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香味極濃,卻又不失寧靜淡泊之感。
徐陽伸出手來,端起茶杯,輕嗅茶味。
接着,將杯中茶慢慢飲盡。
放下茶杯。徐陽口中吐出兩個字:“好茶。”
“百餘年來,我爲了鍛鍊心性,一直在研究茶道。並未覺得茶道有多麼高深,只是越研究越覺得世事變化莫測,無盡繁瑣,難有盡時。這一杯茶,一時一刻與一時兩刻,便是決然不同的滋味。其中玄妙才是有趣的地方,世間萬物的規律皆算在其中。”陳慶看向徐陽,輕聲道。
話落,他端起茶杯,將自己泡好的一杯茶一飲而盡。
“有趣。”徐陽點頭。
雖然並不知道有趣的點在哪裡,但是,一位可能是當世第一人的存在同自己說茶道,這件事情本就極有趣。
“在我步入苦海境界時,這個世界已經進入末法時代。當時,我有兩個選擇,一,像其他人一樣尋找避世之法,力圖讓自己存活下來。二,是逆天而行,寧願讓神魂與肉身遭受這天地的腐蝕,也要保持神智清明。”陳慶緩聲道。
說着,他擡起頭來,看向徐陽。
“您沒有選擇一。”徐陽道。
“沒錯,所以這數百年來我日夜都在遭受腐蝕,如今我的肉身已經腐朽不堪,並不像外人以爲的那樣還處於巔峰狀態。”陳慶道。
徐陽眼眸微眯,眉尖輕蹙。
他有些不太明白,陳慶爲什麼要跟他說這些話。
無論是惡意還是善意,這些話陳慶似乎都不應該跟他說。
目光閃動下,徐陽道:“前輩是什麼意思?”
“我已經看到了苦海與彼岸之間的一線之隔,但是,想要跨越那一線之隔還需要一個契機。數百年來,我始終未曾找到那個契機,直到我看到你,我覺得你是那個值得我出一劍的人。
末法時代前最後一個苦海境修士,與末法時代的第一個苦海境修士,這一戰,無關勝負,無關恩怨,只關乎那一縷大道契機!”陳慶道。
話落,他從自己的膝蓋上拿出一個長劍。
“啪!”
陳慶將長劍放在了桌子上。
徐陽看着陳慶放在桌子上的劍,眉尖輕挑。
他大致明白了陳慶是什麼意思。
不過,明白歸明白,他不覺得自己一定要應下這一戰。
搖搖頭,徐陽道:“所以,前輩不是爲了族人來尋仇的?”
“自你突破苦海境界之後,我知道天地規則已經動搖,所以動用整個家族的力量助他突破苦海境。可惜,終究是扶不上牆的阿斗,明明已經是山上人,卻偏偏舍不掉人間恩怨,這一遭劫本就是他的命數,先生沒能殺他已經是他的幸運!”陳慶搖頭,滿臉輕蔑的道。
徐陽擡起手來揉了揉鼻子。
輕呼出一口氣,徐陽道:“前輩,打打殺殺非我願,若要遞出你那一劍,前輩或許可以找別人。”
“哈哈!”陳慶忽然一笑,
在徐陽有些茫然的目光中,陳慶緩緩起身,走到窗前。
負手而立,陳慶道:“徐先生認爲我此來尋你只是因爲慌不擇路,想借你之力突破至彼岸境界嗎?”
徐陽一時沉默,沒有迴應陳慶。
在他看來這件事情似乎是明擺着的事實。
“我很清楚自己身體的狀況,即便我遞出那一劍,我藉此機會抓住了那一縷大道契機,但是,我的肉身已經不支持我真正到達彼岸了!我並非沒有天賦,更不是不努力,只是,我生在了一個讓人絕望的時代!倘若我再晚生個百年,不,晚上個幾十年,我都有信心逆天而行,橫渡彼岸!可惜……”陳慶說着話,忽然滿臉唏噓。
緩緩轉身,看向徐陽,陳慶道:“我所願,只是想在臨死之前看一看彼岸是什麼模樣!朝聞道,夕死可矣!待我死時,我會將我一聲的記憶凝結成一道神魂之力贈予先生,請你替我看一看彼岸的風景!”
聞言,徐陽一時愣住。
他看着雙眸清澈明亮的陳慶,一時分不清楚他說的到底是真話還是假話?
目光閃動幾下,徐陽纔開口,輕聲道:“我與前輩並無關係,甚至還有仇怨,前輩大可不必這麼做。”
“我並非不想殺你,也並非不能殺你,我那一劍也並非尋常人能接得,所以,你不要誤會。”陳慶搖頭,淡淡道。
徐陽一時沉默。
陳慶看着徐陽,並沒有催促他,也沒有說些什麼。
足足一盞茶的時間後,徐陽道:“如果你是來尋仇的,我隨時奉陪。但是,如果是要坐而論道的話,我想我可能還沒有做好準備。”
“我給你時間準備。”陳慶點頭。
接着道:“不過,我想請你明白,這樣的機會對你來說也不多。”
“我明白。”徐陽點頭。
陳慶沒有再多說什麼。
擡起手來,陳慶道:“請吧。”
“再見。”徐陽起身,輕聲道。
話落,徐陽轉身舉步,往外走去。
在徐陽走到門口的時候,陳慶道:“如果你想好了,可以在明日去濱海之上!”
徐陽的身影微微凝滯。
片刻後,徐陽道:“我知道了。”
話落,徐陽繼續往前走。
徐陽走出莊園的時候,青年已經站在車前。
衝徐陽微微躬身,青年道:“徐先生,我送您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走着回去就行。”徐陽淡淡道。
“還是我送您吧,主人特意吩咐了不可怠慢您。”青年道。
徐陽一時沉默。
幾秒鐘後,徐陽點頭:“行吧。”
坐進徐陽,讓青年把自己送回去。
……
一炷香的時間後,徐陽回到酒店,坐回到沙發上。
手握着手機,徐陽眯起眼睛,沉思起來。
陳慶的來意出乎他的意料。
不過,仔細一樣他倒也能理解陳慶的話。
他不得不承認,陳慶的話對自己來說也是很有誘惑力的。
真正步入苦海境界之後,他愈發覺得大道艱難,自己足夠幸運。
但凡自己沒有幸運,或者,沒有抓住那一絲機會,自己現在也不會有這樣的底氣面對這個世界。
他不想做苦海中掙扎的螻蟻,所以,他很陳慶,乃至於天下的武者修士都有着相同的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