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掌櫃乾咳兩聲,才轉移視線,發現連狗也幽幽盯着他,於是便歇了談價的心思,報了個數。
小虎娘嗓門大,又生怕金掌櫃反悔,急急應道:“欸,要得要得,我們立即給您裝。”
小虎壯着膽子走到金掌櫃面前,鼓起勇氣問道:“我能不能,金掌櫃,我能不能摸摸您的馬?”
金掌櫃點頭:“去吧。”
說完給車伕遞了個眼神,示意他看着點,別讓馬踢了人。
小虎喜笑顏開,猛地彎腰鞠躬道謝,“謝謝金掌櫃,金掌櫃您真是個好人吶。”
金掌櫃被小虎逗得一樂,神情放鬆跟楊初意聊了幾句閒話,又指名桌上是給他們的年禮。
楊初意叫方至誠陪着說話,起身去後頭牆角拿起一盆含苞待放的蘭花,擦去花盆上的灰塵,抱過去給金掌櫃做回禮。
“有心有心。”金掌櫃讓車伕抱回車上,眼睛都不多看那蘭花一眼。
楊初意這下便心中有了底,於是開口隨意似的提及另一件事,爲春日即將到來的美食先做一波鋪墊。
楊初意送走金掌櫃後,便當場給他們結錢,連幾個孩子都有份。
“寶林寶森雖來得晚了,但做的事情多,我給你們一人十五文錢。小虎也做事了,但是掰壞了我好幾個白撒,念在你不是誠心的,算你六文,小磊和小寧一人八文錢。”
各人領了錢,都笑開了花。
楊初意再給各家分了一盒點心帶回家,又拆出一盒,各人分一塊吃了。
小虎樂顛顛的,高興得直蹦噠:“我等會回家得叫爺爺翻翻那什麼老黃曆,今天定是個大大的好日子。嘿嘿,往後每逢這個日子,我便帶着布兜子出門,肯定有會好東西進口袋的。”
小虎娘見兒子樂得沒了正形,打趣道:“我每日替你洗衣服都能翻出一袋泥沙來,任你是天大的吉日出門,還能裝下什麼好東西不成?”
小虎如今已經到了知醜要面子的年紀了,被親孃揭短也反擊道:“哎呀,娘你真討厭,什麼事都往外說,你再這樣我也說你……”
小虎娘衝過來一把捂住兒子的嘴,啐道:“真真上輩子欠了你個皮猴的,你這輩子是來要債的吧你。”
大家都失笑出生,偏小虎還要犟,“我要到啥債了呀,我就撈着了你打人的棍子,我還要告你賴賬呢!”
“哈哈哈。”
這下衆人可忍不住了,笑得東倒西歪的,又七嘴八舌玩笑勸小虎娘,勸她別客氣,一定得好好教育教育小虎,叫他多撈幾條棍子。
笑一場,大家心中更暢快,也更親近了,約着明天早點來,爭取年前再最後賺一波。
這帶字的白撒米花,外人一時難以領悟竅門,雖知道是入模具再炸,這中間工序摸得不透徹便做不出來,所以,楊初意他們這門生意好得很。
他們有錢賺,自然就有人眼紅。
一大早便有好事的圍在大門口惦着腳,伸長脖子看,惹得追風狂吠不止。
楊初意只叫他們別管也別答應,賺錢要緊,別和他們掰扯那麼多。
方老太在大門外頭教鐵頭喊:叔叔,姑姑,快開門,鐵頭想吃好吃的。
楊初意直言不諱對方至誠三兄妹說道:你們開了門,便知道是怎麼又輸又哭的。
三人齊齊搖頭,他們可不敢開門,鬥不過哩。
他們鬥不過,自然有人鬥得過。
賴大肩上耷拉着揹簍,嘴裡叼着竹籤子,斜着眼掃過衆人,痞壞道:“喲,一大早聚衆鬧事啊?!”
“賴大,你好歹是在場孩子的叔叔和大哥,爺爺都當得了。如今發了財,怎麼也不見給小輩們甜甜嘴啊?”
賴大哼哼兩聲:“我都是你爺爺了,怎麼也不見你來磕頭孝敬?只怕你在我這頭討了好,轉身便叫孩子們別來和我玩呢。”
有那半大不小的忙接話玩笑道:“那您帶我發發財唄,我願意跟您玩。”
“成啊!”賴大朝人勾勾手,“待會跟爺走,賭場贏了我叫你爺爺,輸了被人砍手砍腳,怕你忘了爺爺,只記得喊娘罷了。哈哈哈,小子,去不去?”
那人繃着臉不說話,賴大嘲笑道:“你若是自己跟着人來這耍橫要飯,便是傻蛋一個。要是被爹孃叫來的,那你全家都是大傻蛋。”
“你,賴大你別太過分了,別以爲我怕你!”
賴大擼起袖子,挑釁道:“來來來,我就看不慣你們這樣的。自己沒本事,見人發財就上門動嘴皮子,有本事真槍真刀上啊!正好人家那狼狗缺肉吃,咬你們一口,徹底揭開了你們瘋狗咬人的真面目!”
年輕人自然是氣性大,掙扎着便要去比一場。
幾個婦人不過虛虛拉了他衣角,那人便在原地張牙舞爪的耍了一大套不知名的拳法,等別人好一頓安撫才肯謝幕。
賴大不屑瞥他一眼,根本不把這些人放眼裡。
大家都知道賴大是個橫的,再加上老一輩的事,沒人會輕易去惹他。
衆人推搡說了幾句,陪練了一輪嘴上功夫,輸完了麪皮便罵罵咧咧的走了。
賴大也不喊門,就這麼靠在牆角打盹。
方至誠去開門時,他還迷瞪着差點翻倒在地。
他們一直忙到了小年那天才停了這米花的生意,小虎娘和石嬸還捨不得放手,可楊初意已經累昏了,再不想動了。
還有六日七便是除夕了,再不捨後頭也沒什麼人買了。
畢竟有錢的早早備了貨,沒錢的只能攤手回家睡大覺。
方至誠和賴大也想着這兩日把剩下的米花兜售乾淨便安心回家過年。
只是令人沒想到的是,方至誠竟然還牽了一頭牛回來。
村民驚呼,一路追着方至誠回家,楊初意見了也是又驚又喜。
這是什麼好運氣啊,正直壯年的大水牛呢,一開春便可以直接下地犁田了。
本來家裡就想着買牛,所以牛欄還是有的,收拾乾淨了讓牛進去便成。
“哎,至誠啊,開春了牛借我家用用唄。”
“至誠,別忘了我家,我們兩家的田離得近。”
方老太開始擺譜,“我兒子他肯定是先給我們家用,你們爭什麼爭!”
村民噓聲鬧她,“兒子?哪個兒子?斷親後成爲陌生人的兒子?現在你們沒關係了,我們大家都一樣,你別裝傻充愣攀親情!”
“就是,如今他們家是楊氏做主,輪不到你發話。”
衆人說完又去問楊初意,一半是討好,另一半是道德綁架。
方至誠攔在楊初意前頭,高聲制止道:“這牛纔剛到家,你們這樣吵哪裡成,都散了,別一會驚着它,衝出來踢了人我可不管。”
衆人哪裡肯走,硬要楊初意排個先後順序才肯罷休。
楊初意瞥了一眼衆人,冷笑道:“你們的聲音真好認。上次在我們家門口鬧的人,有你,你,還有你,哦,你也在,對吧?”
她一個個指了出來,又繼續說道:“上次我們家追風回來的時候,平婆、好婆,還有後面這三位嬸子,叫得最大聲最刮躁,我沒記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