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八章

豆花心急火燎地趕到了張家灣,尋遍了大街小巷,都沒能找到天靈蓋的影子,要想知道秀秀的下落,必須的找到天靈蓋。

可是,這貨不知道鑽哪裡去了,去問他的那些個弟兄們,誰也不知道他的下落。鼻涕說:“那幾天我老見九袋在壓塌炕那裡轉悠,他不會是去那裡快活去了吧。”

疤拉罵鼻涕:“大哥不是那樣的人,你怎麼能胡球說呢。”

豆花又在街上轉悠了幾圈,沒見到天靈蓋,跟着鼻涕疤拉去了天靈蓋的家裡詢問,那婆姨知道壓塌炕是個骯髒的地方,怕掌櫃的在弟兄們面前丟了臉面,就沒有實話實說,回說自己也不知道去了哪裡。

豆花們找不到天靈蓋,只好隨着鼻涕和疤拉去了城隍廟。這裡是花子們的大本營,九袋總要回來的。

也沒等多久,天靈蓋回來了。他看到豆花也不吃驚,好像早就斷定她會來找他的。

昨天他和豆花說起過秀秀的境遇,他知道豆花比他都着急,她一定會很快再來張家灣找她的。

天靈蓋把香袋拋給疤拉,說:“給弟兄們分了。”

然後,沒等豆花問,他就把豆花拉到一邊,說起了自己的猜測和今天去了壓塌炕的見聞。

豆花聽了也是着急,進了壓塌炕的婆姨女子,沒有一個能獨善其身的,更何況秀秀是一個涉世未深的丫頭,怎麼能在那種虎狼之地生存下去呢?

豆花沒有多加考慮,着急拉上天靈蓋就往外面走。她今天無論如何也要找到秀秀的下落,帶她離開那個骯髒之地。

二人到了那裡,壓塌炕門口的紅燈籠已經亮起,朦朦朧朧的光線,映射出了曖昧的紅色,把壓塌炕這個地方,襯托的曖昧神秘。有那穿長衫,着馬褂,衣冠楚楚,道貌岸然的達官顯貴進進出出。也有那衣衫不整,戴着破氈帽,耷拉了鞋子的受苦人匆匆走進裡面。壓塌炕的門前說車水馬龍,一點都不爲過,顯示出了一片生意興隆的景象,在這兵荒馬亂的蕭條年代,呈現出來的是一番少有繁榮。

天靈蓋不敢貿然進去,他偷了一炮響的錢,怕被她發現,招致報復。

豆花還沒有想到更好的辦法,她拉着天靈蓋隱到一個暗處,見機行事。

忽然,有一隊鬼子兵跑步前來,在壓塌炕大門口列兩隊站立。隨後,一輛烏龜殼子停在了壓塌炕門前,車裡鑽出來一隻王八。天靈蓋眼尖,認出那是犬尻老賊,就低聲說:“狗日的狗屁股來了。”

犬尻進去沒多久,裡面的嫖客都被攆出來了,有的赤裸着上身,有的還提着褲子,個個狼狽不堪,人人都罵着小鬼子的霸道,連這種地方,也要獨自霸佔,好像在中國這塊地方,鬼子走到哪裡,哪裡就是他家的地盤。

看到這種情形,豆花更不敢貿然行事,事情變得有點複雜,只能守在外面,觀察情況,等待時機。

等待是慢長的,豆花兩人焦急地等待着,遲遲不見犬尻出來,門口立着的那些鬼子兵依然不動,木頭一樣站立在兩邊。

豆花手伸進懷裡好幾次,她恨得牙癢癢,真想抽出槍來,擊殺幾個小鬼子,然後逃之夭夭。

這個念頭也是一閃而過,她還沒有蠢到這個程度,自己殺幾個小鬼子,痛快是痛快了,但秀秀還在裡邊,救秀秀出來,纔是她此行的目的。

還有,豆花此時心裡產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今天是她和犬尻老賊最近距離的接觸,這麼多年了,犬尻深耕於張家灣這塊土地,爲所欲爲,飛揚跋扈,所到之處,生靈塗炭,給這一帶的老百姓,帶來了深重的災難,因爲有小鬼子的禍害,老百姓都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

豆花的想法挺大膽的,看到犬尻,她就新仇舊恨一齊涌上心頭,她想看看今天有沒有機會,和犬尻清算一次帳,他狗日的欠下的債,也該還一點點了。

豆花沒有把自己的想法告訴天靈蓋,她也是打算見機行事,能不能成,還很難說,這裡有着很大的風險和存在着不確定性。

豆花兩人貓在那裡,就覺得天靈蓋在拽她,回頭一看,鼻涕和疤拉不知道甚時候也來了。

豆花說:“快回去,沒看見小鬼子嗎?這裡危險。”

鼻涕低聲說:“不回。”

剛纔看到豆花和九袋偷偷出去了,這哥倆覺得她們肯定有重要的事要幹,就悄悄跟在後面,想關鍵時刻能幫一把是一把。別看這些人平時都是衣衫襤褸,小偷小摸,有許許多多不良的習慣,但“義氣”兩字,在他們的人生字典裡放在了第一位,他們都是有情有義的人。

也不知道過了有多久,忽然見得門口的小鬼子都忽喇喇涌進了裡面。豆花四人趁亂也混了進去,壓塌炕裡面已經亂成了一鍋粥,那些青樓女子們,已經顧不得形象了,披頭散髮,袒胸露乳,到處亂躥,四散開來逃命,大呼小叫着:“殺人了,殺人了,小鳳仙殺人了。”

老鴇子一炮響雙手拍着大腿,哭天搶地:“這可怎麼是好,該死的小鳳仙,你可害死我了。你殺誰不行,偏要殺小鬼子。”

豆花趁亂把一炮響拉進一孔窯洞裡面,手槍頂在她的腰裡,問:“出甚事了?誰殺了人?殺死了誰?”

一炮響早已經嚇破了膽子,她不敢正面看一眼豆花,哆哆嗦嗦地說:“太君饒命,太君饒命,人不是我殺的。”

豆花又問她:“小鳳仙在哪裡?”

一炮響指着一孔窯洞,說:“那,那裡。”然後癱在地上,嚇成了一攤泥。

天靈蓋嚇唬一炮響:“還不快逃跑,等着小鬼子來找你算賬。”

一炮響忙着收拾金銀細軟一些值錢的東西,無頭蒼蠅一樣往外撲去,卻與一個小鬼子撞了個滿懷。小鬼子不問青紅皁白,“八嘎”一聲,刺刀插進了她的胸脯。

豆花趁着混亂,殺了一個小鬼子,剝了他的衣裳穿上,摸到了那孔窯洞門口。

只見大門敞開,窯洞裡面全是暖暖的紅色,紅色的帳子,紅色的炕櫃,紅色的燈籠,一個只穿了紅肚兜的風塵女子,背靠着炕櫃,面對大門,臉上沾滿了血跡,平靜地看着外面亂紛紛的鬼子,嘴角上蕩起了微微的笑容。

在她的身邊,躺着一個小鬼子,小鬼子一絲不掛,渾身沾滿了血跡,在他的胸口插着一把剪刀。

天靈蓋也踅摸到了門口,他大叫一聲:“秀秀!”就要往裡衝,卻讓小鬼子攔下了。他還在掙扎,小鬼子就朝他開了亂槍。

窯裡的小鳳仙見狀,喊一聲:“叔!”抽出小鬼子胸口的剪刀,一股血柱噴涌而出,她又把剪刀插了進去,一邊插,一邊喊:“娘,爹,女兒給您二老報仇了。犬尻老鬼子,我日你十八代祖宗!”

秀秀瘋了一般,把犬尻插成了個篩子眼。

門口的小鬼子衝進窯裡,圍着秀秀,不敢輕舉妄動。

秀秀扔掉剪刀,擦掉臉上的血跡,不慌不忙地穿了一身大紅的衣裳,趁機往自己嘴裡塞了一樣東西,然後跳下炕來,走到一個小鬼子的面前,伸手要去挖他的眼睛,自己卻軟塌塌地倒在了地上,嘴角流出來一股殷紅的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