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廳內爲了營造出浪漫的氛圍, 燈光很昏暗，幾乎是看不太清楚兩米之外的人。
站在那個角度的蕭明睿，穿着西裝, 和蕭屹川極爲相似。
程沐筠是一眼認出了蕭明睿, 然而莫安瀾並沒有。
他站起來, 似乎很是驚訝, “屹川, 你怎麼在這裡？”
說這話的時候，莫安瀾瞥了程沐筠一眼，又揚起笑臉, “剛好，程先生也在, 一起吃飯？”
蕭明睿點頭, 走過來, 直接拉開程沐筠旁邊的椅子坐下。
“那我就恭敬不從命了。”
他一開口，莫安瀾就愣住了, 張了張脣，似乎不知說些什麼。隔了片刻，才微微紅了臉，“抱歉，是明睿哥啊, 我認錯人了。”
蕭明睿倒是不介意, “沒關係, 我不在意旁人, 沐筠能認出我就行了。”
程沐筠瞥他一眼, 對這種茶裡茶氣的作風已經完全免疫。
畢竟，有誰能茶得過前一秒才切瓜砍菜般的殺人, 後一秒就一臉無辜撒嬌的万俟疑呢。
他擡手，讓服務生過來點單。
點單之後，程沐筠才隨口問道：“你怎麼在這裡？”
蕭明睿解釋道：“這餐廳是一個朋友開的，他說有瓶好酒要送我，我過來取，然後就看到你在這邊。”
他微微笑了下，“剛纔就是意外而已，我才走到那邊，就聽你們……嗯，正在進行友好親切的交談，覺得似乎不太適合上來打招呼，就停了一下。我不是故意偷聽的。”
“沒關係。”
蕭明睿得了程沐筠這句話，笑得更加親切了。
他又看了莫安瀾一眼，用一種拉家常的語氣問道：“小莫，剛纔你好像看到我了，怎麼也不打個招呼？幾年不見，生疏了嗎？”
莫安瀾也笑了一下，只是笑容有些僵硬，“哪裡的話，倒是明睿哥你回來之後一直在忙，有時間認識屹川的男朋友，沒時間和我們這些老朋友聚一聚嗎？”
程沐筠看這兩人打機鋒看得興致盎然，倒是系統忍不住了，問：“小竹子，這兩人在說什麼謎語啊，我怎麼聽不懂呢？就是，就是覺得味兒挺熟悉的。”
“蕭明睿在暗示，莫安瀾看到他也沒打招呼，是故意讓他聽到那些對話的，結合此前莫安瀾認錯人的舉動，不就很好理解了嗎？”
系統似懂非懂，“啊，那莫安瀾又什麼意思？”
“莫安瀾的意思，是提醒蕭明睿，我是他堂弟的男朋友。”
“嘖嘖嘖，狹路相逢茶者勝啊。”系統感慨一句，“可惜万俟疑不在這裡，不然跟精彩。”
蕭明睿聽了莫安瀾的話，不以爲意，坦然接道，“其實，我還是要多謝屹川的。”
他停頓一下，“謝謝他，這幾年照顧沐筠。”
此時，纔剛上菜。
程沐筠正專心切牛排，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即便是身經百戰也沒能承受下來。
他手一抖，刀一滑，重重切在了瓷盤上，發出刺耳的聲音。
身旁兩人停下交談，看了過來。程沐筠淡定拿起水杯，“抱歉，手滑。”
蕭明睿自然地拿過程沐筠的碟子，“我幫你。”
細心切完之後，他又將盤子推回去給程沐筠。
莫安瀾看呆了。
他從小就認識蕭明睿。蕭明睿雖然不像蕭屹川那樣，冷淡的樣子浮現於外，他對所有人都溫和有禮，臉上總是掛着禮貌的微笑。
但莫安瀾知道，蕭明睿這人其實不太好接近，太過進退有度，反而和所有人都額保持距離。
總之，像今天這樣替人切牛排的一點也不符合禮儀的舉動，是絕對不會出現在蕭明睿身上的。
莫安瀾目光微微一閃，還是問：“明睿哥，看起來你和程先生很熟？不像是普通朋友關係？”
蕭明睿答得自然，“當然不是普通朋友，我幾年前就認識沐筠了，他可是我的初戀。”
“啊。可是我，我記得當時程先生第一次見屹川的時候，過來問了一句他們是不是認識。”
程沐筠點頭，“嗯，認錯人了。”
“不過我不介意。”蕭明睿嘆了口氣，“我介意的是回來得太晚了。”
莫安瀾瞪圓了眼睛，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程沐筠他，不是倒追了蕭屹川整整三年，無怨無悔嗎？怎麼，怎麼就變成認錯人了呢？
他不明白。
***
自那天之後，圈子裡就暗暗傳開來了極爲有趣的消息。
關於蕭屹川和程沐筠。
這三年來，程沐筠倒追蕭屹川的事情鬧得轟轟烈烈的，總之有的是人看熱鬧。
程家人都已經不在國內，程沐筠回國訪友，對蕭屹川一見鍾情，然後便留了下來。衆人提起來的時候，除去程沐筠那幾個發小，皆是調侃的語氣。
總之，沒人看好程沐筠。
着實是蕭屹川對莫安瀾的癡心人盡皆知，在蕭屹川和程沐筠越走越近的時候，就跌破所有人的眼鏡。
好事者又開始傳言，分析程沐筠不過是個備胎，只要莫安瀾一招手，蕭屹川就得屁顛屁顛地滾回去。
之後程沐筠受傷住院的事情，也佐證了這一點。
萬萬沒想到，在程沐筠醒過來之後，事情卻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反轉。
蕭屹川，他居然是個替身。
他，纔是備胎。
程沐筠對他一眼鍾情，倒追三年，不過是因爲陰差陽錯認錯人了，如今正主回來了，自然是要糾正這個錯誤。
這些傳聞，也傳到了程沐筠的耳朵裡。
隔了個手機，周則的聲音也是遮掩不住的興奮，“小筠，你可真是頂呱呱棒極了啊！”
程沐筠：“好好說話。”
“我沒想到，你這麼會玩，居然把蕭屹川玩的團團轉，哈哈哈，太特麼好笑了。”周則在那邊滔滔不絕，“你知道嗎？這次我們剛好碰到蕭屹川那圈子裡的幾個人，看見我們的時候他們都繞路走，那叫一個爽！”
程沐筠：“你們就這麼信了？”
傳言是傳言，這事十有八丨九是從莫安瀾那裡傳出去的。
莫安瀾那人是個精緻的利己主義者。
這次找程沐筠吃飯，表面上是澄清他的蕭屹川的關係，實際上是在示威，表示他和蕭屹川之間的關係是如何的牢不可破。
相比於暗戀對象前任這些關係，所謂的發小、朋友、哥哥弟弟纔是最麻煩的關係。
畢竟，他們只是好朋友，只是哥哥弟弟，從來沒有過曖昧關係，那麼伴侶一旦提出異議，便是心胸不寬容，便是易妒。
這些話，都是在程沐筠心中埋下一根刺，讓他如鯁在喉。
而莫安瀾的目的，也很好猜，不就是捨不得這個備胎而已。
紀長淮那人冷淡得過分，即便是似乎已經放棄了出家的念頭，對莫安瀾也還是那個不太搭理的樣子。
只是沒想到，蕭明睿跑出來摻和了一腳，事情就變成如今這個樣子了。
莫安瀾是不會考慮蕭屹川的面子問題的，心裡想的大概也只有這事情傳出去，蕭屹川受了這奇恥大辱，是絕對不能忍受的，那他的備胎就保住了。
程沐筠承認的目的也很簡單，順理成章的分手，刺激一下蕭屹川，看他能不能把精分出來蕭明睿給收回去。
沒想到，周則在那邊說道：“他們當然不得不信啊，蕭屹川承認了啊，據說還表示不介意，那都是過去，誰沒有幾段過去。”
程沐筠：？？？
蕭屹川你搞什麼啊？玩自我分裂還不夠，還要自己跟自己玩虐戀？
他覺得頭有些疼，“先掛了，我這邊有電話進來。”
說完，程沐筠掛斷了周則的電話。
他並不是藉口，而是真的有電話進來，只是來電的人倒是讓程沐筠有些意外。
居然是紀長淮。
“你好。”
紀長淮的聲音即便是透過手機，也帶着幾分氣定神閒的縹緲，“沐筠，週六有空嗎？”
“怎麼了？”
“週六我生日，家裡包了個溫泉山莊，讓我邀請關係親密的朋友到山莊裡聚一聚。”他停了一下，“我思前想後，能同我稱得上關係親密的，大概就只有你了。”
程沐筠失笑道，“那就你我二人去溫泉山莊，那不是有些冷清，還浪費？”
紀長淮：“你不用擔心，其他人我讓家裡人去邀請，不會無聊的。”
“好的。”程沐筠現在對於這些人的邀請，是來者不拒。
他就想看看，這究竟是玩的什麼花樣。
紀長淮的聲音中帶了些笑意，“那我到時候來接你。”
“嗯。”
***
週六一大早，紀長淮就開車來接程沐筠。
一切如他所說，車上只有他一人，他親自邀請的也只有程沐筠一人。
只是，到了溫泉山莊之後，程沐筠卻發現場面極其熱鬧。
大堂休息區的那些人，一個個的都是熟人。
或者說，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到溫泉山莊來玩的人還真不多。
畢竟除了程沐筠、莫安瀾之外，其他幾人都是同一個人自我分裂出來的。
程沐筠嘆了口氣，“系統，我覺得，說不定一切在這溫泉山莊裡就能結束了。”
系統卻有不同意見。
“我覺得，這溫泉山莊，是個不祥之地。”
“什麼亂七八糟的。”
程沐筠暗暗翻了個白眼，拎起行李，在衆目睽睽之下，和紀長淮並肩走進了溫泉山莊的大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