從小學習繪畫,如今畫技倒是不錯,這次暑假,她想辦一個校內主題小畫展,正愁不知道畫什麼。

如果去上海的話,想趁機前去上海野生動物園考察下野生動物,到時候畫幾隻野生的老虎獅子,那比畫什麼狗啊貓的有意思多了。

沈楷不想去,他覺得沒意思,他只想在家讀書。

蘇彥均卻勸沈楷:“你已經比同齡人優秀很多了,要學習不在這一時,既然這次你爸爸媽媽都去上海,你趁機跟着過去,見見世面比悶在家裡強。”

沈楷還是不太想去,沈杼見了,各種撒嬌賣乖,最後沈楷終於同意了。

冬麥本來還想問蘇彥均去不去,蘇彥均卻笑着說:“我已經和你娘說好了,我們過幾天一起去草原玩兒,到時候你二嫂開車。”

蘇彥均辦理了退休後,一直和沈烈冬麥住在他們的自建樓房裡,和胡金鳳住得距離不遠,時候一長,兩個人關係簡直彷彿親姐妹,經常一起出去玩。

冬麥聽了,便也不勸了,去內蒙玩也挺好的。

當下沈烈先簡單開了一個會,指派了這次上海蔘展的銷售人員,這次大概去五六個銷售人員,讓他們提前過去上海。

安排好一切後,一家四口收拾了收拾,也準備出發了,誰知道到了火車站,竟然恰好看到了陸靖安和孟雪柔一家子,還有他們女兒孟穎。

陸靖安一見到沈烈,便笑了:“你們也去上海?好巧!”

沈烈挑眉:“是挺巧。”

這次前往上海,大家是約好了各自出發,這樣可以和自己家人前去,到時候在上海匯合。

之前沒聽說消息,陸靖安竟然也要去。

陸靖安:“恰好認識了一位朋友,那位朋友打算幫我引薦幾位國外客商,我想着這不是挺好的機會?現在大哥出事了,一時半會醒不了,沒辦法,公司的業務都壓在我身上了,我責任重大,還不得努力幹。”

陸靖安說這話的時候,嘴上說是責任重大,其實誰都知道,那話裡透着說不出的志得意滿。

誰不知道陸靖安這些年在孟雷東手底下小心翼翼地幹,現在孟雷東出事了,他掌權了,孟雷東早年離婚了,倒是有個兒子,不過這個兒子性格內向,不太愛管事,聽說現在在首都當技術員。

別說這兒子不想管事,就算想管,現在回來,怕是也爭不過一直在公司耕耘的陸靖安了。

沈烈見此,也就沒理會,帶着冬麥和兩個孩子徑自上車,不過難免心中感慨,想着孟雷東忙了十幾年,創辦瞭如今偌大一個聯合企業,每年產值可觀,結果現在,一場車禍,竟然就這麼落到了陸靖安手裡。

陸靖安小人得志,將來還不知道怎麼張揚。

當下甚至想着,內蒙的生意,自己有沒有可能介入,之前他沒動過內蒙的心思,是覺得孟雷東耕耘得尚可,自己犯不着,現在陸靖安接管公司,他倒是覺得自己可以爭一爭了。

誰知道正想着,冬麥突然道:“沈烈,你看那個人!”

沈烈轉頭看過去,看到一個人正提着行李,過來和陸靖安說話。

冬麥皺眉:“這個人太眼熟,好像哪裡見過?總覺得不太對勁。”

對方看上去三十多歲,理着平頭,有些鬍子,冬麥實在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見過這麼一號人了。

沈烈卻一下子想起來了:“這是陳繼軍。”

陳繼軍?

冬麥想了想,才記起來,十一年前,當時他們還在松山村,只是一個小作坊,剛開始梳絨,有一個媳婦梳絨時候違反了規定,被沈烈開除了,結果爲了這個,她家男人竟然去破壞變壓器,就此被判刑三年,那個人好像就叫陳繼軍。

冬麥頓時感覺不太好:“這個人出獄後做什麼了,怎麼和陸靖安混在一起?他們兩個按說不認識。”

沈烈微微眯起眼睛:“讓人查查吧。”

說着,先安頓下來冬麥和兩個孩子,在候車室等着,他自己拿了大哥大,過去角落裡給鋼球打了一個電話,讓他找人去查查陳繼軍。

“也查一下孟雷東的情況,還有孟雷東那個兒子。”

鋼球自然連聲應着。

這些年,跟着沈烈乾的那些人,早不是當年的窮小子了,一個個也都拿到了公司的股份,每年分紅可觀,開着小汽車,住着小洋樓,手裡拿着大哥大腰裡彆着bp機,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了。

有一些也已經單獨出去開公司了,不過那些人到底是沈烈帶出來的,到了什麼時候,要做什麼,都是沈烈一句話的事。

**************

到了上海後,下榻到了上海東方大酒店,酒店房間正好對着黃浦江,一眼望過去,異國風情的建築盡收眼底,冬麥和兩個孩子站在窗前看,燈火璀璨,不免驚歎。

沈楷道:“外灘南起延安東路,至蘇州河上外白渡橋終,全長1.5公里,中國金融交易所和外資銀行雲集,各國經典建築交匯,現在我們看到的是正在修建的東方明珠,預計兩年內投入使用。”

冬麥聽着忍不住笑了,沈楷記性非常好,過目不忘,有些感興趣不感興趣的,人家全都記得,帶着他出門就是一個活百科,隨便問問什麼地方,他都能張口即來。

沈杼聽着,聳了聳小鼻子:“那等東方明珠修好了,我們再來看吧!”

看了一會,沈楷便從旅行箱掏出來一本物理書看,被沈杼無情地拿走了,又塞給他一副遊覽地圖:“哥哥,我們看看去哪兒玩!”

沈楷還能怎麼着,只好陪着沈杼研究地圖。

沈烈則是出門先去和陵城同行會面了,大家商量接下來幾天的行動,冬麥累了,休息了一會。

後來兩個孩子餓了,沈杼想吃生煎包,於是冬麥乾脆帶着兩個孩子出去,逛逛街,買點東西,順便吃生煎包。

酒店附近就有一個,吃了生煎包,又打包了一些帶着,冬麥想順勢看看周圍的客流,便帶着兩個孩子四處走走。

誰知道正走着,沈杼湊過來,小聲說:“媽,你看那邊,那不是孟穎爸爸嗎?”

冬麥看過去,果然是陸靖安,身邊是一個女人,穿着裙子,燙着一頭捲髮,打扮時尚,而女人手裡也牽着一個,是一個大概七八歲的小男孩,小孩子穿着揹帶褲,洋氣整齊。

陸靖安正側首和那個女人說什麼,說得女人咯咯笑起來,甚至微側身,半靠在陸靖安胳膊上,旁邊的小男孩還說了一句什麼,好像是要汽車模型,三個人就這麼說着話進了商場。

別看沈杼小,該懂的也懂了:“這是不是小三?不過那個小孩哪來的?”

冬麥看着這陣勢,覺得陸靖安和那個女人肯定不清白,是有些什麼了,雖然現在風氣和以前不一樣,早開放了,但是沒什麼關係的成年男女肯定不可能這麼親密。

唯一可疑的是,那個小男孩怎麼回事?

陸靖安找了一個有夫之婦,對方帶着自己的孩子和陸靖安私會?想想也不像回事啊!

逛了一會,看看不早了,冬麥低帶着孩子回去,回去進賓館大廳的時候,恰恰好遇到了孟雪柔和孟穎。

也是巧了,孟雪柔也住在這家酒店。

孟雪柔看到冬麥,笑了笑:“這麼熱的天,你們去哪兒逛了?”

冬麥淡聲道:“也沒怎麼逛,就是去吃了一個生煎包。”

孟穎聽了,皺鼻子,有些得意地看向沈杼:“這麼熱的天,吃什麼生煎包,還是我爸好,都給我們安排好了,都不用我們自己出去!”

冬麥想起剛纔看到的陸靖安,微微蹙眉。

沈杼也覺得納悶,心想這一家子搞什麼,她爸都去找小三了,她還在這裡得意呢!

孟雪柔看冬麥皺眉,輕笑了一聲,才道:“靖安安排得妥當,找了底下一個人幫我們跑腿,想買什麼,他都給幫襯着,也省得我們自己跑腿了。”

冬麥點頭,想着就是那個陳繼軍了:“那還不錯。”

當下又隨口問道:“孟總現在什麼情況了,身體有好轉了嗎?”

提起自己哥哥,孟雪柔收斂了笑,淡淡地說:“一時半會醒不來,現在還在醫院。”

回到酒店房間後,沈杼很有些不屑:“孟穎真是一個傻子,就沒見過這樣的傻子,她爸都找小三了,她還顯擺呢!”

女兒到底年紀小,冬麥勸說:“人家也未必就是找小三,沒準是朋友呢,誰家會小三還帶着孩子。”

沈杼一聽,好像也有道理,不過又覺得那兩個人太親熱了,她看電視看的,覺得這就是找小三了。

她糾結了一會,只好不去想了,不過卻道:“媽,你可得多管着爸爸,爸爸現在可是成功人士,說不定就有人起壞心,你得管着點,我們可不想外面多一個弟弟妹妹!”

女兒早慧,冬麥一直知道,但說出這些話實在有些驚到了冬麥。

當父母的,總是覺得自己孩子還是寶寶,什麼都不懂,但其實現在電視上什麼都有,孩子難免看看,人傢什麼都知道。

她只好勸沈杼:“你想多了,你爸爸人品好,不是那種人。”

沈杼一想,臉上就有些小小的得意和自豪:“對,我爸可不是那種人,和孟穎她爸根本不是一種人!”

旁邊沈楷對這些絲毫不感興趣,他已經拿了一本物理書在桌前看起來,至於這母女兩個說什麼,他好像完全沒往心裡去。

***********

晚上時候,兩個孩子各自回他們房間睡了,沈烈和冬麥躺牀上,沈烈說起明天的打算,明天上海紡織業的一位朋友請吃飯,還有兩個浙江的企業家打算請他聚聚,後天則可以去會見那位意大利服裝大亨,去找人家請教。

至於冬麥,沈烈想着找朋友借一輛車,大後天開始,帶着她四處轉轉,考察下門店的情況。

不過冬麥倒是覺得不着急,他們這次可以多玩幾天,她可以自己打出租車慢慢觀察。

這麼說着話,冬麥便提起白天的見聞來,沈烈一聽,頓時皺眉頭:“這算怎麼回事?”

冬麥:“誰知道呢,反正陸靖安出軌了這是肯定的,至於那個女人和小孩怎麼回事,回頭你讓人查查。”

沈烈點頭:“好。”

冬麥想起女兒提醒自己的話,便隨口道:“你說實話,最近幾年,有沒有女人對你投懷送抱?”

沈烈:“有啊。”

冬麥一聽,便側過身:“什麼人?長什麼樣?”

沈烈想了想:“三十歲出頭,白淨,身材很好,長得也漂亮,而且有錢,對我癡心一片。”

冬麥其實本來只是隨口問問,聽這話頓時惱了:“你怎麼一直沒提過?”

沈烈有些心虛的樣子:“我以爲你知道,就沒告訴你……”

冬麥氣得差點想伸手擰他,不過擰到一半,又覺得不對。

她斜眼打量着他,看他含笑望着自己,頓時明白了,忍不住氣哼哼地道:“你少給我耍貧嘴!”

他如果真有這麼一個人,哪能痛快承認,其實就是在說自己呢!

沈烈笑着摟住她:“逗你玩的。”

冬麥:“誰對你投懷送抱了?都懶得搭理你!我看我再開一個房,我們分開睡好了!”

說着,作勢就要下牀。

沈烈趕緊使勁抱住,低聲下氣地哄着:“冬麥,別惱,我就隨口開個玩笑,我哪有什麼人,我哪敢!”

三十六歲的他,風華正茂,事業有成,是一個男人最黃金的年紀,確實有不少女人明裡暗裡地示意,但是他從來都沒有理會過。

豪華酒店的大牀上,沈烈抱緊了自己的妻子,隔音良好的房間內很快響起了激烈的聲響。

而就在同一家酒店,在同一片星空下,面對着黃浦江畔璀璨的燈光,一雙白皙的手輕輕撫在窗戶上,怔怔地望着窗外的燈火。

良久後,他垂下眼,睫毛輕垂,低聲嘆道,我終於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