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茶,賞景,三兩句漫不經心的閒談。
氣氛漸漸鬆快。
唯有巧兒一直低頭煮茶,好像突然得了軟骨病,頸椎出了問題一樣。
“謝過雲大家的好茶,恆已盡興,就此別過。江湖路遠,有緣再會!”
又逗留一陣,張恆走的瀟灑。
留下雲裳主僕,翩然而去。
定定的站在涼亭臺階,目送張恆背影消失在田間綠苗深處,雲裳久久沒有收回目光。
“小姐~”巧兒嘶啞的聲音響起。
“傻丫頭,怎麼還哭了?”雲裳回頭,就見巧兒紅了眼睛,淚水顆顆如水晶墜落。
“小姐我都沒哭,哪裡輪到你來替我傷心!”
雲裳失笑,端起張恆放下的茶杯,定定看着杯中殘留的半口茶水,目光有些迷離。
“小姐爲什麼不告訴他實情呢?爲他張玉之徒耗大半資源,小姐就只爲了跟他當個表面朋友嗎?這道子之位不爭了?日後也像我一樣,給人當個奴婢嗎?怕小姐到時根本就沒巧兒這麼好的命!”
巧兒不依不撓,嘶啞的聲音滿是怒其不爭和不能理解。
咱們陰陽家雖是九流之一,但小姐你是忘了咱們的尷尬境地了嗎?
脫胎於道家,但道家自成一脈做了仙門,根本沒留下多少遺產給咱們繼承,留下更多的是其他百家虎視眈眈的覬覦和恩怨。
就連聖人,咱們陰陽家也只出過一個。
比九流其他派閥先天不足,卻承載着道家餘留的偌大名聲招引仇恨。
無奈只能用酷烈的養蠱手段,維持自身,勉強支應,避免被吞噬。
咱們陰陽家內部的競爭,可是無時無刻不在,而一旦競爭失敗,就只有任人驅使,淪爲女婢的命了!
像是被巧兒疾言厲色,幾近竭嘶底裡的棒喝觸及,雲裳怔怔出神。
良久之後,雲裳嫣然一笑,“巧兒,你想看紅樓夢嗎?”
巧兒愣了愣了片刻,猛然爆發,“我不想!我不看,絕不!”
小姐你瘋了!
“看吧。”雲裳笑容不減,掏出一本已經毛邊的紅樓夢,略顯粗暴的塞進巧兒懷裡,“看懂了,你就懂了。”
心動這種東西,小姐我也無能爲力的啊,傻丫頭。
在巧兒驚駭的眼神中,雲裳一口喝掉了張恆剩下的半杯冰涼茶水,飄然離了涼亭,飛身落在江流之上,舞袖若流雲,恍如白鶴翩躚,又做灼灼紅蓮。
江邊草木爲雲裳舞姿所醉,隨風而起的窸窣聲,聲聲入耳,碎了巧兒的心肝腸肚。
“啊——”
不知道呆滯了多久,巧兒突然尖叫,跳起來像扔燙手的山芋一樣,狠狠將懷裡的紅樓夢扔了出去。
“噗通!”
書頁嘩啦亂舞的紅樓夢,落進了川流不息的水中,濺起一蓬水花,隨波浮塵,順流遠去。
“小姐,你瘋啦!”
淚水斷了線,巧兒眼睛紅的向兔子,咬牙切齒衝着凌波起舞的雲裳吼叫。
那個混蛋已經走了,走遠了啊!
在白鶴樓上他就不願看你起舞,現在他毫不留情的走了,拒絕了,你還在江波上翩躚繾綣什麼啊,瘋子!
爲什麼,要把自己低賤到泥塵裡啊,小姐!
巧兒不理解,只氣氛的錐心噬骨,然後滿腔憤怒。
有對雲裳不爭氣的,有對張恆冷漠無情的。
“造孽啊,這個執拗的娘們。”
已經走出很遠的張恆,一臉愁容的收了神念,整個人都不好了。
都拒絕的那麼明顯了,結果還非要跳一曲舞。
我這神念害人啊!
雲裳你發現了就算了,幹嘛非要跳舞啊!
“南陽城裡我就不該好奇去春滿樓,更不該好奇雲裳這娘們什麼容貌用神念窺探。”
不然哪有現在這麼多理不亂,剪不斷的愁緒。
美人恩重,無福消受啊。
哥要當片葉不沾身的花蝴蝶啊!
等我離個婚先啊!
“玉之似乎很煩惱?在下略懂……”
“你懂個屁!跟你很熟嗎?誰允許你叫我這麼親切的?滾遠!”
忽然一個人從地下冒出來,擋住了張恆的去路。
視之,乃是那個榕樹下的先生陳辛,張恆煩躁的脫口開噴。
平白捱了噴,陳辛冷漠的臉上都抽了抽。
情報不是說張玉之這人屬順毛驢的,只要不無端招惹很好交流的嗎?
至少表面客氣不缺的啊。
怎麼現在這麼衝?
我哪裡得罪他了嗎?
陳辛想不明白。
明明之前還幫忙解圍來着。
不過是對你的三國故事中的屯田感興趣,想要攀攀交情好探討一下的。
我也沒別的心思啊!
張玉之你不至於這麼暴躁吧?
“哼,欲要取之,必先予之。”
別以爲哥不知道你免費傳道圖什麼!
就唐國這爛的千瘡百孔的別開生面模樣,說你是看不過眼專門跑來傳道撫平,你看傻子信嗎?
你看我張玉之像傻子嗎?
通透點,趕緊圓潤滾遠,正煩躁呢別上來自討沒趣。
摺扇一打,張恆繞過愣住的陳辛,繼續趕路。
哥要遠離這塊糟心的地方,至少方圓百里之內,哥最近都要避開,免得睹物思人,又想起雲裳那瘋娘們。
“我乃是……”
“呼~”
快哉風起,張恆沒了蹤影。
陳辛話纔出口,又沒了下文了。
“算了,等老師來了再說吧。”
這個張玉之,一點都不好接觸。
虧我還想拿身份做做文章呢,白費了心思。
是之前陰陽家那主僕倆女人的緣故吧?所以張玉之才這麼暴躁。
不過,咱們今天這樑子算是結下了,張玉之。
你不給我臉,那日後我也就無需給你顏面了。
連續被打臉,陳辛生氣了。
“嗯?又來了!”
突然神情一變,陳辛猛然側步,腳下地面如同水波盪漾,瞬息將他送出一段距離。
“轟!”
一個沙包大的重拳落下,砸在地上轟出好大一個坑來。
“這次你跑不了了,叛徒!”
禽滑釐魁梧如古之惡來的身子直起,哪怕站在轟出來的坑中,依舊能平視陳辛。
“禽滑釐,你這糾纏不休的狗皮膏藥!”
被張恆連懟都沒大變的陳辛,此刻臉上又厭又煩,惡聲惡氣,恨恨瞪着禽滑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