綾羅瘋了。
消息傳到丞相府的時候,她正在花園的鞦韆上賞花。
白沐衣盯着她的眼神很奇怪,她無所謂地一笑而過,星眸盯着撲蝶的紅嬋,這個丫頭,一點也沒有感覺到丞相府的殺機,開心的很。
“昨夜你去哪兒了?”白沐衣目不轉睛的盯着她。
她懶懶地站起來,星眸掠過白沐衣焦躁的俊臉,淺笑:“昨夜我在哪兒,三少爺應該最清楚了吧。”
別有意味的眼神,白沐衣紅了臉。
昨夜,他夜探雲燕樓,她似乎睡着,也可能並沒有睡着,彼此都是江湖中人,有些事不過是心照不宣罷了。
南宮雪手搖摺扇,一襲白色錦衣遠遠走來,對於這個殘疾王爺,她不敢絲毫怠慢。
短短几天,他竟已經熟知丞相府的道路。
“墨離參見王爺。”她拋下白沐衣,遠遠迎了過去。
白沐衣的拳頭狠狠落在樹幹,樹葉婆娑搖動,紅嬋舉着撲蝶的網跑過來,小臉被陽光曬得紅通通的,瞧瞧白沐衣又瞧瞧小姐和王爺,問道:“三少爺生氣了嗎?”
白沐衣瞪着南宮雪,甕聲甕氣的說:“沒有。”
轉身走回自己的院子。
白昶躲在角門旁,看着她如一隻輕盈的燕子偎依在南宮雪身旁,眸色加深。
她究竟是什麼人?
據他在王府的眼線送回來的消息,昨夜有個神秘人夜探王府,見了綾羅,綾羅才瘋了的。
這個神秘人是不是她呢?
她和霓裳究竟又是什麼關係?
他幾次三番派出去打探她身世的人都被另一撥來歷不明的人擋回去了。
自己絕對不能再這樣等下去,一天查不清她的來歷,白府就有危險,自己的大業就會受到威脅。
她挽着南宮世修,粉面噙一絲淡淡的微笑。
“怎麼不說話?”南宮雪輕聲問,今天的她有些異樣。
“王爺希望我說什麼?”
“你今天很主動,我是不是可以認爲你終於被我打動了呢?”一向沉悶的南宮雪竟也會開玩笑。
她笑了,笑得明豔動人,只是,南宮雪看不見。
看不見的南宮雪,空洞的眼神癡癡地落在她的笑靨上,聲音幾分悲涼:“我好像第一次聽見你的笑聲。”
素手忍不住落在自己的臉上,是啊,前世的白霓裳很少會笑,因爲沒有時間,她大部分的時間都在練功。
白霓裳最大的快樂就是和大哥三哥去冰嬉。
漫天飛絮,初夏時節,冰嬉已經是前世的夢境了。
“王爺,不想知道今天我爲什麼會如此主動嗎?”她側頭,岔開話題。
南宮雪抓住她的手腕,她本能抗拒,火熱的氣息在她耳畔,低低地聲音帶着不能抗拒的磁性:“你若不想被白昶看出破綻,就聽我的。”
她怔怔凝視南宮雪,他真的什麼也看不見嗎?
兩個人才走出丞相府,迎面剛好遇見南宮世修。
黑眸落在南宮雪握着她的手上,俊面暗沉,即便隔着一條街,她都感受到了他身上的殺氣!
“怎麼不走了?”南宮雪的聲音溫柔和暖。
“放開她的手!”他的聲音冷冽,黑眸如刀。
她有些恍惚,甚至沒有看清他是怎麼就到了自己的面前。
因禍得福,他的武功因爲奪魂蠱蘭進益良多,輕功更是出神入化。
南宮雪略蒼白的面龐浮現一抹淺笑,側頭,空洞的眼神落在她的臉上,繼而,緩緩轉向南宮世修,聲音亦如寒冬:“世修,是不是需要我提醒你一下,她,蕭墨離,現在已經不是你的王妃,放不放手,你說了不算。”
他臉色鐵青,不再多言,大手緊緊抓住她另一隻手腕,沉聲:“跟我走。”
心如刀割,很想跟他走,卻又不能跟他走。
她知道,白昶正躲在暗處觀察自己,她也知道,他一天放不下自己,白昶就不會真心幫助他!
銀牙暗咬。
長痛不如短痛,既然遲早要分別,何必徒增不必要的傷感呢?
嫵媚一笑,輕輕掙脫他的手,挽住南宮雪的胳膊:“靜王爺說的很對,蕭墨離現在不是什麼王妃,也不想回那個所謂的王府去看別人的臉色,王爺不是要帶墨離去聽戲嗎?咱們走。”
南宮雪揚起頭,俊面得意。
南宮世修呆住了,他從來沒有想到過,他的墨離有一天會離開他,不,不是墨離,是霓裳。
自他身邊掠過,她隱約聽到他的心跳聲。
大手抓住她的皓腕,聲音悲傷:“你,真的要這樣對我嗎?”
她沒有轉身,淚,早已在心中成河,臉上,卻始終噙了一絲淺笑。
“安睿王爺,你的泰山大人可看着您呢。”
再次推開他的手,上了南宮雪的馬車。
他的手停在半空,幾分恍惚。
心是空的。
她坐在馬車上,車簾撩起一角,星眸遙望他孤寂的背影站在長街,漸漸模糊了視線。
錦帕遞到她面前,她遲疑了一下,接過來,斜睨南宮雪:“你的眼睛真的看不見嗎?還是你是妖怪,怎麼什麼也瞞不過你?”
她以爲他看不見自己的眼淚。
南宮雪笑笑:“也許這就是所謂的上天給你關上一扇門,自然會給你打開一扇窗,我的眼睛雖然看不見,但是上天眷顧,給了我過人的聽力和嗅覺。”
兩個人聊了一會兒閒話。
馬車搖晃,他的手及時落在她的頭上,她纔沒有被車壁撞到。
“謝謝你。”她不得不感嘆他的速度和貼心。
不等他說話,她忽然發現,馬車已經到了郊外:“我們不是要去聽戲嗎?”
南宮雪白的近乎病態的臉上淺笑盈然:“你現在的心情,能聽得下去嗎?去郊外的精舍吧,這個時候紫藤花已經開了,散散心。”
不知爲什麼,她的腦海裡突然浮現南宮雪溫柔擁着柳芸兒的情景,曾幾何時,她甚至以爲,南宮雪是個難得的多情郎。
卻不過是一場徹頭徹尾的政治利用。
柳芸兒,這個單純的女子,當她知道南宮雪的愛不過是爲了柳尚書手中的權利時,是怎麼樣的悲憤和悔恨呢?
忍不住激靈靈打了個冷戰,她不想自己成爲下一個柳芸兒,凝視南宮雪,脫口而出:“蕭墨離不過是一個沒有用的郡主,王爺若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回報,怕是會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