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寒雖然很有自信能將鬧鬼的不良影響降到最低,可付思雨卻始終覺得膈應不妥,此事就被暫時擱置了。
至於月餅的事,目前爲止,連家裡人都還不認可,更沒必要提起。
何況,這種應季的小生意,在她們的合作還沒有真金白銀的來往時,應該算作是江家自己的事。
現在她也不知道能有多少生意,假如最後訂單太多,需要資金投入,她再去找付思雨就是了。
又過了兩天,超度的事情,劉大嬸幫忙聯繫好了,時間訂在三天後,廟裡自行給她們做好,江寒只需要掏錢,不需要露面,而這錢一掏就是一兩,惹得江寒一陣肉疼。
而她跟芸娘弄出來的紅豆月餅,板栗月餅,五仁月餅終於得到了江劉兩家人的一致認可,緊接着月餅的事就要籌備起來了。
江寒其實最喜歡吃蛋黃月餅,但現弄鹹蛋來不及,買又太貴,只能自動放棄。
至於蓮蓉啊,豆沙啊,鳳梨啊等現代常規的月餅,材料也不好找。
一般來說,這些餡料都是各家點心鋪子自己做,很少有專門賣的。
紅豆的餡芸娘會做,最開始做得太粗,不好吃,經過幾次改進之後,如今做出來的,雖然還達不到豆沙的程度,但比周家賣的紅豆糕裡面的紅豆餡要細。
至於板栗餡,則是因爲七月底八月初正是板栗成熟的季節,青河縣大山小山裡都有這玩意,價格便宜得很,她們只是就地取材而已。
而五仁月餅嘛,少了它還叫過中秋嗎?
況且,古代做的大月餅裡面放的料與現代的五仁月餅差不多,只是古代月餅更硬實,更不好吃。
江寒與芸娘稍微改進了一下面皮的做法,採用做油酥的方式,做出了一款類似於現代廣式月餅的酥皮五仁月餅,口感上避免了五仁的澀,吃起來很香。
另外,這時的月餅大都是做成大個一家人分食,大家認爲這才更有團圓的氣息,但是大的麪點比起小的口感肯定會偏硬。
江寒原本是要跟現代一樣,做成小巧型的,但遭到了大家的反對——太小了,是點心,哪是月餅?
沒辦法,短時間裡她可沒那麼大的本事去顛覆大家的舊觀念,於是只能選擇妥協折中,做成普通月餅的三分之一,約莫兩個掌心大小。
總之,三種月餅雖然花紋一般,但是吃起來比普通月餅鬆軟可口,甜鹹適中,大小又與衆不同,大家對於銷售前景還是很有信心的。
跟端午節時一樣,江寒與芸娘做了些小樣,主要用來放在攤上展示,及讓劉大嬸挨家推銷。
說起價格,一個餅的成本大約十文錢,江寒便訂了簡易檔四十文兩個,和豪華檔一百文四個。兩種月餅的成本幾乎沒差別,只是貴的更鬆軟一點,最大的區別還是在包裝上。
一天下來,雖然大家信心滿滿,但實際情況是,只有劉大嬸拿下了三筆共十五盒的訂單,其中十盒還是簡易檔。
這結果讓江寒壓力很大。
她家的月餅太窮的人消費不起,會買的至少是兜裡有幾個小錢的。若是單靠劉大嬸的推銷,明顯是不行的。
當然,每天下午在東鎮擺奶茶攤時,她們也做了廣告,過兩天肯定能引來一些訂單,但是,除此之外,還有沒有別的方法,能在短時間裡帶來大批訂單呢?
中午收攤回來後,江寒左思右想,一時衝動就拎着月餅去了周家的糕點鋪。
結果,站在人家店門口往裡一望,便看到了各色月餅近十款,隨即她就把手中的月餅藏去了身後。
她家的月餅並不難做,不是她小人之心,萬一周家的師父嘗過之後,模仿出來,她怎麼競爭得過?
這一想,她馬上裝作路過的模樣,隨意與上前來的夥計寒暄幾句,就掉頭走了。
還剩下十一天,怎樣才能爆出個大訂單呢?
這日還是茶館完工的日子,此刻已近申時,心頭沉沉的江寒沒有回家,而是去了茶館。
待驗收完,把師傅們都送走之後,她四處掃了幾眼就準備鎖上門去王家交差。
哪知掃過一樓中堂多出來的一丈見方的小舞臺時,腦中突然靈光一閃,繼而她一拍額頭,驚呼出聲:“我怎麼會把這個給忘了!”
中秋佳節,除了送月餅,送得最多的還有茶葉啊!
王掌櫃不是要她想節目嗎?
唱戲,王掌櫃養不起,說書,這時代雖然沒有,可是她也不會寫腳本讓人家講,更何況已經有了又彈又說偶爾還唱上兩句的彈詞了,她也沒必要多此一舉。
可是,茶與月餅,卻是可以配對的完美組合!
茶館茶館,就是賣茶的地方嘛,賣茶水和賣茶葉不都是賣茶嗎?
記得當年她去鼓浪嶼上游玩時,島上有賣鐵觀音茶的店。
一進店,服務員上來,請客人坐下,然後表演一套功夫茶茶藝,一面請客人喝茶,一面講解茶葉,客人喝完茶,喜歡的就買,不喜歡的就走人。
這套營銷方法她完全可以借鑑嘛!
而且功夫茶表演現在還不普遍,正是可以用來大做文章的事情。
這個她雖然也不會,但是有一個人會,那就是南北茶行那附庸風雅的文掌櫃。
當初,她跟着王掌櫃去他貨棧拿烏茶,他搞的那一套應該就是最原始的功夫茶。
雖然不管道具還是細節,都與現代的功夫茶有差異,但那又如何呢?
反正只要好看,只要別人不會,那就行了。
茶館可以安排人在臺上表演茶藝,表演完畢,免費請茶客們喝茶的同時,她再供上免費的月餅,客人有喝有吃,表演者不動聲色地利用氣氛吹噓造勢,一輪下來總會有人感興趣買茶買月餅吧?!
每天也不用多,兩個時辰搞一輪,她再暗中操作一下,在外面造造勢,用不了幾天,肯定能造出一股風尚,到時候,她就不信她的月餅沒人要!
這節目王掌櫃百分百會同意。
節目一上,以後利來茶館不只能賣茶水,還能賣茶葉。平空多出一項利潤來源,傻子纔會不同意呢!
念頭頻頻往腦海裡冒,江寒應接不暇,便匆匆來到櫃檯想找紙筆記下來。
櫃檯是鎖着的,她只得轉頭進了後院茶房,扯出一根未燒完的柴火,將就着把自己的想法往地上列。
列完之後,她又一項項查漏補缺,反覆思索,刪刪改改,直折騰了一炷香的時辰,纔將腦海裡的所有想法串聯起來。
檢查完最後一遍,她扔下手中所剩無幾的木炭,擡腳將印記一掃,便興奮地敲響了與聯通王家的後門。
王掌櫃聽完她熱情洋溢的述說,腰也不疼了,臉也不愁了,一骨碌翻身下牀穿上鞋,恨不得馬上就去碼頭找文掌櫃。
江寒忙伸手攔住他,把月餅的事也說了。
這一次王掌櫃倒是沒過多爲難她,很痛快地答應了只抽一成。
這幾天躺在牀上,他已經想開了。
這小子馬上就要自己開鋪子做掌櫃,與其強綁着她,不如搞好關係,以後或許還能有個守望互助。
事情談成了,江寒便要告辭。
她道:“掌櫃的,店裡的整修,你要是不放心,待會就自己去看看吧。另外,宋耀祖和阿憨我已經通知過,明天一早他們便會過來打掃,沒別的事,我就先回去了。”
王掌櫃點點頭,說了些漂亮話,還讓丫鬟攙扶着,送到門口。
待江寒跨出門檻,他忽然又開了口:“寒哥兒,以後,等你跟付小姐的店開了張,也千萬不能忘記我這小茶館啊。掌櫃我跟你保證,以後,你的東西,掌櫃我通通都抽一成。”
江寒抽了抽嘴角,還沒應話,就聽王掌櫃又道:“你之前說的那兩款點心,不妨也趁這機會一起擺上,以前是掌櫃我着相了,你別在意。”
那兩款餅,她現在可沒有賣的意願,那是點心鋪未來的特色……
江寒笑着應付了一句:“知道了,我先回去跟家裡商量一下。”
從王家出來,路過百萬飯莊時,見飯莊門口果然貼上了招租的告示,只是門前冷落,偶爾路過的人似乎也不感興趣。
她盯着告示看了好一會,心中的不甘難以平復。
按說,付思雨這個最大的金主反對,而且開店的風險是一目瞭然的,正在努力讓自己不再頭腦發熱的她,就該歇了心思。
可是已經起了的心思,不是說歇就能歇的。這幾天只要一空閒,王掌櫃那天那張撿了便宜的臉,就反覆在她腦海中播放,攪得她的心思不僅沒歇,反而越演越烈。
她始終覺得,之前都是自己放棄得太輕易,纔會有李老爺找上王掌櫃的事情。
當然現在看來那並不是一件好事,但是卻說明當初並沒有到該放棄的時候。
現在這個事看起來也不是件好事,但她心中始終縈繞一個念頭,彷彿不往李家跑一趟,一輩子都不會甘心。
這就是所謂的不到黃河心不死吧?
她抿着脣盯着告示,最後還是相自己的慾念投降了。
就去一趟,直接給十兩一個月,如果對方不同意,那她就死心,萬一對方同意了,那可就是真撿到便宜了,到時候她再暗中操作一把,盡全力把影響降到最低,生意肯定不會太差。
十兩銀子一個月,租下這麼大的鋪子——跟“鬼”搏一把又怎樣?!
主意一定,她擡頭望了望天。
太陽已經偏西,此時去縣城,肯定會撞上李家吃晚飯。
不急,反正一時半會這飯莊也不會有人租,等明天忙完茶館的衛生再去不遲。
說來也奇怪,自從茶館的整改工程重新開始之後,利來茶館裡就不鬧鬼了。
不過百萬飯莊,據說不時還會有聲音傳出,鬧得附近住的人都人心惶惶。這不,飯莊門口除了那張告示外,還有好些燒紙祭拜的痕跡。
那李老爺現在應該悔得腸子都青了,可誰讓他貪心呢,錯過了範一光的三十兩一月,現在連十兩一月恐怕也只有她這樣不怕死的纔會想租吧。
對於這種狀況,最高興的就是滿春院裡的牛二根。
此時他正在滿春院後院,他的小屋裡,與幾個手下一起喝酒。
“牛哥,今晚咱還要去百萬飯莊鬧嗎?”
“暫且不用去。”牛二根喝了一口酒,拈起一粒花生豆扔進嘴裡。
“咱們這一鬧,西霞街北頭,大白天也沒幾人敢去。要是再鬧幾天,恐怕就會有人在門口開壇做法了,哈哈。”
也有人大着膽子問道:“牛哥,你不是要租下那鋪子繼續開嗎?這樣一鬧,就算租下來,也不會有生意上門啊。”
牛二根斜瞅着那人,眼神有些迷濛,道:“租?不,爺不想租了,爺要買!只要鋪子在爺手裡,爺想啥時候開就啥時候開!”他一飲而盡,啪地一聲將杯子拍在桌上,嘴角露出幾分不屑,“至於生意——過段時間,山上的事鬧大了,誰還會關注鬧鬼的事?”
手下們互視一眼,都自覺地閉上了嘴。
自麗娘發火之後,他們暫時與山上斷了聯繫,但是山上鬧的火拼之事,大家都是清楚的。
最開始是何豹頭強打了幾個山寨,到了後來,很多小土匪紛紛投靠過去。
如今,何豹頭那一窩,已經隱隱有超過虎頭寨之勢了。
人說,一山不容二虎,到了現在,山上的各位當家,心情肯定不再如當初那般平靜了。
不過,他們就是一幫小囉囉,主子是麗春院,不是虎頭寨,因此,說到底,他們還是得聽麗孃的。
шшш⊙ tt kan⊙ ¢o
話說江寒在百萬飯莊門口徘徊了一會之後,就健步如飛地過了青石橋,往鎮北的江家而去。
但是她徘徊的這一幕,卻被河對岸一家茶館裡坐着的祝揚主僕看了個全程。
自黃員外與江寒和解之後,祝揚就被他舅舅黃員外綁在了身邊,走到哪帶到哪。
不是防止他鬧事,而是美其名曰,親自教他如何爲人處世。
每日都會被問爲什麼,怎麼辦,答不上來就被一頓臭罵,十來日下來,祝揚就快要瘋了。
他原本還鬧着要回家,後來黃員外親自寫了一封信,說是要把他在落霞鎮上鬧出的事告訴他爹,他立馬嚇得不敢再鬧。
笑話,待在落霞鎮只是被舅舅罵幾句,要是那封信傳到他爹手中,回家就不是逃難而是討打了。
有那封信在,接下來的幾天,他都老實得如同脫胎換骨了一般,把黃員外給高興得不行。
於是,今日黃員外去東嶽有事,他才得以解放。
他一直覺得,他落到如今這種爹不疼舅不愛的境地,都是江小二那賤人害的。
雖然,如今的他不敢像原來一樣,看不順眼就衝上去打,可是心裡的怨恨,卻沒有因此煙消雲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