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7 你的家人包括我
過了人工關卡之後，剩下的路只剩不到一公里，基本就是一眨眼的工夫。
站在裴家大門口，剛纔還認真跟司機師傅解釋不在乎豪門之說的喬雨珊多少還是感覺到了一點壓力。
眼前的這棟大房子以後就是她的家，想想還真有點感覺不真實。明明只要拿卡往感應處一放就能打開這扇們，她卻默默地呆站了好一會兒都沒伸手。
這一磨蹭，自然有人等不及，包包裡的手機開始唱歌，才讓她猛地回神，都來不及看來電顯示，拿起來就接，“喂，哪位？”
“珊珊阿姨，你快到了沒有啊，爺爺說要等你來了纔開飯呢。”小丫頭還是叫珊珊阿姨習慣了，雖然昨晚已經當着大家的面改口叫了‘媽媽’，但今天還是習慣性地張嘴就喊珊珊阿姨。
“我到了呀，就在門口。”喬雨珊這邊一邊迴應，一邊暗自感慨，這小丫頭的急性子和主任真是如出一轍。
“已經在門口了呀，我這就去給你開門。”急性子的小星星一說完便撂下電話風風火火地跑着出了客廳。
而這邊喬雨珊本來還想跟她說不用、她自己能進，也沒來得及說出來。
不過，被小星星這麼刺激了一番之後，她還是自己開了門。
開了門之後遠遠地就看到小星星一路‘狂奔’着跑了過來，興奮的小姑娘只顧着悶頭向前跑，也不記得看腳下的路，跑到路縫連接處時差點摔倒。
好在喬雨珊已經走到了離她很近的位置，順手一帶，便接住了她，“走路的時候要小心看腳下，不然稍不留神就會摔倒，下次不準再這樣了知道嗎？”
“人家是太高興了嘛。”小丫頭不以爲然，樂呵呵地傻笑，“珊珊阿姨你怎麼進……”
“現在可以不用再叫珊珊阿姨。”已經是名正言順的裴太太，再從小星星嘴裡聽到這個稱呼，喬雨珊竟然會覺得彆扭，便下意識地打斷了她。
一開始，小星星還有點沒反應過來。不過，小腦瓜子機靈地轉了一圈之後，很快就恍然頓悟，“可以叫媽媽了是不是？你今天是跟爸爸去結婚了是不是？”
好傢伙，手被牽着呢，還能興奮地原地轉圈圈。
看着這樣高興的小星星，喬雨珊心裡的不安也漸漸淡了些。現在的她正是無憂無慮、快樂成長的時候，讓她遠離真相是應該是明智之舉。
“是啊，今天我們已經去領了結婚證。”實在控制不了她，喬雨珊只能放下手中的袋子、蹲下身把她抱起來，“我們小星星終於正式成爲有媽媽的孩子。”
正式一詞用在這裡似乎有些不合適，卻別有一番含義。
雖然一直被爸爸教育說已經五歲的孩子不能總是讓大人抱，但這個特別的時刻，小星星還是決定放肆地任性一回，“爺爺剛纔說爸爸可能不回家，那……媽媽是不是會一直留下陪我呢？”
“我可以等你睡着再走。”既然已經跟家裡打招呼說會晚回去，這一點自然是必須做到的。
“我睡着都已經好晚了呀，你就留下來嘛，明天早上再送我去上學啊。”小星星自然有她的一番心思，幼兒園那麼多小朋友，就她一個是沒媽的孩子。現在她也終於有媽媽，當然是迫不及待想‘詔告天下’。
“可是……我什麼都沒帶，留下過夜也不方便啊。”留下過夜並不在計劃之內，基本是毫無準備，小星星的要求可是讓她有些爲難了。
“肯定會有辦法的。”小星星下意識地回了一句，然後，在下一秒便想到了辦法，“你可以讓舅舅給你準備好東西送過來呀。”
嗚嗚，小丫頭想得可真周到啊，這下真的要被逼上梁山啦。
喬雨珊這邊正暗自嘆氣，不遠處突然傳來一個嚴肅低沉的聲音，“還不快下來，這麼大了還讓人抱着像什麼樣子！”
雖然裴爸爸的嚴肅是衝着小星星去的，喬雨珊還是有點被震懾到，趕緊將小星星放下地，然後一手拿着裝蛋糕的袋子、一手牽着小星星迎上前，“伯父。”
下意識的，她還是叫出了之前一直叫的稱呼。
“爲什麼是叫伯父呢？媽媽應該跟着爸爸叫爺爺爸爸纔對啊。”小丫頭語氣和表情都是格外認真，只是，這話怎麼聽怎麼像繞口令。
“對不起，我……我還不太習慣。”喬雨珊本來就覺得這麼叫有點不對，聽小星星這麼一提醒，越發覺得尷尬窘迫。
“沒事，以後都到家裡走動，慢慢就習慣了。”面對兒媳婦時，裴爸爸的語氣明顯要溫和許多。
老爺子這一和氣，他家孫女不高興了，“爺爺好偏心哦，對我就只知道訓話，對媽媽就是笑臉。”
“你要是像你媽媽一樣乖，我保證不跟你訓話。”說到底，老爺子的區別對待也是有原因的。
小丫頭頓時被堵得沒了脾氣，嘟着嘴哼哼了兩聲，剛纔還有點小緊張的喬雨珊也被影響着頓時放鬆了心情。
裴家的大廚已經準備好了豐盛的晚餐，雖然只有兩大一小三個人吃，還是葷素搭配地做了六七樣。
小星星很挑食，殷勤地幫媽媽夾菜，也不忘給自己碗裡堆，無一例外的，都是葷菜。
老爺子最是看不慣小孩子被寵得不成樣子，正要一本正經地端着架子訓人，卻被兒媳婦搶了先，“別隻顧着吃雞肉和大蝦，也要吃點蔬菜啊，補充點維生素才能長得高、長得漂亮。”
“我夾不到啊，媽媽幫我。”若是別人這麼教訓，小丫頭肯定又要撅着嘴耍脾氣，但如果訓話的人是媽媽，情況就另當別論了。
親眼目睹了小星星的變化之後，裴爸爸只能在心裡暗自感嘆：果然是一物降一物！
吃完了飯，小丫頭還是沒有忘記讓媽媽今晚留下過夜的事，“你現在就給舅舅打電話嘛，再晚一點他就更不願意給咱們跑腿了。”
雖然頗感無奈，喬雨珊還是笑着捏了捏小丫頭的翹鼻子，“是給你跑腿吧，別忘了這個主意可是你出的！”
“算給我跑腿也行啊，你要是擔心舅舅不願意，我來跟他說。”嘖嘖，果然是裴老將家的孫女，說話就是霸氣。
然後，喬雨珊還沒反應過來，小丫頭就着急地伸手，“手機給我呀。”
唉，看來想說服她改變主意怕是不可能了。最後，喬雨珊還是乖乖給陸徵打了電話。
看着兒媳婦一臉哭笑不得的樣子，坐在另一邊喝茶的裴爸爸是既覺得欣慰，又有點心酸。這麼聰明伶俐、乖巧可愛的小丫頭，他家少宗卻連見她一眼的機會都沒有就匆匆地走了；還活着的婉婷又是隨時都可能撒手離去的人，誰都狠不下心帶小星星去見她。
喬雨珊那邊，電話很快就接通。每次和陸徵通電話，基本都是急性子的陸徵先開口，不過，這一次他卻沒能快過小星星，“舅舅舅舅，是我，小星星啊，你吃了晚飯沒？”
“剛剛吃完，怎麼了，有媽媽陪着還不滿足，又要拉我陪你聊天？”對小星星的過分熱情陸徵還是一如既往地沒有抵抗力。
“不是拉着你陪我聊天啦，是想拜託你幫我個小忙。”嘖嘖，小丫頭這張嘴哦，嘴甜、說出的話也很有範兒！
“你都說了拜託，我當然是義不容辭，說吧，要我幫你做什麼。”陸徵這邊也是一個不小心就被繞了進去。
“是這樣的，我爸爸今天晚上有事要忙，可能不回家，所以我想讓媽媽留下陪我，你能不能幫她送點換洗的衣服過來？”說完，又眨巴着大眼睛對着媽媽問，“只需要這些就可以了吧？”
“你讓他問外婆，外婆肯定知道我需要什麼。”雖然對小丫頭的各種心急有些哭笑不得，卻也不得不承認，她小小年紀，考慮事情還是蠻周到的。
小星星收到指示，便立即傳達給了電話那端的人，“需要準備的東西媽媽讓你問外婆呢。”然後，在陸徵還沒來得及做出迴應時，她又加了一句，“你坐車過來的錢我幫你出啊，回去的時候讓我們家司機送你。”
“你幫我出？”陸徵是真被雷到了。
“嗯，我有錢啊，都放在爺爺奶奶那裡保管的。爸爸說了，只要是買需要的東西，我可以拿出來用。”說完，小丫頭有噠噠噠地跑到爺爺面前一本正經地問，“爺爺，我可以拿壓歲錢給舅舅付車錢不？”
“可以。”老爺子此刻的表情也有些忍俊不禁，心底泛出的心酸也漸漸淡去。
雖然少宗和婉婷無緣和他們的孩子共享天倫，但相信他們也和全家人一樣，希望小星星能健康快樂、無憂無慮地長大。
最後，陸徵幾乎是在差點忍不住笑噴之前掛了電話。然後第一時間向父母彙報他們的女兒領證第一天就不回家的消息。
“珊珊要在裴家過夜？”鄭亞茹這話根本就是明知故問。
陸徵點頭道：“她家主任不在家，小星星需要她的陪伴，您去給她收拾點需要的物品，我馬上給她送過去。”
“有了第一次，以後小星星肯定會惦記上，得拿個大一點的包包多準備幾套衣服才行。”裴家的事鄭亞茹也從陸徵那裡聽說了一些，對小星星希望珊珊留下作伴的想法她也表示理解。但，理解歸理解，一想到自家閨女還沒正式嫁過去就要承擔起照顧孩子的重任，心裡多少還是有些心疼。
而她這點小心思也沒能逃過陸徵的眼睛，“怎麼，又捨不得了？”
“你說小星星的媽媽要是醒來之後能恢復成以前的樣子該有多好。”小星星就算再喜歡珊珊，肯定也更希望和自己的親媽一起生活吧。
“我倒覺得現在的狀況對小星星來說纔是最好的，小孩子終究還是需要在一個完整的家庭里長大，有父母的照顧和疼愛才更有安全感。而且，小星星也已經習慣了現在的狀態，若是突然把她塞給一個從未見過的陌生人，對她來說不一定是好事。”陸徵的這番話多少還是有些自我帶入，畢竟十幾年前的他也是個沒有父親的孩子。雖然從小就很獨立，卻還是迫切地渴望有爸爸的踏實感。
“我就是發發感慨，珊珊和那孩子是真有緣，我也希望她們倆每天都開開心心。”說到底，鄭亞茹也是一時興起的有感而發，打心眼裡她還是挺心疼小星星這個小可憐。
陸徵‘風塵僕僕’地趕到裴家時，老爺子已經上了樓。現在這個家裡‘當家做主’的就是他家妹妹。當然，還有一個幾乎和她形影不離的小跟班。
有媽媽的精心準備，喬雨珊需要的東西自然是無一遺漏，但需要用行李箱裝的架勢還是讓她狠狠地嚇了一跳，“媽媽這是幹什麼呀，我又不來搬來這裡長住，需要準備四五套衣服這麼多？”
“媽媽的意思是……這些東西遲早要搬來。反正家裡也是什麼都有，所以大概拿了一半過來。”這會兒陸徵的注意力都在眼前的各種奢華擺設上，難免有些心不在焉。
在見過裴家大宅的低調奢華後，他也淡定地意識到珊珊在家裡用的那些東西就算搬來這裡怕是也用不上。
“還是外婆想得周到，有了這些東西，以後媽媽想什麼時候留下過夜都行。”小丫頭纔不管什麼遲早要搬來的問題，她在乎的是想要媽媽留下的時候不會有阻礙。
“等你爸爸回來就用不上我了，哪能想什麼時候留下都行。”喬雨珊顯然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已經開了這個頭，居然還妄想今天只是不得已的偶然。
“爸爸在家的時候也總是鑽進書房不出來，他回不回來都沒關係啦，我還是更希望有媽媽陪我。”說着說着，小星星的語氣裡也漸漸帶了些撒嬌的調調。看她一臉期待的表情，顯然是已經等這一天等了很久。
小丫頭的喜怒哀樂都寫在臉上，喬雨珊自然不可能看不到，“知道了，有空的話我會盡量抽時間多陪你。你爸爸那邊，我也會提醒他不要一回家就鑽進書房。”
“呵呵，只要媽媽在家的話，爸爸肯定不會一回家就鑽進書房啦。”小鬼靈精，到底是誰給你的啓發，怎麼一不小心就真相了呢。
喬雨珊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倒是陸徵先笑開了，“你還真是瞭解你家老爸！”要說粘人的本事，小星星可未見得是她家老爸的對手。
喬雨珊也頓時沒了脾氣，看看時間已經快九點，便催着小星星趕緊上樓洗澡。
“我還不困吶，舅舅還沒走呢，我要招待他。”雖然只是媽媽的小跟班，但也是實打實的小主人，自然有招待客人的責任。
喬雨珊本來還想改變策略從陸徵那邊下手，卻被突然響起的手機鈴聲打斷了思路。
電話是主任打來的，雖然知道他的粘人勁絲毫不輸小星星，打電話過來可能只是想跟她說說話。但爲了保險起見，喬雨珊還是決定找個安靜的地方接聽，“那好吧，你陪着舅舅聊會兒天，我去接個電話。”
電話接通，還沒來得及說聲‘喂’，電話那端的裴少欽便先開了口，“剛剛又上了呼吸機，情況好像比我們想象中更糟糕。”
“怎麼會這樣，吃晚飯那會兒你不是說她的精神看上去還不錯麼。”真是怕什麼來什麼，還真是沒什麼好事。
“她能保持清醒的意識完全是靠着頑強的意志力，可身體早就已經不堪重負。很多時候，我們看到的都是她努力支撐的表象。”或者說是她僞裝出來安慰家人的假象。
“那……你說她會不會連今天晚上也撐不過去？”本來心臟功能就已經很衰弱，大腦供血又嚴重不足，現在還需要藉助呼吸機，這樣的狀況實在很難讓人往樂觀的方向想。
“不好說，許醫生他們還在討論，要等一會兒才能知道結果。”裴少欽自己也是醫生，雖然沒有醫治過葉婉婷這一類的病人，但監控儀上的各項數據已經給出了讓人失望的答案，等待專家們的討論結果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只是爲了尋找安慰。
隔着電話，喬雨珊也聽出了他的有心無力，“現在的狀況，我們也無能爲力，只能耐心等待。不早了，還是讓媽媽先回來休息吧。”而她能做的，只有聆聽和陪伴。
‘媽媽？’‘回來？’
喬雨珊幾乎是下意識地說出了這兩個詞，但在裴少欽聽來卻格外溫暖，“你還沒回孃家？”所以，他也順着她的話用了個新鮮詞——回孃家。
“我哥剛給我送了換洗的衣服過來，今晚我會留在這裡陪小星星。”她第一次在夫家過夜呢，可惜他不在。
裴少欽自然也是頗感惋惜，但更多的還是真心感激，“辛苦你了，我們一家子都要你費心照顧。”
“說什麼傻話，你這一家子也包括我的，我有責任照顧他們。”這一刻，喬雨珊才真正開始有了裴太太的自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