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洛凝點頭道：“對，我確實有件事想對你說，不過不是李志高。你還記得當初送我醴酪的那個女人麼？”
“五芳樓的老闆娘？”瀾修接口道。
顧洛凝道：“沒錯，這個女人和李志高的關係非同尋常，今天我出去的時候，在城裡碰到她了。”
“怎麼？她主動來找你？”
“那倒不是，她喬裝改扮出城，被我碰巧遇到而已。”
顧洛凝當下便將自己跟蹤柳如芳出城，一直到郊外荒谷中見到他們父女相見，然後又被她發現的事情，仔仔細細說了一遍。
瀾修聽完，並沒有說話，只是沉吟不語。
顧洛凝終於忍不住道：“其實她所說的話，我並不怎麼信，只是覺得這個女人跟李志高關係親密，將來或許有些事情要着落在她身上。”
瀾修輕輕搖了搖頭道：“不，她說的這些恐怕都是實話。”
“難道這些事情你也知道？”顧洛凝眨着眼睛問。
只聽瀾修道：“十餘年之前，負責教導建章太子和本王的，除了現在的內閣首輔張先生之外，還有一位，便是從前的吏部尚書柳銘誠。此人是狀元之才，不光文章寫得好，琴棋書畫，天文地理無所不通，說起來，本王這一生之中，最佩服的便是他。”
顧洛凝接口道：“你說的這個人就是柳如芳的父親，對不對？”
“不錯，這位先生可算是我大周第一才子，只可惜性子太過耿直，於這人情世故上便差了些，說起來那洪州知府呂世傑倒有幾分和他神似。不過，當年父皇倒是頗爲賞識柳先生，還讓他入閣拜相，與張先生、陸先生一起，身居三閣老之一。”
他頓了頓，又繼續道：“只是後來父皇駕崩，皇兄繼位，他卻不知因爲何故獲罪，突然被判了流刑，遠赴西南，家人也跟着遭難。本王曾經派人暗中去尋找他的下落，可惜始終沒有任何消息，後來去西北就藩，此事便徹底擱下了。”
顧洛凝微笑道：“你之所以要扶持那呂世傑當上
洪州知府，就是因爲這個原因吧？”
瀾修也笑了笑：“也算是吧，你是不是覺得本王太念舊了一點？”
“念舊有什麼不好？這樣你就不會輕易忘記一些人和一些事，其實本姑娘比你還要念舊呢。”顧洛凝伏在他懷中道。
“是麼？那你豈不是對之前的婚約也……”
顧洛凝俏臉一寒，擡頭瞪着他道：“本姑娘鄭重地警告你，以後若是再提這件事，本姑娘便一走了之，再也不理你了！”
瀾修呵呵一笑，將她緊緊摟在懷裡，柔聲道：“本王只許你此生記着我一個人，其他的，便忘了吧。”
“哼，想得倒美！除了你之外，難道我便會忘了二哥，還有護衛司那些兄弟麼？你前些天，不還惦記着在建興城外，咱們被沙戎騎兵襲擊的地方，爲那些遇害的弟兄們造衣冠冢麼？”
瀾修嘆道：“只可惜朝中那些人以詆譭先帝爲名，駁了本王的提議，內閣張先生也勸我不要犯了衆怒，此事怕本王要食言了。”
顧洛凝柔聲安慰他道：“別爲這些事情煩惱了，那些兄弟知道你這份心意，在天之靈也可以安息了，絕不會怨你的。”
“但願如此吧。”瀾修“嗯”了一聲，然後道：“不說這些了，本王今日帶你來這裡，就是想說說咱們兩個的事情。”
他話音剛落，便感覺顧洛凝的嬌軀在自己懷中抽搐了一下。
“你怎麼了？”
“咱們兩個？你現在不是在忙那小皇帝的登基大典麼，我還在想到時該怎麼辦？”
瀾修聽她語聲有異，答非所問，不禁奇道：“你怎麼了？登基大典歸登基大典，到時你便作爲貴賓和仲麟兄一同便行了，又有什麼怎麼辦？”
顧洛凝輕輕搖頭道：“不是這個意思，我是在想，那小皇帝還只是個初生未滿月的嬰兒，等他長大懂事，不知要過多久，你這出力不討好的攝政王也不知要幹多久。就算他真的長大了，難道你就能平平安安脫身了嗎？”
瀾修一聽之
下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自己雖然現在名義上是這個國家的實際當政的人，但朝中百官卻不這樣想，“篡位反賊”的帽子就像一柄利劍似的懸在頭上，而且比當藩王時更加嚴重。
這種情況不知要持續多久，有可能此後很多年，自己都要把寶貴的精力消耗在與朝臣的勾心鬥角中。
而即便辛辛苦苦保駕護航，等到這位侄孫小皇帝可以親政的時候，等待自己的也可能不是感恩善待，風花雪月，而是真正真正清算的日子。
其實這些道理，他比誰都清楚，也暗自思慮過很多遍，但想到祖宗辛苦開創的基業和這個已經千穿百孔的國家，他最後還是狠不下心來一走了之。
但總有一天，他會尋找機會離開，爲了自己所愛的人，也爲了那些愛自己的人。
也許悄悄地離開是最好的結果。
瀾修想到這裡，不禁輕輕嘆了口氣，對顧洛凝道：“放心，本王答應你，總有一天咱們會擺脫所有不開心的事，無憂無慮地在一起，有生之年決不食言，若違此誓，便叫本王……”
“哎，哎，哎，別胡說！”顧洛凝的纖手趕緊按在他嘴上，佯怒道：“沒來由的亂髮什麼誓？本姑娘只要你好好的活着，每天想我一百次，不許多，也不許少，聽到了沒有？”
瀾修展顏一笑，伸手又將她摟緊，兩人重新擁在一起。
寂靜的夜色中，這對傾心相愛的男女享受着難得的片刻安寧。
隔了良久，顧洛凝忽然說道：“有件事情我之前就想和你說，其實我來自另外一個世界，並不是什麼公主，只是湊巧附在了這個同名同姓的人身上，你一定不會相信，對吧？”
她等了半晌，卻不見瀾修迴應，於是擡起頭來，卻見他閉着眼睛，鼻息調勻，原來不知何時已經睡着了。
柔和的月光從窗外照進來，灑在那張精緻的臉上，美得令人心醉。
顧洛凝嫣然一笑，輕輕拉過被子蓋在他身上，又在那俊臉上深情地吻了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