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程沐筠微微歪了歪頭, “你說什麼？”
一般說來，不會有人對一條朋友圈那麼在意，那程沐筠自然是想不起來的。
莫安瀾也不多說, 拿出手機, “嗯, 就是這一條。”
程沐筠掃了一眼, 一臉無辜, “這個啊，就幾天前我我們倆都沒什麼事，就聊了會, 覺得比較投緣，就拍了這麼個照片, 很正常啊。”
他的態度太過坦然, 紀母纔剛剛升起的疑惑, 瞬間煙消雲散。
她點頭贊同，“也是, 你們年輕人現在不是有事沒事就喜歡發朋友圈嗎？”
“可是，長淮他……”
程沐筠歪了歪頭，有些不解，“怎麼了？難道他以前沒發過這種朋友圈？”
莫安瀾張了張嘴，想反駁卻又不知說些什麼。
他悶悶收回手機, 偷偷瞥了一眼蕭屹川, 卻發現那總是會站出來護着他的人在發呆。
紀母見紀長淮的室友的確什麼都不知道, 便起身道：“謝謝你, 我們就不打擾了。”
“不客氣, 我和紀學長也算是朋友，倒是沒幫到阿姨我抱歉。”
“謝謝, 我們先走了。”
幾人起身向門外走去，蕭屹川也跟了過去，程沐筠見狀，以爲是蕭屹川要去送人，便轉身回了房間。
莫安瀾又掃了蕭屹川一眼，理所當然地以爲對方會一起出門送紀母他們離開。
沒想到，蕭屹川卻只是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然後關上了門。
這是，怎麼回事？
之前，蕭屹川說要搬到紀長淮宿舍時，莫安瀾是樂見其成的，因爲這樣他就更有理由去紀長淮宿舍了。
畢竟，蕭屹川是肯定不會趕他走的。
可是，現在的情況，似乎有哪裡不對勁了？
莫安瀾有些迷茫，他看了一眼緊閉的門，又看了眼紀母離開的方向，追了過去。
***
門內。
程沐筠正搬了把椅子坐到了陽臺上，拿了寫生簿在陽臺上隨意勾勒。
系統：“小竹子，這進度條，漲得我有點心慌啊。”
“多少了？”
“又漲了10%了，這也沒發生什麼關鍵劇情啊，不會出問題吧？”
程沐筠漫不經心道：“想什麼呢，當然有關鍵劇情了，不然你以爲紀長淮他媽來幹嘛的？”
“不是來了解紀長淮的生活情況嗎？”
程沐筠隨手勾勒出兩個人的輪廓來，又幾筆勾勒出個陽臺的樣子，“紀長淮二十幾歲的人了，又不是媽寶男，怎麼可能是這個原因？”
系統虛心求教，“那是？”
“紀長淮在出雲寺住了好幾天了，加上此前莫安瀾告白被拒絕，她擔心紀長淮出家。”
“啊，對，原來是這個關鍵劇情啊！”系統恍然大悟，“怎麼會提早到現在？那不是他們研究生畢業後的事情嗎？”
程沐筠冷笑一聲，“呵，我還沒問你進度條怎麼開啓得那麼快呢？”
“嚶，你隨意發揮。”
系統甩下這麼一句話之後，就開始裝死，再怎麼也叫不出來。
程沐筠到不介意，開始專心畫畫。周遭的景色皆已畫完，唯獨靠在陽臺上的兩人，始終沒有五官。
他停了下來，似乎不準備再畫下去。
“你在畫……你和他？”
程沐筠轉身，看見蕭屹川靠在陽臺門和客廳連接處的牆上，似乎已經看了很久。
“紀學長嗎？不是，就是……一個朋友。”
蕭屹川見他神情有些奇怪，便知曉約莫是問到對方的傷心事，便很識趣地換了個話題。
“剛纔長淮他媽媽忽然跑過來，真是抱歉，打擾你了，主要是他除了報平安外幾乎沒什麼消息。”
“沒事。”程沐筠裝作好奇地問了一句，“紀長淮不是就去廟裡住幾天嗎？他媽媽怎麼那麼擔心的樣子？”
蕭屹川嘆了口氣，“長淮他一直都想出家，當初考研究生的時候甚至考慮過要考佛學院的研究生，後來是他媽大力反對，甚至還犯過一次病，他才改考了哲學系。”
程沐筠擡眼，瞥了蕭屹川一眼，倒是沒想到對方會坦然把這件事情告訴自己。
他順勢問道：“哦？看不出來，紀學長居然想出家啊。”
蕭屹川：“嗯，他小時候就常被說有慧根，日常也有些不入俗世，很有些衆生平等的味道。”
“那上次的事情？他怎麼會忽然那樣？”程沐筠有幾分壞心眼的問了一句，想看看蕭屹川能怎麼圓。
沒想到，蕭屹川接得還挺順，“長淮有段時間，一直住在出雲寺，想出家，但方丈說他有一塵緣未了，如果他在二十五歲前，還沒遭遇這段塵緣的話，纔可剃度出家。”
“塵緣？”
“嗯，與……情有關，或許是情丨欲，或許是愛情，”蕭屹川嘆氣道，“所以他媽只要聽到他去出雲寺住，就會很焦慮，總會惹出些事情來。”
“原來這樣啊。”
蕭屹川：“其實，這事長淮和他媽媽的想法不太一樣，他媽媽巴不得他趕緊遇上這段塵緣，然後被俗世牽絆，不再想出家的事。”
程沐筠：“那紀學長呢？”
“長淮則是覺得，只有遇見了塵緣，經歷了，放下了，才能徹底看破紅塵。”
程沐筠沒再多問，只是在低頭收拾東西。
蕭屹川也沒再多說，轉身進了浴室。
過了片刻，系統後知後覺地出聲問：“小竹子，剛纔蕭屹川是不是在挖紀長淮的牆角？好像，有點熟悉的套路？”
程沐筠漫不經心，“哦？”
系統：“真的啊，你想想，他在你面前說這段話，不就是告訴你，紀長淮是要出家的，你可千萬不要一頭栽到紀長淮身上，會很慘的。”
“對哦，你好棒棒哦，居然看出來了。”程沐筠捧讀道。
系統：“唔，你早就發現了！過分，居然逗我玩！哼！我生氣了！哄不好了。”
“系統，這麼看來的話，你那狗血劇本的邏輯居然圓上了誒。”
系統的注意力當即被轉移，“什麼什麼？”
“有了這塵緣一說，才能解釋劇本里的紀長淮怎麼會同意和莫安瀾試試啊。”
“對哦，那你接下來怎麼辦啊？“
程沐筠笑了一下，“當然是靜觀其變，然後順水推舟地成爲紀長淮的這段塵緣啊。”
***
一週之後，果然如同程沐筠預料的那樣，關鍵劇情點到來了。
在某個週五的晚上，蕭屹川回了家，程沐筠獨自在宿舍裡。
晚上九點多的時候，他接到了紀長淮的電話，邀請他參加自己的生日聚會。
一切是如此熟悉，熟悉到程沐筠生怕在這次生日聚會中再次出現什麼意外，什麼厲鬼這種離譜的事情，導致世界再次崩塌。
“怎麼了？如果不方便的話，也不用過來，只是，在生日的時候，我很希望能見到你。”
紀長淮的聲音溫和綿長，讓程沐筠回過神來，“啊，沒什麼，在哪裡？”
“在我家。”
還好。程沐筠長吁一口氣，如果是在溫泉山莊，他還真有些害怕。
“嗯，我會準時過去的。”
紀長淮依舊是說了一句，“沒事，到時候我去接你。”
第二天，臨近約定的時間，程沐筠才堪堪做完他給紀長淮準備的生日禮物，一串手工雕刻的小葉檀手串。
他拿起手機，看到了紀長淮的信息。
【我在樓下等你。】
程沐筠一愣，走到陽臺上往下看，就見到紀長淮站在樹下，似乎預料到他會走出來，恰到好處地擡頭。
兩人視線相觸，紀長淮揮了揮手。
程沐筠笑了一下，然後以最快的速度到了樓下。
“你怎麼不上去？”
紀長淮卻是垂下眼睛，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我看到那些問答裡說的，追求一個人的時候，在樓下等纔是最妥當的。”
程沐筠一愣，“你在哪看到的？”
紀長淮：“這幾天，在出雲寺裡靜修時，晚上偶爾會看看手機。”
“不是，你在寺廟裡，看怎麼追求一個人，不太合適吧？”
“我們邊走邊說？”
兩人並肩前行，向着停車場的方向走去。
紀長淮解釋道：“這是兩回事，我去廟裡靜修，只是爲了……壓制住某個不屬於我的部分。”
“什麼意思？”
紀長淮：“其實，我懷疑自己心理有些問題，聽起來或許是藉口，但那天的事情，我的記憶是斷片的。”
不是心理問題，是人格分裂。
程沐筠心裡默默接了一句，臉上還是裝作茫然的樣子，“啊，我就說那天你看起來很奇怪。”
“其實以前從來沒有過，但我覺得還是應該坦白告訴你，畢竟差點對你造成了傷害。”
“沒事，我不介意。”
此時，兩人已經到了停車場，紀長淮的手停在門把手上，“我的母親，有很嚴重的神經衰弱，她的心理狀況也很不穩定。我擔心，這會不會影響到我。”
兩人隔着車相望，程沐筠看着紀長淮的神情，不免有些心軟，“那天的事，我真的不怪你。”
“我過不去我自己這關，便只能把自己關在出雲寺，試圖讓一切重歸正軌。”
直至這個時候，紀長淮所說的一切，都像是因爲那天意外的懺悔。
程沐筠甚至有種錯覺，眼前這人真要如同蕭屹川說的那樣，經歷這件事後大徹大悟斬斷塵緣剃度出家了。
然而，紀長淮卻揹着光，看了過來，眼神溫柔，語氣淡然而堅定。
“但即便我在出雲寺，也一直在想着你，沒有一刻放下。所以，我可以追求你嗎？不是爲了幫忙，不是爲了其他的，就是出自我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