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小雨回頭看了一眼廣顯驛,與城堡門口的那一位興胡女子目光正好相撞,興胡女子的眼中現出一絲驚詫之色。
康小雨轉過頭去,繼續策馬馳向了湖邊。
“今晚我們不進去住了,就在這裡過夜吧。”
到了湖邊一處遠離人羣的位置,康小雨跳下馬來,輕聲道。
“女兒,究竟是遇到誰了?”葉緋魚也下了馬,皺眉問道,“難道是個很厲害的人物?”
康小雨在乾枯的蘆葦上緩緩坐了下來,低聲道:“她就是我跟你說過的,小馬哥哥手下密探的首領。”
葉緋魚皺眉道:“就是那個知道了你身份的興胡女人?”
康小雨點了點頭。
“既然遇到了,不若殺了!”葉緋魚俏臉一沉道。
康小雨瞥了葉緋魚一眼,淡淡道:“你殺不了她,我不會殺她。”
“丫頭,你可不要糊塗!”葉緋魚眉頭擰起,低沉道,“當初她去扶風郡王府找你的時候,你就不該放過她。現在遇到了,就更不能放過。若是容她回到安西,把你曾主持刺殺馬璘的事情說出去,可就對你大大的不利!”
“我雖然對你在馬璘心中的地位很有信心,可畢竟事關重大,這件事情能不讓馬璘知曉,就不應讓其知曉。殺了她,把這件事情瞞下來,波斯寺的人已經死光了,這樁事情我們不說還有誰知道?”
“之前是不知道她去哪了,如今在這裡遇到,可不就是天意!殺了她。瞞下這個事情。只要你和馬璘以後好端端的。我就也能跟着過上幾天安穩日子了。”
康小雨搖了搖頭,微微揚起美麗的下巴:“這件事情是我對不起小馬哥哥,我這次來磧西找他,就算這個興胡女子不說,我也會告訴小馬哥哥所有的事情。不然的話,我一輩子都會愧疚不安的。”
“真是個倔強的丫頭!”葉緋魚搖頭道,“若是馬璘因爲這件事而不要你,你可不要後悔!”
“但求心安而已。有什麼可後悔的。”康小雨仰頭看暮色蒼茫,淡淡地道。
……
米雪站在廣顯驛門口,看着湖畔的蘆葦叢。她的眼中有着一絲冷意,沒想到會在這個地方,碰到這個黑心腸的女人!
延康坊的那一刀快若閃電,她永遠也不會忘記。她的本事乃是馬璘親自所授,一向極爲自傲,卻在那個女人面前沒有還手之力。那個黑心腸的女人,是她迄今爲止遇到過的最強大的對手。
手臂上的刀傷剛剛痊癒,便再次遇到這個可怕的女人。
這一次返回安西。她不僅是把長安城裡的安西密探全部撤了回來,一路上還不斷的收攏人手。如今手下明裡暗裡一共有二百多號人,這幾乎是安西密探在流沙以東的全部力量。正是因爲收攏這些部下,她的速度並不快,每天向前行走還不到百里,不然早就到了安西了。
安西密探既然已經是落到了明處,再在長安活動已經沒有必要。將軍的重心如今是在蔥山以西,大夥兒還是到蔥山以西活動才能發揮作用。
這些並不需要稟報將軍,她爲安西密探的大統領,有着足夠的權限,一切皆可自專。
過了莫賀延磧之後便是磧西三州中的伊州,那裡已經是將軍的領地。由於不需要再收攏人手,便可加快速度。
米雪沒有想到會在莫賀延磧遇到這個黑心的女人,她這分明也是要去磧西了,她去磧西要幹什麼!
……
蘆葦叢中,一個帳篷的頂部露了出來。顯然那個黑心的女人和她的女伴準備在那裡歇息了。
米雪回過頭去,大步走入城堡之中。
二百多個兄弟,只有二十來個好手是跟她住在廣顯驛中,其餘的都是扮作了客商分散在湖邊。
湖邊的那些人,有一多半都是她的手下。那個黑心的女人再厲害,她也不怕。
長安城裡需要投鼠忌器,很多安西密探的手段無法施展,而現在是在大漠之中,如果有需要所有的手段儘可用出來。
磧西是將軍的領地,一個對將軍心懷惡意的女人,縱然是將軍平生第一個喜歡的女人,也不能放她進入將軍的領地之內。
“統領,那兩個女人來得古怪。”駐守廣顯驛的戍卒隊正走上來道,“要不派兩個兄弟探探他們的底?”
和新井驛的戍卒隊正一樣,這位隊正也是安西密探的一員,米雪便是他的頂頭上司。莫賀延磧十個驛站,大部分都是位於瓜州境內,卻全部都是馬璘的部下駐紮,所有的驛站都是安西密探掌控着。
天子命馬璘掌管流沙以西一切事務,馬璘也就不客氣,從新井驛開始往西便皆是安西軍的天下。這些戍卒來自於伊州的伊吾軍,每一個驛站一隊五十人,隊正全部都是米雪訓練出來的安西密探。這一條通往安西的古道,如今完全是由安西軍掌控着。
“不用了,我知道她們是誰。”米雪冷冷道,“尚凱,你的部下都太弱,今晚不要外出。你跟我一起行動,務必要留下這兩個女人!”
“是,統領!”
“去安排吧!”
有了參與行動的機會,那叫尚凱的隊正面露喜色,拱手領命而去。不一會兒再次回來,帶了幾個夥長,每個人皆是抱了一筐火雷。
“夠用了。”米雪點了點頭,拿起幾顆火雷揣入懷裡,一時間胸脯顯得更加豐滿,令人不敢逼視。
尚凱和幾位隊正不敢多看,連忙低下頭去,各自把幾顆火雷揣入懷裡。
二十多個跟着米雪住在廣顯驛裡的密探們得到命令,都是過來拿了幾顆手雷,又把手弩的鋼箭一根根壓滿。
這種手弩乃是安西密探們獨有的武器。可以說是元戎弩的縮小版。最大的特點就是能夠在袖籠裡發射。雖然不能洞穿明光鎧的胸甲,三十步之內還是有不錯的殺傷力的。這玩意兒放在戰陣上毫無用處,卻最是適合近戰。
做好了準備,二十多位好手便在驛站裡開始進食,等待着出擊的時候。
……
夜色降臨。
湖泊之畔,行路的客商們進食完畢,不大部分人都已經躺下休息。有幾個喝得醉醺醺的傢伙想起傍晚見到的那兩個美得耀眼的女人,搖搖晃晃的走了過去。卻再也沒有走回來。
廣顯驛內,燈火也已漸次熄滅。城堡的頂部,幾個戍卒靠在烽燧頂部打着哈欠,顯得極爲睏倦。
蘆葦叢中那一頂小小的帳篷裡已是漆黑一片,兩匹馬系在紅柳枝上,時而低聲的打着響鼻。
靠近午夜,萬籟俱寂。二十幾位安西密探悄然走出了廣顯驛,慢慢地靠近了水邊的那頂帳篷。一根根線香早已被點燃,被他們藏在袖籠之中。
米雪冷冷地看着前面的帳篷,拿出一顆火雷在袖子裡用線香點燃了。然後猛然向着帳篷扔了過去。
密探們皆是做出了同樣的動作,一顆顆火雷划着弧線飛了過去。引信燃燒的紅光化作一道道紅線,皆是落向了那一頂帳篷。
下一刻,所有的安西密探皆是匍匐在地上。
“轟!”“轟!”“轟!”“……”
一陣連綿不斷的雷鳴之聲,暗夜之中火光瀰漫,那一頂帳篷瞬間消失不見,兩匹馬也是被炸得粉身碎骨,湖畔的蘆葦叢劇烈的燃燒起來,發出噼噼啪啪的聲響。
米雪從地上一躍而起,衝向了火光之下的蘆葦叢,到了跟前袖中寒芒一閃,一根弩箭便已飛了出去。與此同時密探們都已站起身來跟上,同時把袖中弩箭射了出去,覆蓋在帳篷原來的位置。
空氣中瀰漫着一股焦臭的氣息,地上偶爾能看到殘破的軀體。屍體都是一些小塊,不知道是那兩個女人的,還是那些之前走進了帳篷的男人的。
“統領,應該是死了!”尚凱低聲道。
米雪沒有說話,冷着臉看着燃燒的蘆葦叢。
這個時候湖畔的帳篷之內,躥出了一個個人影。突如其來的劇烈聲音,讓那些商人們都是嚇了一大跳,忙跑出來看是怎麼回事。而更多的人們卻是快速的趕了過來,與米雪他們匯合在一起。
這些人比那些真正的商人還要多,他們都是米雪手下的安西密探,知道今晚有事要發生,所以早有準備。
“安西軍辦事,都給我滾回去!”尚凱提氣大喝一聲,那些商人們面面相覷,都是乖乖地縮進了自己的帳篷裡。距離火光較近的商人們也只是把自己的帳篷搬遠一些,便陸續走了進去。
“應該是死了吧!”看了許久,米雪長出了一口氣,輕輕點了點頭。
死了便好,這個惡毒的女人,絕不能讓她再見到將軍。
將軍說過,火雷雖然威力一般,可血肉之軀絕對禁受不住幾十顆火雷的攻擊,便是他自己也不能。連將軍自己都不能,又有誰能夠擋住這種攻擊?
那個女人的刀很快,然而她見過將軍出手,將軍的橫刀出手更快!那個惡女人不如將軍,這種攻擊連將軍自己都頂不住,那個惡女人自然是已經被火雷給炸死了。
分出幾十個密探砍下部分蘆葦叢,免得火勢過分蔓延,米雪轉身便向廣顯驛走去。這裡已經是安西軍的地盤,屬於將軍大人的領地,安西密探在此地辦事完全不用看任何人的臉色。
“你說的就是這個大胸女人麼?我不覺得她會有多厲害。”遠處另一座帳篷之中,葉緋魚透過縫隙看着外面低聲道,“興慶宮那麼多侍衛,我都能來去自如,我就不信我不如這個大胸胡女。你看着吧,我去給你殺了她!”
康小雨看着帳篷裡的兩具胡商的屍體,沉默了一下點了點頭:“你要想去,可以去試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