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雨夜

這雨勢來得十分兇猛, 並且絲毫沒有減弱的趨勢。

因爲這場大雨黑夜下的校園裡都沒有什麼人,他們走了好久宋筱才鬆開了趙一新的手。此刻已經有些刺骨的寒風吹在她的臉上,連着從心裡泛上來的徹骨的寒意, 終於讓強忍已久的眼淚奪眶而出。

她撇過頭去, 不想讓趙一新看到她這樣脆弱難堪的樣子。

但是下一秒被冰涼的淚水覆蓋的臉卻傳來了溫熱的觸感。趙一新輕輕拭去了宋筱左半邊臉的眼淚, 帶着小心翼翼的呵護和溫柔。

宋筱不知道爲什麼他會發現自己流淚了, 下意識覺得有些難堪, 一把拍開了他的手,向前小跑了兩三步。

雖然趙一新很快追了上了她,但是僅僅幾秒鐘的時間宋筱的全身幾乎就已經被淋透了。她這次沒有動, 只是定定站着望着前方,聲音因爲刻意壓抑哭聲而顯得有些顫抖:“你回去吧, 我想一個人待一會兒。”

他搖搖頭, 伸手抹掉了宋筱還在爬滿臉的眼淚:“你淋溼了, 會感冒的。”

宋筱推着他的手把他刻意往她這邊傾斜的雨傘扶正,暴雨瞬間打溼了她半邊的肩膀。她無所謂道:“反正溼都溼了, 我不在乎。你讓我一個人靜一會兒吧,求求你了。”

以前如果她堅持他總是會依着她,但這次他卻沒有妥協。趙一新的語氣讓人心安,卻又帶着點強硬:“我不可能留下現在這樣狀態的你一個人。”

宋筱伸出手,密集的雨滴敲打在手上甚至有輕微的痛意。她自嘲道:“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很幼稚很自私, 在那麼多人面前讓我的隊員難堪。明明只要沉默就好了, SRTP的項目明明那麼重要, 我卻意氣用事地放棄了。”

他沒有直接回答, 只是側身看着她那雙有些失神的眼睛:“你後悔了嗎?”

後悔?宋筱搖了搖頭, 就算是再給她無數次機會,她依然會選擇這樣做。

他輕輕扭了扭她的臉, 然後用力揉了揉她的頭,笑道:“既然不後悔,那就沒什麼好遺憾。我覺得剛剛的宋宋真的很勇敢很迷人,耀眼得我都移不開眼睛了。”

這愛意表達得太過直白。宋筱突然從心裡涌出一股無所適從的無力感,那麼多人在關心着她無條件相信她,可她卻什麼都做不了。只會讓愛她的人替她痛苦和難過。

她沒有收回自己被打溼的手,反而向前邁了一步,淚瞬間被傾盆大雨覆蓋,在黑夜當中混雜在了一起無法辨別。

“小時候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想跑到雨下面淋會兒,好像這樣就可以把煩惱和不開心都洗刷掉,”宋筱說着說着笑了起來,但那笑聲聽起來卻並沒有開心,反而有些淒涼,“後來生病了被媽媽臭罵了一頓,就再也不敢了。”

她仰起頭,今晚的天空漆黑一片,沒有星星。

“從小到大我學會了很多事情,可是有些事情我卻怎麼都學不會,也不想學。”

這時她突然感覺自己被轉過身靠上了一個溫暖的胸膛。

“如果你想淋雨的話,我陪你。”

他在狂風暴雨中彎腰緊緊擁抱住她,把她圈在懷裡。宋筱隔着已經溼透的衣服能夠感受到趙一新火熱的體溫。她像條被風浪捲到岸上的魚渴求氧氣一樣渴求着他的溫暖。她不自覺地懷上他的腰,努力將自己貼近他。

趙一新把頭擱在她的肩上,在她耳邊輕聲道:“我不能經歷你心理上的痛苦,但至少和你一起淋雨我還能做到。”

宋筱終於不再抑制自己的哭聲,放聲哭了出來。她心裡有太多太多的委屈,太多太多的不甘。憑什麼有些人可以這樣心安理得的放棄大家許多個日日夜夜共同奮鬥的成果,甚至還把這種成果拱手他人。憑什麼抄襲的人可以過得那麼好而她卻因爲不想忍氣吞聲而不得不放棄自己的項目,甚至爲此犧牲珍貴的保研機會。憑什麼有人可以隨隨便便發一個帖子編造不存在的事情介入別人的生活傷害別人。

縱使心裡有再多的憤怒,可她無可奈何。這種無力感讓她實在太難受了,可她知道自己只能在這樣一個雨夜裡偷偷哭泣,不能被那些傷害她的人看見自己內心的不甘和軟弱。

等宋筱終於發泄完之後她冷靜了不少,鬆開了懷抱着趙一新的手。

趙一新彎腰把掉落在地上的傘撿起來,不讓她再淋雨,看着她紅紅的像小白兔一樣的眼眶,輕聲說:“我送你回去。”

“我……”宋筱開口才發現自己的聲音都有些喑啞。

她拉住趙一新溼透的衣服一角,搖搖頭:“我不想讓她們擔心。”

這就有點難辦了,不馬上衝個熱水澡很可能會感冒。他嘆了口氣:“那要不去我租的那個房子吧?你上次去過的。”

宋筱只是不想讓室友們看見自己這麼狼狽的樣子,不想讓她們爲自己擔心。想也沒想就點頭同意了。她的情緒依然很低落,此時他們也並沒有緊緊貼着,因此她並沒有發現他皮膚突然上升的溫度和此時非常快速的心跳。

趙一新住的地方離學校不遠,他們很快走到了。他打開門之後隨手開了燈,在玄關處站着並沒有跟宋筱一起走進去。她有些疑惑地向他看去,就聽到他淡淡道:“你先去洗澡,我去給你買衣服。”

雖然趙一新的語氣極其正經,但這話聽起來怎麼這麼曖昧,宋筱一下子紅了臉。只是“哦”了一聲就往自己印象當中的浴室衝去。

他看着她這樣慌張的背影,低聲笑了笑,轉身出了門。

他很快回來了,敲了敲宋筱的門:“我把衣服放在門口了,我先進房間去,你好了叫我。”

趙一新也淋溼了,如果因爲她感冒就不太好了,宋筱加快速度洗完以後拿進了衣服準備換。翻了翻居然發現了bra和底褲。簡直要瘋……

一想到趙一新買這些東西的畫面宋筱就整個人都不太好。她拍了拍自己的臉不讓自己去想這些奇怪的畫面。

然而等她攤開那個睡衣準備穿上去的時候,宋筱的表情還是無可避免地裂了。

她真的沒有想到趙一新會買這樣一件睡衣。睡衣幾乎是全白的,還帶着鬆鬆軟軟的毛。毛全部都是白絨絨的摸起來手感很棒,只有肚子那一塊是淡淡的粉紅色,更可怕的是後面還有一隻短短的兔子尾巴。她氣得快要吐血了,但又別無選擇,只能十二萬分無奈地穿了上去。

於是宋筱就這樣一身超萌兔子裝氣勢洶洶地去找趙一新了:“我早八百年就不買這種萌系睡衣了!”

這件睡衣其實有點短,只到大腿一半,恰好露出了宋筱那一雙修長白皙的腿。趙一新看着她,眼神暗了暗,笑道:“好漂亮。”

她後知後覺反應過來這身穿着異常地羞恥,幾乎要炸毛。

他目不轉睛看着穿着小兔子裝還跟兔子一樣可愛的宋筱,笑道:“好啦好啦,那下次給宋宋買性感一點的。”

………………

這人實在是太無恥了,完全曲解了自己的意思,宋筱惱羞成怒:“沒有下次了!”

她看着趙一新溼漉漉的頭髮纔想起來正事,趕忙提醒道:“你快去洗吧。不然等會兒我沒感冒你感冒了。”

他笑了笑,拍了拍她剛吹乾柔軟蓬鬆的頭髮:“心情好點了嗎?”

宋筱點點頭:“洗了個熱水澡感覺舒服了很多,”她有些不好意思,“抱歉今天讓你看見我這樣胡鬧的樣子。”

他笑着搖搖頭:“宋宋,不是你的錯。你不用向任何人道歉。要是累了就睡吧,我睡沙發。”

宋筱十分不好意思,有點後悔自己一時任性又給他添了麻煩。同時又有點頭痛該怎麼跟俞依依解釋今晚不回去住了。等她冷靜下來之後其實有種想現在就回宿舍的衝動,不過似乎有點說不過去。她嘆了口氣,爬上了趙一新牀。

第二次睡這張牀了,雖然第一次喝醉酒了沒什麼感覺,但是這一次可是非常清醒的。她不可抑制地去想他睡在這張牀上的畫面,想起了上次他睡着時那樣毫無防備的樣子……

胡思亂想什麼呢宋筱。

等宋筱打開手機時才發現SRTP的小組上已經炸開了鍋,小組剩下的三個人一直在羣上喊她。問她怎麼樣了,還在勸她回來。

她其實有些不忍丟下他們三人,但是宋筱實在不想繼續做這個項目了。她深吸一口氣,在羣上打了句“我考慮得很清楚了,也不想連累你們。希望你們別怪我。”然後就主動退了羣。

她突然想到路荏藝還加着自己的好友,當即把她和魯仁賈也拉黑了。一對奇葩加人渣,簡直無藥可救。

退完羣之後居然有種如釋重負的解脫感,SRTP幾乎是現階段她最重要的事情,連這個都不做了之後的日子估計會很閒吧。幹什麼呢?宋筱靠在牀頭,好笑地想總不能認真談戀愛吧,況且這戀愛也是契約的。

她看了一會兒手機之後趙一新就洗好了,他穿着一身天藍色的睡衣。她看他站在房間門口的時候第一個想法居然是這人居然穿了睡衣而不是像一般套路里那樣圍個浴巾,這可是展示腹肌的好時候啊。隨即又覺得自己的思想實在是有點齷蹉。

他提醒她:“宋宋,你跟室友們說一聲你不回去睡了吧。”

雖然不想讓她們擔心,但怎麼解釋真的是一個讓人頭痛的問題。趙一新這樣看着她她總不能扯自己去刷夜了之類的藉口,宋筱在趙一新的注視下硬着頭皮撥通了俞依依的電話。

“喂,依依。我跟一新出去玩兒了,今晚不回來睡。嗯,嗯,對……好好好你別說了快住口無恥老賊!”

宋筱啪嗒一下立馬把電話掛了。

他疑惑地看着她:“怎麼了?”

“啊?沒什麼沒什麼,”宋筱一想到俞依依在電話裡跟她說的話,臉唰一下就紅了。她飛快躺下來背對着趙一新,用被子悶住自己的頭,“我要睡了。”

背後傳來一陣輕笑,他輕輕道了聲“晚安”,隨後房門就被關上了。宋筱劇烈的心跳在安靜的房間被無限放大。

什麼生米煮成熟飯正面煎完反面煎,再跟俞依依這種污得不能再污的人在一塊兒吃棗藥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