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5章

周曉醒過來的消息,很快經由她的主治醫生用電話的方式傳達給秦亦。

說是她身體各方面還算穩定,但也有些許不好,至於具體情況,需等相關人士到了以後當面談。

而秦亦在‘相關人士’裡,毫無疑問的以未婚夫的身份排在第一位。

讓他負責周曉的靜養,是周裕濤的意思。

爲了緩和周秦兩家僵滯的關係,在當時那樣的局面下,秦亦也只能接受了。

誰也沒想到周曉會在這節骨眼上醒過來,造化弄人似的。

主治醫師的電話掛了沒多久,周裕濤親自給他來電,不問他人在哪兒,只叫他立刻趕去醫院。

半點兒不容耽擱。

聽說他要走,虞豔保持了半天微笑的臉當即沉下來,諷刺的話已至嘴邊,朝夕哀求的喊了她一句“媽”,她這個做母親的哪裡還忍心當着秦家全家人的面說半句重話。

決定是女兒自己做的,秦亦是個什麼情況,最清楚的不就是慕朝夕了麼?

再說人秦家包括周舒在內,皆用着歉意十足的眼神兒瞅着虞豔呢,看得她怪不好意思。

秦海蘭想把秦亦留住,再一想周裕濤是周舒的親爹,在場還就屬自己虧欠了周家最多,當即就蔫兒了。

而季薇、蘇熠晨、秦可人、宋宣這些個誰不是獨當一面威風八面的?

將利弊略作權衡,都知道哪樣兒最做好。

並非一定要讓秦亦去一趟,只周曉醒過來了,就跟天突然變了一樣樣的道理,總得過去瞧瞧情況才能做應對。

既然早晚都要去瞧,趕早不趕晚。

不是?

“得!”虞豔主動把渾身凌厲的氣息一散,有氣無力的道:“秦亦呀,你先去忙你的,別耽擱了,橫豎招來不必要的麻煩。沒有你,這頓飯也吃不成,另擇日子吧。”

話盡了,她獨個兒往外走,邊走邊跟秦海蘭等人告辭。

沒怨言,沒給臉色,禮數週全。

不發作的虞女士更嚇人,朝夕得慕教練使了好幾個眼神,總算反應過來,連難過鬱悶都顧不上了,連忙跟上去。

一轉眼,她們母女兩倒是先走了。

周舒吩咐秦亦趕緊去送一送,然後回市裡把事情處理一下。

這廂,秦亦才跨出去,周舒把臉往另一邊撇,眼淚吧嗒吧嗒的掉。

又心疼又憋屈。

……

三小時後。

秦亦到療養院時,天已經黑盡了,周鸞守在病房外,見他從走廊的另一端慢步行近,便迎了上去。

“怎麼纔來。”問罷,周鸞怕秦亦誤會什麼,往身後病房看了看,壓低聲音道:“你外公來得有一會兒了,到了只問你在哪兒,我怕你不好交代,就說我讓你去吃飯。”

到這份上,女兒平安無事對他而言就是最大的幸運,其他的,沒心思奢求,也不想多求。

秦亦聽了,臉上沒明顯的表情,點點頭,算是應了周鸞給自己打的掩護。

周鸞好像還在沒從女兒醒過來的情況中緩過神來,自顧的“哦”了一聲,垂下目光。

心情是複雜的。

就在兩天前,他確切的得知秦家手中有他瀆職的證據,只要秦海淵有個三長兩短,他也絕不會有好下場。

而眼下,此刻,女兒忽然醒過來了。

本該皆大歡喜,可若裡面那位老爺子執意要秦亦和女兒結婚,到時候會引發怎樣的矛盾……周鸞不敢想。

秦亦朝他身後看去一眼,問得直接,“什麼情況?”

周鸞回過神,又是倉促的“哦”了聲,道:“曉曉狀態還好,就是……不記得人和事。”

秦亦眉頭蹙了下,“不記人和事?”

演電視劇麼?

不記得哪些?

還是都忘了?

周曉演技貫來精湛,到底是不是真的失憶,秦亦要親自照面了才能確定。

“都不記得了。”周鸞意味不明的嘆了一聲,繼續道:“醫生初步判斷爲創傷後遺症,也有可能是積留在腦內的淤血引起的,具體情況還要等明天做仔細的檢查。”

“都不記得了。”秦亦玩味的複述道,不再有所表示,邁開腿往病房走。

“阿亦!”周鸞驀地抓住他的手臂。

秦亦頓下身形,涼颼颼的睨着他,“還有事?”

周鸞被他冷得怔了下,身爲長輩的姿態頓時被擊潰得不成形狀。

“阿亦,我知道周家是爲難你了。”周鸞頻頻嘆息,疲憊得老態盡顯,“當年周行的死,怎麼算都不敢算到你頭上,讓你來做償還。按說,你媽媽嫁到秦家去,這事就該了了,只是你外公他……”

話到此,他眼巴巴的看秦亦,希望這番服軟的話能得個迴應。

秦亦知道周鸞心虛。

秦家手裡邊有周市長瀆職的證據,這風聲是他讓人在T市散出去的。

眼下曉得慌了?

很好。

還知道怕,那就還有轉圜的餘地。

是以,秦亦勉勉強強的道:“外公上了年紀,又是從高位上退下不久,難免固執。”

周鸞大鬆一口氣,“是的是的。現在成家早都不興講什麼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曉曉喜歡你,你不喜歡她,是你們沒有緣分,說起來遺憾了點兒,但就是那麼個事,總比結了婚才後悔要好。”

聽到這裡,秦亦隨和的笑了,“您是明白人。”

明白人周鸞,明白的道:“我是想,既然曉曉沒事了,還忘了以前的事,大概是也是天意吧。等過幾天我找個機會跟你外公說一說,把你們的婚約取消,你看怎麼樣?”

還能怎麼樣?

還想怎麼樣?

秦亦可是爽了丈母孃、岳父、老婆還有他全家人的約,從郊區一路堵車堵到的醫院。

換從前,秦小爺爺還就偏不了。

他真能搞個轟動的世紀婚禮把周曉娶回去,管她是植物人還是失憶的人,整個周家也別再想有好。

可是現如今,既然周鸞主動提出來,又正好是他想要的結果,那麼趕緊的吧。

秦亦分分鐘要炸的腦袋無比清醒。

“那就有勞了。”

端着姿態留下那麼句話,慢悠悠的往病房去,不回頭都知道周鸞是個苟延殘喘的形容。

只想着今天自己離開的時候,朝夕忍着沒哭出來的表情,秦亦也好不到哪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