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一夜的時間很快過去,清晨陽光明媚的照在兩個男女安靜的側面上,微風拂過她的髮絲,一縷黑髮隨風飄舞劃過他的額頭,帶着略微的騷動,張謹風無意識的抓了抓額頭,嘴脣抿了抿,又接着睡。

荷花池邊一女子安祥的躺在牀榻上,少許黑絲散落下來,看不清她的長像。榻下半靠着如玉少年,墨似的頭髮,清秀的臉龐,白衣隨風微揚。眼睛雖閉着,臉上卻露出滿足的笑容。這幅圖畫似從畫中勾出來,溶入荷邊池寬敞的亭中央,美不勝收。

“快看,快看。那少年長得真真美,丰神俊朗,不知是王爺請來的貴客否?”一個拿着宮燈的女婢側耳朝身後的另位女婢輕訴,眼睛裡閃爍着亮亮的光彩。

“不知道哦!若是貴客,怎會如此怠慢,夜宿荷花池。連件遮冷風的毯子都沒有。”另位女婢低頭思索,極爲理性的判斷道。

“也許是他睡不慣新鋪的牀被,於是流連荷花池,遲遲不離去。你看他身後的牀榻也給搬了過來,說不定還真是貴客。”後位女婢接過話來,輕聲笑道。

“你們別多說話了,管他是不是貴客,都不是我們可高攀的。”後後位女婢等了老半天,見前面幾女一直未移動腳步,沉聲說道。

“這姐姐說話,我就不愛聽了。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那男子長得這般好看,若不好好欣賞,豈不浪費哉。”

“欣賞完畢之後,還不是要照常生活。這樣想來,欣賞與不欣賞有何區別?何必浪費那些時間在無用的上面呢。”

“姐姐還真是無趣。欣賞美景你覺得浪費時間,你乾脆不吃飯得了。吃與不吃有何區別呢!”

兩三個女婢意見不和起了爭執,各有不同看法,本是純粹的欣賞看了那一眼,誰知引發了一起口水戰。

這是晚間換班的一批女婢,平時陸續經過荷花池,繞道九曲長亭,再拐個彎走小路使進偏僻廂房,就可以正式休息了。可以說這是最後一個站點,故情緒放鬆卸了些。幾個語言比較激動的都偏執的認爲自己觀點正確,也就這樣,吵吵鬧鬧起來,全然忘了身在何處。

“誰這麼吵?擾人清夢者,一律要拉出去關小黑屋。”張謹風翻了下側臉,就是不願睜開眼睛。春日容易犯瞌睡,昨晚守夜太久,不記得怎麼睡着的了,現在還極度不願意醒來。

“吃飯怎可與欣賞同時拿來談論,這兩者之間的輕重,孰大孰小,看不出來麼。”

“這是個極爲簡單的比方。有時候欣賞要比吃飯重要的多。人啊,一日不欣賞,就會缺少樂趣,鬱鬱寡歡。但一日不吃飯沒關係啊,可以吃麪條、水果等等。”

一般等級差不多的女婢都喜逞口舌之能,若能贏得某個女婢的嘴上功夫,便可喜上一整天。若是輸了呢,則會暗自下定決心,下次一定不能輸。

這也是有一種樂趣。人的思維取決於圈子大小。

沸沸揚揚的吵鬧聲就像嘰嘰喳喳的麻雀,在枝頭吵個不停,讓人無法安眠。

張謹風百般不情願的睜開了眼睛,朦朧的雙眸透着點點亮光,看着不遠處幾個衣色相同的女婢,微微一驚,一時未反應過來這是哪裡。

胳膊怎麼那麼痛?腰也很酸。

張謹風伸了一個懶腰,打了一個哈欠,右手搔了搔腦側的亂髮,一連串的動作頗爲不雅,但甚在此人長像俊朗,既使難看,也可以用行雲流水,舉手投足渾然天成的孩子氣,難以抗拒的自然魅力。一陣微風吹過,他半垂的長長睫毛眨了眨,眼睛像金子般亮亮的,那墨色的髮絲在風中輕飄揚,嫩嫩的皮膚就像是剛剛剝了的雞蛋,漂亮極了。讓人看了有

種想在上面咬一口的衝動。

“哇,好漂亮哦!”有個女婢側眼一瞥,忍不住雀悅的尖叫出聲。

唰唰,另外幾雙眼睛也掃了過去,頓時都呆了,興奮的聲音起此彼伏,直把眼前少年驚爲天人,一山又比一山高。

張謹風聽到叫聲,好漂亮應該指的是女人,下意識的朝自己身後望過,呃,躺在牀上的女人,還是那張非常平凡的臉,值到這麼高昂激動的驚叫麼。

昨晚怕她着涼,張謹風半夜時找了一牀錦被鋪在她身上,寬大的錦被就像是棉花糖浮在她身上,鬆鬆的,疊得老高。而他坐榻下,用身子擋住了她的頭,因此那些女婢們都沒看到少年的身後還藏着一個女人。

女人的睡像非常安祥,像是一隻躺着,怎麼叫也叫不醒的豬。張謹風不知道爲什麼要用拿這麼可愛的詞形容在她身上,就是覺得心裡沒由來的柔軟。手指掐上那張如沐春風般乾淨的臉,好軟,像水豆腐似的。他的嘴角輕輕的向上揚了揚。

張謹風的動作,自然引起了女婢的觀注,這下,女婢們不是驚喜的尖叫了,而是露出恐懼的表情,颯颯的風聲吹過,全部跑得不見蹤影。那速度,可用凌步微步來形容。

王府除了女婢之外,就一個被王爺抱回來,疼愛得不得了的女人。這少年身後的女人是誰?不用猜,也大概知道七八分了。都說有美色的地方,禍事多,還是趕緊離開這事非之地比較好。

“爲什麼你就是不醒呢?”張謹風單撐着腮邦子,另隻手輕輕的按着女上臉蛋上的肌膚,皮膚太嫩滑了,真是不想移開半步,指尖也就這樣很自然的陷入皮膚裡,左側的臉上都凹了一大塊進去了,張謹風還是不縮手,其實他知道自己像只被溫水煮着的青蛙,趁還來得及離開時,應該趕緊跳出來。可就是這種緩慢又細微的危險,更能夠死死的吸引他。索性今朝有酒,今朝醉罷了。

“張御醫,你好大的膽子。本王讓你幫忙守夜,可不是讓你來調戲本王妃的。”幾分鐘後,一個冷酷沉着的聲音響起,帶着絲絲憤怒氣息。

張謹風連忙縮回那隻不老實的手,訕訕的笑幾下,道:“她還不是你的王妃。”

一股冷風迎面逼來,無形中像一柄刀子,脖子邊涼嗖嗖的。

張謹風立馬低下頭,一本正經道:“王爺多心了。剛纔我並沒有調戲王妃,而是用一種非常醫術讓王妃醒來。”

“哦,什麼醫術?從昨晚至剛纔的行爲,本王要一個合理滿意的答案。”歐陽謙緩慢的從荷花池對靠踱步過來,荷池邊的葉兒微微浮動起來,像是恭迎他的到來。他深邃的眼睛裡掠過一絲疑惑,冷聲問道。

“……”能說昨晚用了‘以毒攻毒’嗎?恐怕這腦袋保不住半個時辰。張謹風愣了幾秒,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詞來解釋,低垂的頭部壓得更低了。恨不得能鑽進泥土裡,逍遙王能無視他。

“說!本王的耐心有限,一分鐘的時間,如果你不能好好的說,那就不用說了。”歐陽謙見張謹風沉默低頭的模樣,本是壓抑的幾分火氣,噌噌噌的燒到了腦門頂。那種感覺就像見到自己的妻子和自己的兄弟偷情,自己被帶了綠帽子,心情糟蹋透頂了。

“淡定,淡定。凡事要淡定!你別發揮你無限的想像力,我和王妃能有什麼?一個睡着的醜女人,一個俊朗真誠的大夫,怎麼可能發生別的事情。”張謹風沒從正面解釋,插科打混的說道。

“她長得不醜。”醜嗎?在他看來是越來越漂亮了。

“王爺,你的品味真是差極了。”張謹風低聲評價道。

“別轉移話題了。本王必須了

解她的病情,她何時醒來?昨晚,她睡得可安好?”幾個晚上了,他默默的守夜,都能看到她的眼淚,就像沾了墨水的白紙,怎麼擦了也擦不乾淨。

“……”原來逍遙王也有柔情的一面,很是難得啊。張謹風訝意的聽着,擡起頭來,正好對着歐陽謙那雙泛着柔情的眼眸,不由又愣住了,傻傻的不作聲。

“昨晚我用了以毒故毒,別誤會。我沒有,沒有向你那樣。也不是,我的想法是是她心裡最在乎的是誰?如果那個人受到傷害,她會怎樣?她一定會奮不顧身,用盡全力的起來,是不是。所以,我的想法不齷齪,是很正常的想法。”張謹風緩緩的解釋道,看歐陽謙駭人的眼神,似乎他再解釋慢點就會即刻吃掉他。立馬糾正話語,讓人聽起來毫無罪惡感,只是他的內心一顫一顫的。

“後來呢?爲什麼會連牀榻都搬到這裡來?”歐陽謙眼底閃過一絲疑惑。

“因爲以毒攻毒無效。我又想了一個辦法補救,古醫上說人睡覺了也能感覺到身在何處的,若是狹小窒息的空間,晚上必做惡夢。若是天廣地闊的空間,夜裡必定安眠,睡得香甜。”張謹風右眼抖了一下,微微屈身,不敢擡起頭來。

“是嗎?昨晚她可有安眠?”古醫上真有這麼說過?歐陽謙見張謹風態度尊重了很多,語氣逐漸變得輕柔些。

“必須的。睡得很好啊。”張謹風在心裡鬆了一口氣,面帶微笑的自信說道。

“爲什麼還不醒?”歐陽謙再問。

“……她心慕的何人,可否請來一趟?”張謹風不答反問,眼睛裡掠過一絲好奇。

“不行。”歐陽謙沒有直接回答,果然的厲聲拒絕道。

“爲什麼?”張謹風不解。

“本王希望她醒來見到的第一個人是本王。”歐陽謙瞪眼,略一沉吟,低聲說道。

呃,不愧是王爺。真是霸道啊!張謹風心裡有些不滿,面上絲毫未表露出來,而是平靜的說道:“王爺,她有可能醒不過來了。”

“不可能。”歐陽謙想也沒想的反駁道。

“她心中有傷,她此刻正在夢魘中,王爺是沒傷她多重,可是勾起了她心中不好的回憶,她臨頻絕望。如果沒有人能夠讓她走出來的話,她永遠都會睡着了。”張謹風不緊不慢的緩緩說道。

“……”一時間氣氛凝重,彼此都沉默。

“王爺若真的喜歡這姑娘,爲何不與那男子公平竟爭?王爺無需害怕,我有辦法讓姑娘醒來見到的第一個人是王爺。”張謹風沉默了片刻,低聲鄭重說道。

“本王是不是太貪了?”歐陽謙嘴角一彎,有些自嘲的笑了。

“不是!王爺只是太癡情了。我記得在太祖爺在世的時候,常提起王爺,他說王爺雖是少年朗,卻有股常人未有的霸氣和野心。記得天狼國初時不肯朝貢,常在邊境犯亂。你就說了幾句話‘天狼國太不像話了,該好好整治。’第二天翰國出兵十萬,迅速進攻天狼國,直直殺到天狼國國都。殺光,搶光,燒光……那時的王爺纔是最可怕的。”那時逍遙王鋒芒必露,在朝政上有絕對的說話權,要不是太祖爺長壽,估計沒人治得了他。

“本王不會將三光政策用在她身上。”歐陽謙挑眉,肯定的說道。

“嗯。既然如此,王爺何不放了她自由。”張謹風輕聲提議道,眼睛裡佈滿了真誠。

“無需你來教導本王如何用事,你只管做好份內的事即可。”歐陽謙冷冷的瞥了一眼,淡淡的拋下一句話,甩袖離去。

張謹風站在原地任風吹起衣衫一角,眼睛閃爍着點點光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