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轔轔,馬蕭蕭。
坐在馬車中的驪歌,忘記了屁股和雙腿的酸脹紅腫,她的笑臉綻放出奪目的光彩,這本記載着歌家太玄劍的小冊子文字簡練,看似易懂,仔細思索,其中卻充滿了玄奧,驪歌仔細的看過一遍後,收起小冊子,眼神充滿了複雜,她發現,她不僅聽覺異常靈敏,她的記憶居然也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這不是第一次令她感到驚訝了,麻衣大漢留給她的禮儀之書,厚厚的一冊,當時她也是看了三遍後將所有的內容牢牢鐫刻在腦海裡。
還有她腦海中不時出現的水經注內容,是,那是水經注的內容,是鮮卑魏的名士酈道元所著的水經注,她也姓驪,可惜她穿越而來的時候就遭到了追殺,所有的隨從和護衛都死了,她還不知道她到底是什麼身份,她直覺她應該跟書寫水經注的名士酈道元有關。
她確定,讀完歌家太玄劍這本小冊子後,她再一次確定了她果然有過目不忘的本事,小冊子中關於練氣的內容,描繪的練氣姿勢和劍術,都清清楚楚地烙印在她的腦海中。
儘管,對於她來說,裡面講述的方法非常生澀,很多東西她只是生吞活剝的記憶,這就夠了,她如今的兵奴小郎身份,沒有任何自由,也不容她經常拿出小冊子來查閱,憑着腦海中的記憶練習,是最恰當不過的事情。
歌家太玄劍,歌家太玄劍,猛然間,驪歌的杏眼大睜着,太玄這兩個字如此熟悉,十步殺一人,千里不流行的境界她也曾經聽說過!
沒錯!
她的眼睛黝黑明亮,閃爍着激動的光芒,她一遍一遍地回想着,低低念着她上學時候背過的一首詩:
趙客縵胡纓,吳鉤霜雪明。銀鞍照白馬,颯沓如流星。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閒過信陵飲,脫劍膝前橫。將炙啖朱亥,持觴勸侯嬴。三杯吐然諾,五嶽倒爲輕。眼花耳熱後,意氣素霓生。救趙揮金槌,邯鄲先震驚。千秋二壯士,烜赫大梁城。縱死俠骨香,不慚世上英。誰能書閣下,白首太玄經。
那是大唐李白寫的俠客行,其中的俠客最高境界就是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
那是超羣的劍術,那是勇敢無畏的俠客!
現在還不到大唐時代,現在還沒有詩仙李太白,但是,這歌家太玄劍法是真真正正存在的啊……
韋俠!布衣任俠盟的韋祐大俠!
驪歌想到了那在蕭王爺營帳中見到的韋俠,掌管馬廄的陸孤三郎橫劍要當場斬殺她,是那黑袍韋俠,以一種乾淨利落之勢制服了陸孤三郎,那個掌管布衣任俠盟的韋祐,神龍見首不見尾,如今想起來,她憑着聰慧的聽覺只聽到指節摩擦的微弱輕響,那韋俠,韋俠……
一定是韋俠贈給她的歌家太玄劍譜!
驪歌眼睛更亮了,她肯定的點點頭,韋俠英武傲然,居然親自用一塊細白絲帛方巾爲她擦拭脖子上滲出的血珠,她親眼看到那血珠在洗白絲帛上化爲一朵血紅的心形,在跟韋俠修長手指接觸的地方,滲入了韋喜愛的手掌皮肉之中,當時的她非常震撼,那一幕深深地印在她的腦海中,現在想起來,那韋俠,韋俠應該是在確認着什麼?
韋俠在確認什麼?
答案呼之欲出!
驪歌激動地站了起來,車廂並不高,她站起來,後腦居然狠狠地撞到了車廂頂部!
“嘭……”她的後腦生疼,她跪坐了下來,連後腦的疼痛都沒有感覺,她整個人陷入了莫名的激動之中,這歌家太玄劍譜,是韋俠所贈!
怪不得榮成和華小郎們說昨夜是韋俠爲他們訓練的第三次,卻沒有見韋俠的身影,昨夜,小郎女郎們都在篝火宴會上侍候那些粗狂的軍漢們,烤肉美酒成了慕容燕訓練小郎女郎的內容。
她要練習這歌家太玄劍,儘管她不知道韋俠爲何要將這本小冊子送給她,但是,韋俠劍術神出鬼沒,韋俠所掌的布衣任俠盟重承諾,輕生死,講義氣,她別無所求,她想生存下去,唯有練習這歌家天玄劍,她才能在這個充滿危機的鮮卑魏生活下去!
希望的火焰,在驪歌的腦海裡燃燒,她幾乎都要忘記她作爲兵奴小郎的身份了,幾乎都要忘記她身處在長史穆泰的專屬馬車之內了,幾乎都要忘記她是慕容燕提議暫任的禮儀之師了,幾乎都要忘記她要面臨的來自長史穆泰的喜悅和威脅。
“阿九小郎,聽馬伕說,你思我念我,激動不可控制,差一點掀走了馬車頂棚?”驀然,馬車側傳來了“得得得”的馬蹄聲,穆泰催馬跟着馬車並行,馬鞭伸出來,挑起來車簾朗聲問道。
你思我念我,激動不可控制,差一點掀走了馬車頂棚?
誰思你念你了激動不可控制了?
驪歌一下子冷靜下來,聽了穆泰的問話,又聽到周圍軍漢們的哈哈大笑,杏眼狠狠地盯了穆泰一眼,好像一下子又反應過來她自己的身份,脖子一縮,跪坐着施禮,聲音清越地說道:“郎君爲堂堂丈夫,阿九爲兵奴小郎,同是男兒,如何能施行掀走馬車頂棚的孩童言行?大人錯矣。”
穆泰大人你是堂堂男子漢大丈夫,阿九雖然是兵奴小郎,也是男兒,怎麼能做出掀走馬車頂棚的孩童言行來呢?
大人,你聽錯了。
穆泰嘴角抽動幾下,右手將馬繮扔給一旁嬉笑同行的軍漢,飛身下馬,疾走幾步,飛躍到了行走的馬車轅頭之上,掀開車簾道:“阿九小郎不承認掀走我穆泰長史馬車頂棚之事,我只能親自檢查一番了。”
“穆泰大人,你分明是藉機尋找阿九小郎,何不在馬車之上成就歡好之事?”接過穆泰戰馬的嬉笑軍漢大聲叫道。
何不在馬車之上成就歡好之事?驪歌的杏眼大驚,露出些許恐懼,穆泰扭頭朝着臉上刷白的驪歌的全身大量一番,搖搖頭笑道:“阿九瘦弱不堪,恐怕難以承歡,須養肥些待宰!”
居然說她瘦弱不堪,難以承歡,居然說要將他養肥了再下手!
“阿九雖瘦,正經骨頭正經肉!”驪歌也不知道想什麼,大概是一路之上靠在穆泰懷中,忽然有了一種想撒嬌的感覺,嘴巴飛快就接上了穆泰所言!
啊……
啊啊啊……
她的雙手一下子捂住了通紅的小臉,錯了,她說錯了!
穆泰一愣,看着面前後悔不跌的阿九,終於忍不住大笑起來。
“善,大善,阿九雖瘦,正經骨頭正經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