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喜子看着他的老闆,心裡有些疑惑。此時豆花也擡起頭來,看着喜子,兩人四目相對,豆花就問喜子:“發生甚事了?”

喜子說:“老闆,你走了的這幾天,賀團長來過幾次,這裡看看,那裡瞧瞧,也不說有甚事。我怕出了意外,把你窯裡的那個暗道封死了。”

豆花就跳到炕上,挪開櫃子,掀起炕蓆,找到原來暗道的入口,入口果真被封的嚴絲合縫,看不出來一絲痕跡。

她又把櫃子挪回原地,拍了拍雙手上的灰塵,跳下炕來,站到喜子的面前,問:“這幾天對岸沒有來人嗎?”

喜子說:“來過,那個叫勝利的黑臉漢子來過。”

豆花一聽就着急上了,她知道,這個叫勝利的黑臉漢子就是大棒,大棒當八路軍之後,有了自己的大名——李勝利,這是他親口告訴她的。她着急的是,大棒來了,藏哪裡呢?暗道進不去了,是不是也太危險了?

喜子好像豆花肚子裡的蛔蟲一樣,知道老闆在擔心甚麼。他說:“我又找到了一個新的入口,很隱蔽,很安全的,勝利同志還住暗道裡面。”

豆花饒有興致,問喜子:“那個黑臉的勝利,幹甚麼來了?他說沒說甚?”

喜子雙手一攤,說:“這我就不知道了,老闆,我們是有紀律的,不可以隨便打聽。”

豆花問出去了,才知道自己說的是廢話,她也知道他們的紀律,只不過是太想念大棒了。

豆花又問:“馬營長的屍體不會被人發現了吧?”

喜子說:“老闆你放一百個心,經我手的事,萬無一失。”

喜子轉頭又問:“老闆,我有一件事想不明白,你和我們聯繫這麼緊密,也爲我們辦了這麼多事,怎麼就不加入我們的隊伍呢?”

豆花看着窗外,眼睛似一泓清水,她若有所思,說:“分甚麼你們我們的,都不是咱們的事嗎?打鬼子,推翻黑暗的勢力,追求幸福的生活,不都是每一箇中國人的事嗎?”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東拉西扯,就聽得大門“哐啷”一聲響,喜子眼捷手快,忙出去查看,就見得賀團長和亢鳳,一前一後走進了院子。他跳下臺階,忙着把兩位往老闆這裡讓。

豆花也趕忙迎出來,站在臺階上,喜笑顏開地迎接着二位,腦袋裡卻在快速地思索着,這兩個沆瀣一氣,一唱一和,夜貓子進宅,這是要幹甚麼了?

豆花把兩人讓進自己的窯裡,笑着打趣:“兩口子這是走親戚來了?”

賀團長把帽子甩到桌子上,罵了一句粗話,說:“谷老闆,真不好意思,又來打擾了。咱明人不說暗話,有人舉報,你這店裡藏有貓膩,我今天來要是再查不出個結果,不會罷休的。”

賀團長說這話的時候,喜子進來倒好茶水,意味深長地看了豆花一眼,識趣地退出去了。

豆花心裡一顫,這是有備而來嗎?但她馬上就鎮定下來,雙手一拍大腿,冤的竇娥似的,說:“這是誰要在污我清白呢,挨千刀殺的,不得好死。賀團長你今兒個搜仔細了,一定要還我清白。”

又問賀團長:“怎麼你一個人呢?也不多帶幾個兄弟。從哪裡搜呢?我怎麼配合你?”

賀團長說:“誰說我一個人呢?這不還有一個嗎?亢老闆幫忙。”

亢鳳忙擺着雙手,說:“長官你可不能這樣挑撥我倆的關係,我和豆花姐妹情深,怎麼能做這種事呢,我可不摻和你們的事。”說着就要離開。

賀團長說:“既然來了,就別走了,幫一幫賀某人的忙吧,都是朋友,何必多心呢。”

其實賀團長和亢鳳不是相約而來的,只不過是兩人都找豆花有事,半路上遇到了,就一前一後進來了。

亢鳳說:“不走也行,但我是斷不會幫你搜查的。”

賀團長說一聲“不好意思了”,就跳到炕上,挪開櫃子,掀起炕蓆。他好像早就知道了這裡面的秘密,直奔主題而來。

豆花嚇出了一身冷汗,這個秘密知道的人只有他和喜子,姓賀的怎麼就能準確地找到呢?看來他表面上是風平浪靜,背地裡一刻也沒有放鬆對她的監視。幸虧喜子早有預防,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姓賀的沒有找出破綻,跳下炕來,說聲“打擾了”,就要離去。豆花過去拽住他,說:“賀團長,既然來了,別處也搜一搜,免得您常惦記着。”

賀團長看豆花一眼,說:“我還會來的。對不起了。”說完揚長而去。

亢鳳衝賀團長的背影“呸”了一口,咬牙切齒地說:“不得好死。”

豆花就說:“哎喲嫂子,裝挺像的,你倆不是一起來的嗎?”

亢鳳說:“你可冤死嫂子了。”就說了她和賀團長相遇的經過。

賀團長的這一搜查,也給豆花和喜子提了個醒,謹慎又謹慎,小心又小心,今後在姓賀的的眼皮子底下活動,得格外小心。這個姓賀的陰險狡詐,比馬營長更難對付。

到了下午,接近黃昏的時候,賀團長派自己的勤務兵來叫豆花,讓她去河防團一趟。

這個勤務兵不是以前的那個了,換人了,豆花並不認得。這還是一個小娃娃,看樣子也就十二三歲的年紀,小小的年紀,卻長了一副大人的臉龐,顯得有些老成持重,但仍掩飾不住他一臉的稚嫩。一身軍裝有些肥大,斜掛着的盒子炮壓到了屁股蛋子上,人小了點,看起來有些可愛,但辦事說話乾淨利落,有板有眼,怪不得賀團長能看上他做他的勤務兵呢。

豆花仔細看了看小小的勤務兵,見他臉上耳朵根子那裡,有一道疤痕,那是受過傷的痕跡。豆花自己心裡就有些隱隱作痛,小小的年紀,就遭受過傷害,不知道當時他該有多痛苦呢。

豆花隨勤務兵到了賀團長的辦公室,不用賀團長叫她,她也想找賀團長呢。闞大哥的事情還沒有着落,她心裡還惦記着呢。

豆花去時,賀團長沒在,她就坐在那裡等待。等了半天,賀團長還沒有來,她站在窗戶前,往外面圪眊,看到一個老漢在河防團的院子裡溜達,離他不遠不近的地方,有一個扛槍的士兵在那裡遊蕩。

豆花揉了揉眼睛,仔仔細細看了幾遍,不禁大吃一驚,這個老漢不是那個給她掃過院子的老張頭嗎?難道這個老漢也是賀團長派去的人?

豆花不由地冷汗涔涔,喜子呀喜子,你也有大意失荊州的時候,怎麼就把一個臥底領進了客棧裡呢?你這叫引狼入室,怪不得姓賀會有今天的舉動呢!

幸虧自己回來的巧,要是讓那個老漢多待上幾天,說不準還會生出甚麼事來呢,後果不堪設想啊。

豆花正自想着,聽到姓賀的進來了。她收起自己的思緒,衝賀團長莞爾一笑,露出了她的看家笑容。

賀團長頓時心旌搖曳,說:“谷老闆風情萬種,果真是女人中的極品,可惜賀某無福享受。”

豆花開門見山,說:“賀團長叫豆花來,不只是要說幾句曖昧的情話吧?我可是有事要找您的。”

賀團長“哦”一聲,說:“什麼事?說來聽聽。”

賀團長是外地人,人長得是粗了點,短了點,但說話好聽,有一種天生的磁性嗓音。

豆花就說:“我想向賀團長打聽一下,我闞大哥遇害的案子,有沒有個眉目。”

賀團長說:“我叫賀老闆來,也正是爲了這事。”

兩人就做了一些交談,但豆花感覺到,姓賀的並沒有說實話,一遇到實質性的問題,就躲躲閃閃,繞道而行,給她的感覺是,姓賀的找她談話,注重的更是一種形式,那麼,他這樣做的真實目的是甚麼呢?

回到客棧,豆花把自己河防團之行的所見所聞告訴了喜子,兩人做了一番仔細的分析,也沒有得出一個結論來,只覺得這個姓賀的神神道道的,捉摸不透。

說起老張頭來,喜子簡直有點不敢相信,他也是經過詳細的打聽,有熟人的介紹,才把他招進來的,這是一個老實巴交的老漢,一輩子本本分分,與人無爭,怎麼會是河防團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