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聽到了熟悉的腳步聲。
是她的。
她來了。
努力撐着眼睛,看着牢房外面,喉間的手掌只要一個用力就能折斷他的脖子,將他拉進地獄,他卻一點也不覺得害怕。
景離死死盯着牢房的出口,心裡期盼着,渴望着。
喉骨被攥緊,強力的壓迫讓人生出一衆爆裂感,痛,窒息。
當那抹白色倩影挾風雨之勢而來,景離笑着閉上了眼睛,墮入黑暗。
整個牢房像是突然之間被冰封了一般,極致的冷,讓人血液凝固。
君羨想不到,自己會看到這樣讓她睚眥欲裂的一幕。
她的小娃兒,像是被抽空了生氣,如個木偶般由人掐着脖子,毫無知覺,毫無反抗之力。
倘若她再晚來那麼一點點,等待她的會不會是冰冷的屍體?
美麗的眸子在瞬間染上猩紅,頭髮、衣袍無風自動,君羨素手一握,堅固的鐵欄杆似被融化般化爲烏有。
牢房中的犯人、追着君羨進來的宗人府衙衛,所有人,被一幕震撼,張口結舌看君羨如同見了鬼。
死寂。
與景離同監的五個犯人,渾身僵硬動彈不得,看向君羨的眼神滿滿都是恐懼。
這個少女是什麼人!長着絕麗的容顏,卻有鬼魅一般的手段!
那可是鐵的欄杆,竟然憑空融化了!
而少女渾身散發出來的氣勢,更是教人心驚!摧枯拉朽,所向睥睨不外如是!
一手還掐在景離脖子上的人,恐懼最爲深刻,只有他一個人對上了少女的目光,而對方看他,眸光漆黑無須,儼然在看一個死人。
手掌還貼在小娃兒的脖子上,發着抖,卻怎麼都沒有辦法繼續用力,身體完全不受控制。
他甚至不知道,這種失力感,究竟是在少女來之前,還是在少女來之後,最清晰的感覺,就是生命力正在飛快的流逝。
然後下一瞬,目光觸及自己裸露的皮膚時,男人驚恐的吼叫出聲來,“啊!啊——!”
他的皮膚正在迅速的萎縮,幾息功夫,就成了皮包骨,青筋畢露,醜陋猙獰!
很快,不止他,其餘的四人出現了同樣的症狀,嘶吼聲此起彼伏,充滿驚懼絕望。
牢房外面看到這一幕的所有人,紛紛往後倒退,親眼看着活生生的人變成帶皮的骷髏,那種恐懼簡直就像是誤入修羅地獄!
君羨睜着猩紅的眼睛,一步一步踏進牢房,將人事不省的小娃兒輕輕抱起來,如同珍寶般護在懷裡,然後面無表情的返身回走。
“你們,都該死。”
因極度疲憊而乾啞的聲線,不帶一絲感情。
話音落下,五個人皮骷髏驀然歇止了吼叫,下一瞬,化作粉末,飄落在冰冷地面。
整座牢房,安靜得連呼吸聲都顯突兀。
女子每往外走一步,周圍的人便自發退開三步,避走如避不可招惹的惡魔。
“告訴你們背後的人,讓他們等着,這筆帳,我定會回來跟他們清算!”少女離開大牢之前,留下的,只有這句讓人心驚膽寒的話語。
沙啞的,寡淡的,一字一音,灑在每個人的耳裡,刻在每個人的心上。
沒人敢去攔着,沒人敢去質疑。
國師君羨,衙衛中也是有人認識的。
那些女子曾經做過又逐漸淡去的傳聞,在這一刻,陡然變得清晰無比。
那麼國師說出口的話,絕對不會是無的放矢,手段,也絕對不可能溫和。
單隻今日便能看出來,那幾個朝景離下了手的人,甚至,連個全屍都沒能留下,直接化爲塵土!
從宗人府出來的一路,無人敢阻攔。
宗人府外,老太監元德海帶着一隊宮中禁衛侯在一旁,看到君羨的時候,眼巴巴的想要過來說些什麼,被君羨淡淡一眼定在原地。
眼見女子越過他,目不斜視離開,元德海無聲嘆息,這下,怕是連皇上都被國師惱恨上了。
可是這個時候,饒是他能舌燦蓮花,也不敢在國師面前給皇上說好話,推脫不知情。
雖然皇上將人打入宗人府大牢是形勢所逼,暗地裡也着了人注意保護,卻架不住小娃兒還是在這種環境下受了罪的事實。
理虧啊。
罷了,他先趕回去給皇上報信,此後的事情,再作打算吧。
國師府裡,愁雲慘霧,絲毫見不到元宵節的熱鬧氣氛。
年節時掛在府中的裝飾還在,紅色的燈籠,紅色的窗花,明明是喜慶的顏色,卻被覆上了一層慘淡來。
就連府中的婢女小廝們,都顯得格外的無精打采。
“雲夕,備熱水,提到我睡房。”沙啞又熟悉的聲線,把坐在大廳裡嘆氣垂淚的雲夕驚得一下跳起來。
“小姐?小姐回來了!”看到出現在大廳門口的白色身影,雲夕黯淡的眼睛驟然亮起,像是重新注入了活力,“丁管家,快看,真的是小姐回來了!”
這聲驚呼,打破了闔府的沉寂,一下子就變得熱鬧起來。
而云夕在最初的驚喜過後,下一瞬,嚎啕大哭,尤其是在看到小姐懷裡昏迷不行的小娃兒時,哭聲更是響亮。
似要一次將連日來的委屈害怕全哭出來似的,最後還是丁管家哄停了她,“小姐回來了你還哭什麼!沒看連小公子也回來了嗎,趕緊去備熱水給小姐公子沐浴,去一去身上寒氣!”
也去一去小公子身上的晦氣。
小姐這個時候突然出現在京城,還把本來關在大牢裡的小公子一併帶回來了,想必是早就知曉這段時間公子身上發生的事情而且已經解決了。
這讓他長舒了一口氣。連老睿王出面都沒辦法解決的事情,他們家小姐一回來就迎刃而解。
有小姐在,就沒有解決不了的難題!
果然府裡還是要有主子在,纔有主心骨。
無視兩人的咋呼激動,君羨說完話,連大廳都沒進,轉身先行回了自己的院落廂房。
而埋在她眼底的寒冰,始終沒有一絲消融的跡象。
懷裡的小娃兒,聲息微弱,消受得只抱着他都能感到他身上突出來的骨頭硌手!
而她跟他,僅僅分開兩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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