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 20 章

第二十章

路旁參天大樹篩落的陽光打在他俊朗的眉目上, 我看到那雙黑漆的眸子裡閃過一絲容忍的光,他臉色冷峻,聲音沉沉:“蘇妍, 別讓我在衆目睽睽之下動粗, 在這裡動粗, 比跳樓好看, 想必很快人羣便圍上來。”

他以爲我還是以前那個怕他的小姑娘嗎, 是他太天真還是我以前真的太懦弱,他以爲他一句威脅,我就會跟他走?

實在可笑……

我仰起頭, 冷冷的與他對視,感受到他散發出來的強大的咄咄逼人的氣場, 這氣場以前使我害怕, 現在, 我依然感到壓迫。

我沒有後退,迎着這壓迫感靠近了一步, 將手撫上他的藍白相間的領帶,湊近了他的臉,從嘴裡冷冷吐出兩個字:“你敢!”

他沒想到我敢挑釁他,神情竟然愣了那麼兩秒,趁着他神情一愣的當口, 我的手鬆開了他的領口, 踩着十釐米的高跟鞋從他身旁款擺而過, 帶起一陣淡淡的香風浮動。

他迅速抓了我的手腕, 沒有轉身, 輕輕後退一步,在我耳邊道:“躲我, 還用着我第一次送你的同款香水,有意思。”

他再後退一步,沒有再說話,將我強力一拉,拉進他懷裡,下一秒,他俯下身,將我抱了起來。

男人與女人之間的力量差距,是我無法突破的,他總能利用這點優勢。

人實在太多,我沒有掙扎,知道掙扎不但無濟於事,還會引來更多的觀望,我任由他抱着,看看他到底要將我帶到哪裡。

從三十幾層樓趕下來的楊翎正巧看到這一幕,將手裡的手機用力一揮,最新款的iPhone劃了個優美的弧線,“哐當”一聲,在大理石地磚上砸了個粉碎,他咬着牙齒喊:“蘇妍,你早就安排好了的是不是,就是爲了讓我看你們兩個複合是不是?保安呢,保安,沒看到你們老闆被人耍流氓?養你們幹什麼吃的?”

蘇葉景恍若未聞,抱着我進了廣場旁邊的一家酒店,酒店門童認識我,向我投來一束詢問的目光,我讀懂了那目光裡的意思,問我需不需要求救。

我感受到自己稍亂的心跳,從下往上看到他的喉結動了一下,他已經大步流星的進了酒店電梯,電梯門關上,我望着他的眼睛:“先生,你流氓耍夠了,可以放我下來了。”

他沒有理我,電梯裡只有我們兩個,他用託着我腰的手,按下了8樓,酒店的電梯很快,不過一會兒功夫,電梯停下,繼而,門打開了。

出得電梯,他終於將我放下,一隻手鉗制住我的右手,一隻手開了一間房門,將我拽了進去。

房間門關上的瞬間,他將我推到牆上,一手搭在我頭上方,一手捏住了我的下巴,溫熱的氣息噴灑在我臉上,“你長出息了,敢玩消失了……”

那神情是恨恨的,似乎這幾年,我的消失讓他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我沒有躲避他望過來銳利的眼神,嘴角一彎,扯起一抹冷笑,反問他:“這位先生,你是不是不懂法,法律上我們是什麼關係?談得上消失嗎?和你有關係嗎?”

“你爸媽臨終託孤……”他湊近了一點,理直氣壯回道。

我打斷他:“所託非人……”

“你……”他被我這句話氣的臉色難看已極,微微別過頭去,皺了眉頭:“六年過去了,你還在怪我?就這樣小氣?”

我伸出手指,將他捏在我下巴上的大拇指移開,又將他輕輕推開幾步,淡漠的看着他,好笑的說:“你未免太過自信,我忙得很,沒時間浪費在無關緊要的人身上。”

他的手滑落到我肩上,扳着我的肩問:“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我揚起眉毛,嘴角帶了一抹嘲弄,不屑的眼神滑過他的臉龐,輕輕吐出一句話:“你又何必再自取其辱……”

他眼裡迸出危險的光來,右手從我的肩上滑落,不自覺摸上了腰間皮帶,冷冷問我:“你是不是幾年沒有捱揍,皮癢了?”

我柔柔嫩嫩的雙手覆在他摸皮帶的手上,湊近他,在他耳邊輕聲,語氣決然的說:“你要再敢用皮帶抽我一下,哪怕我再愛你,餘生咱們也永不相見。”

我看到他的身體震了一下,眼神中似有一絲喜悅,將我拉近了一些,問:“你剛說什麼?你愛我?”

“那是以前……”我將頭微微轉向別處,答他。

他沒有再說話,只目光沉沉的望着我,許久,他才說了一句:“妍妍,你變了,你再也不是以前的妍妍了。”

我冷笑一聲:“以前的妍妍會任你打,反抗不了也不敢反抗,是不是?”

他沒有說話,算是默認。

我看着他繼續道:“那時候小,不經人事,眼裡心裡只有你一個人,全世界在我眼裡都只化做一個你,願意爲你放棄一切,也願意爲你去做一切,哪怕是被你抽,那痛苦裡也是透着甜蜜的。拼了命的想抓住你,伏小做低的將就你,以爲生活中沒了你,我便再也活不下去,真是低微到了極致。”

他忽然打斷我:“那時候的你,像一個調皮的搪瓷娃娃,讓人愛也不是,恨也不是,明明像個搪瓷一樣容易受傷,卻還一直將自己置於危險的境地,叫人不知該怎麼愛你。”

我不買他這番話的賬,反問他:“所以,你就打麼?然後,發現我沒救了,就放棄麼?這麼些年來,你從來沒有反思過麼?”

他依舊沉默。

我卻認真的看着他,繼續道:“你沒有反思過,我卻反思了許多,現在,我明白,自己的人生自己纔是主角,誰都是過客,我實在沒有必要爲了一個喜愛的過客放棄一切,我要的愛,不再是以往卑微的付出一切的愛,我要的愛,是能在我的生命中和我對話的愛,我們是平等,甚至,在我的感情領域裡,我的感受纔是重要的,我已學會傾聽自己的感受,善待我自己。”

他知道,現在的我,說得出做的到,不會像以前那樣哭着喊着求他回來。

我放開他的手,輕輕的退開一步,揚眉看了他一眼,我看到他眼底有一絲隱藏的驚訝。

是啊,昔日對他百依百順的小女孩會反抗了,敢揚着眉頭挑釁他了,他自然應該驚訝。

他的驚訝隱藏得很好,我自然不去挑破他。

下一秒,我轉身離開,沒有回頭,想來他臉色一定冷到極致,但他向來喜怒不形於色,不知道現在還是不是這樣。

我走到門口,聽到他的聲音,語氣十分強硬,內容卻有些哀求的味道:“你別走。”

聽到這三個字,我的心早已軟做了一灘水,直想轉身撲到他的懷裡,緊緊的抱住他,像每個夜裡的夢中一樣親吻他,哭着跟他訴說這些年我一路走來的不容易…

我沒有,我拉開門,頭也沒回的走了。

因爲我知道,我跑回去,我就輸了,並且,在這場愛情裡,我永遠也不可能和他平視了。

這不是我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