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
封君然摟着葉小小,靜靜的坐在院子裡賞月。
上玄月靜靜的掛在夜空之中,彎月如鉤,灑落淡淡的光華。
這一刻是難得的平靜,沒有朝政,沒有權謀,亦沒有那什麼金珠尼以及蠱蟲,泥巴牆將塵世間所有的紛擾都靜靜地阻隔在外,只留下滿天月華,幽靜美好。
有的時候封君然不禁會暢想着,幾十年後,當兩個人的頭髮都花白的時候,二人是否也會像這樣一樣,坐在皇宮的後花園裡,互相依偎着,頭靠着頭,也這樣靜靜的賞月。
封羽然從屋子裡走出來,看到這夫妻二人安靜無聲卻又異常甜蜜的賞着月色,他忍不住露出點點嚮往,伸手下意識的往懷裡摸去,卻忽而想起,那裡已經沒有他所鍾愛的東西了。那把扇子,他也已經還給大哥了。
於小小,他的確喜歡,但跟四哥比起來,他的心性少了幾分爭強好鬥,多了幾分自知之明。
“大哥,該歇息了。”
前面的人這才動了動,封君然回頭看了他一眼,手指抵在脣間,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而後他便看到自己冷漠的大皇兄小心翼翼的扶住葉小小的身子,立起來,將人順勢打橫抱起。
原來不知道什麼時候,皇嫂已經睡了過去。
封羽然有些驚訝,自己金貴的大哥就這麼讓皇嫂枕着自己的肩膀睡了?還且還這麼久一動不動的,他甚至都要以爲她們二人還在說着悄悄話呢,原來到最後,不過是皇嫂睡了,而皇兄自娛自樂卻甘之如飴罷了。
封君然小心翼翼的將人摟在懷裡,瞥了眼封羽然:“你也去休息吧,西北苦寒,照顧好自己。”
一時間封羽然不免有些感慨,心中開始考慮着,要不然他自己也找個媳婦兒,把自己的下半被子就這麼定下來,至少,那個人應該會像小小疼皇兄一樣疼自己,而自己,應該也會像皇兄疼小小一般,疼她的吧?
封羽然遙遙的凝望二人離去的背影,直到再也瞧不見了,才仰頭看看頭頂那輪彎彎的月亮。
西北,本是他逃離的開始,而最終卻發現,他還是逃不開,即便在敦煌,一切的一切卻又要回到在西晉的時候了,他到底,是出來幹嘛的呢?
男人輕嘆一聲,默默地轉身,形單影隻的回到臥房,也熄燈睡了。
黑暗之中,蝙蝠劃過夜空,尋覓着甜美的食物,一個人影悄悄的沿着黑暗的牆角遊走,夜色迷離了他的五官,讓人瞧不真切。
張氏也在黑暗之中緩緩的睜開了眼睛,她默默的從牀上爬起來,安靜無聲的穿好衣服,而後輕手輕腳的打開屋門,慢慢的走了出去。
夜色深沉的時候,上玄月已經看不見了,天地之間一片濃郁的漆黑,即便是夜貓子都不再鳴叫,四處一片寂靜,只兩個人影,分別從宅院的兩邊,慢慢的往同一個地方靠攏。
黑暗之中,封君然猛地睜開眼睛,牀前,張氏森森然如鬼魅一般立在牀頭,手裡面抓着一把小匕首,匕首寒光乍現,透出鋒銳的鋒芒。
封君然一驚,連忙坐起來,張氏順勢舉起匕首便刺,幾個來回之後,見自己佔不到便宜,即可轉身便逃。
封君然記得法淵的話,立刻翻身追了上去。
然而張氏雖然年邁,平日裡行走都得拄着柺棍,而今,她就像一隻敏捷的兔子,行走如飛,封君然蹙起眉頭,緊緊地盯着張氏的背影,緊追不捨。
而臥房內,封君然翻身離開之後,便陷入了一陣寂靜。
葉小小靜靜的躺在最裡面休息,呼吸均勻平穩,細長濃密的睫毛微微的抖動着,夜色下半邊小臉多了幾分朦朧的迷離。
她想往常一樣,緊緊地抱着被子滾在牀鋪的角落裡,腦袋低着牆壁,睡得香甜。
而一抹影子就這麼靜靜的出現在木格子窗上,一個黑影一躍而入,靜靜的立在葉小小的牀前。
藥人瞥了眼創開的窗戶,封君然追着那個傀儡走了,屋子裡靜悄悄的,只能聽到均勻的呼吸聲。
藥人慢慢從懷裡掏出匕首,黑暗之中,拿雙跟封君然一模一樣的細長眸子靜靜的看着小人兒的側臉,似乎是在尋找可以下手的地方。
許久之後,男人慢慢俯下身子,匕首輕輕地貼下來,在小人兒的脖子上慢慢的遊移。
冰冷的氣息貼着脖頸深入骨髓,葉小小打了個哆嗦,慢慢的睜開了眼睛。
封君然靜靜的站在她的身前,細長眸子靜靜的看着她,裡面透出來的不是溫柔的寵溺,而是淡漠的清冷。
這人是怎麼了?
驚訝的時候,便看到封君然的手中多了一把匕首,夜色下寒光做做,綻放出銳利的鋒芒。
葉小小一愣,晃神的時候匕首便已經落下來,她一驚,側身讓開來,藥人蹙起眉頭,不管是感情的表露還是舉止的拿捏都跟封君然一模一樣,這讓腦袋一片混亂的小人兒不禁心驚膽戰。
難道說,封君然也中了蠱蟲?!
她到現在還記得林蘭芷當時的狀況,明明什麼都知道,說的話卻跟做的事完全不一樣!
“封君然,醒醒!”
葉小小側身躲開刀鋒,伸手鉗制住男人的手腕,入手是冰涼的觸感,這讓她忍不住一驚,當年林蘭芷的手,也是如此,異常冰冷毫無溫度。
於是她順勢伸出空餘的那隻手,直取面門,藥人一驚,連忙往後退去,葉小小迎擊直上,藥人反而靈活的躲開,迅速竄到女人身後,衝着穴位狠狠地點了下去。
葉小小隻覺得眼前一黑,人便軟軟的倒了下去。
藥人順勢將人摟在懷裡,小人兒柔軟的身體帶着他最欠缺的東西,那就是活人的溫度。
黑暗之中,那匕首又跟着閃爍其刺眼的鋒芒,而在院子裡,追逐着張氏的封君然忽而神色一變,猛的停了下來,果然不遠處,那風一般飛馳的人影漸漸地也慢了下來,就像是故意在引他追上來似的。
封君然蹙起眉頭,臉色異常陰沉,他眯起眼睛,陣陣怒意迸射而出,這夏日的深夜,似乎都變成了數九臘月一般。
該死,調虎離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