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個犢子!胡說個啥哪!”
齊永庫真地生起氣來!狗剩兒看到,齊永庫這會兒的眼睛都是紅的了。狗剩兒頓了一下子,把心一橫,愛咋咋的!
“咱可沒胡說!你敢說你腰上彆着的不是槍?”
“你他媽的真是瘋了!咱腰上啥時彆着槍了?”
“誒?大爺,咱可是好漢做事好漢當啊!是咱自個兒做下的事兒,咱就不懼! 你要說你的腰裡沒彆着槍,那你就讓咱摸一摸!”
狗剩兒耍上了無賴,一下子就伸出手朝齊永庫的腰上摸了過去。齊永庫雖說是個瘸腿兒,但動作倒挺麻利。他向前一躲,同時把手向自個兒的身後撈了一下子,正順了狗剩兒向前撲來的勁頭兒。那狗剩兒一下子撲了個空兒,向前閃跌下去,兩隻手着了地兒,向前搔了幾搔,差點兒仆倒。
齊永庫躲過了狗剩兒的這一撲,就不再躲閃,而是挺在了那兒,看着從地上直起身來的狗剩兒,覺得有點兒可笑。狗剩兒可不管那個!返身到了齊永庫的跟前,伸手就在齊永庫的腰上摸了個遍兒!那腰上除了插着的旱菸袋之外,真就是啥也沒有!哪還有啥槍!
狗剩兒有點兒出乎意料。前兒個,齊永庫的腰上分明是有着一把槍的!狗剩兒多少有點不太得勁兒!嘻嘻笑着說道:
“大爺,咱就是跟你隨便鬧鬧!逗着玩兒的!”
狗剩兒琢磨,這老傢伙一定是把槍藏在了啥地兒,上這兒裝好人來了!好!你就裝吧,讓咱陪着你這老傢伙多玩一會兒!嘴上就說道:
“現在這是啥時候,可是日本人的天下,在這麼個時候,想做個清清白白普通人都不容易,說不定啥時就攤上點兒啥事兒,更別說你腰裡還彆着一把槍哪!”狗剩兒說過了這話,就不懷好意地瞅着齊永庫笑了笑。
“滾犢子!”齊永庫罵道。
一些個正在修路幹活兒的荊家溝人,原先遠遠地看到齊永庫和狗剩兒好象是要打起來的樣子,就想走到跟前來看看是咋個回事兒。要是真打起來了,看看是因個啥事兒,都是一個溝裡的人,親戚裡道兒的,那不得拉拉仗啥的!再一看,沒咋地,兩下兒平緩下來了,也就又磨回頭繼續幹着自個兒的事兒去了。
看着氣哼哼的齊永庫走遠了,狗剩兒衝着齊永庫遠去的背影惡狠狠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罵了一句:
“操!人模狗樣兒的!”
狗剩兒想進荊家溝保安隊,是想神氣神氣,也有想轉轉運的意思在裡面。家裡窮不說,這都四十多歲了,連個媳婦兒也沒娶上,自個兒身上的事兒自個兒難受,還遭人笑話!那要是能整上個保安隊員,神氣了,或許,還能糊弄個媳婦兒啥的也說不定!狗剩兒琢磨自個兒之所以連個媳婦都娶不上,歸到根兒上是因爲自個兒家窮!一想到這個事兒,他可就更恨荊志義家了!要不是自個兒的爹給荊志義他們家那石英礦採礦放炮,炸死了,那咱這個家也不至於窮成現在這個熊樣兒!那自個兒的媳婦早就娶上了,說不定兒子都得多大了!狗剩兒想,自個兒娶不上媳婦兒,是因爲自個兒家窮,那咋樣才能改變這個窮樣兒呢?狗剩兒想來想去,俗話說,人無外財不富,馬無夜草不肥!得想招兒!
狗剩兒琢磨,在咱荊家溝,要說有錢,還得是人家荊繼富和荊繼忠哥倆兒,那可真是有錢!要說別人不一定知道,咱可是知道!咱是誰呀?咱是狗剩兒啊!咱可是給荊繼富家趕過多少年的車哪!誒?那荊繼忠家裡着了兩回大火,真就燒得那麼幹淨,啥值錢的玩藝兒也沒有留下?狗剩兒覺得不大可能!那咋可能呢?瘦死的駱駝比牛大!但現在,荊繼忠全家都搬到柳城去了,後蓋的這麼幾間房子倒是讓咱給看着,咱也算是對得起他,直接到他這房子裡來住着給他看着!他這房子真就是光剩下一個房架子,啥值錢的東西也沒有,啥都搬到柳城去啦?這樣想着,狗剩兒可就在人家讓他幫着看着的房子上下了功夫了!先是裡裡外外地看,踅摸,等到看完了踅摸完了,看到哪兒不順眼,看到哪兒可疑,就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掄開鎬頭開刨!挖地三尺!用了足有一年的時間,把荊志國家無法搬走的那幾間房子裡裡外外地刨了個遍!等到這一應的事兒都幹完了,狗剩兒有點兒灰心了!這家人家兒真是啊!真就啥也沒有留下,除了那空房架子!
碰到了齊永庫腰裡的硬梆梆的傢伙兒,狗剩兒已經死了的心又跳動起來了!
不對呀!那荊志義的爹荊繼富是全村最有錢的主了!那在咱這荊家溝一前一後,十里八屯那也是頭一號!他家那鋪子,那地,三兩年以前那可是老了去了!這咋說沒就沒了?他就敗落了也不至於敗落得這麼快呀!這荊繼富可真就是個了不得的人物!他家剛敗,日本人就來了,緊跟着,滿洲國又被日本人鼓搗起來了!荊繼富家不會是把鋪子和地都變賣了吧!這樣想來,狗剩兒的心臟可就跳得照平素快了許多!他覺得,自個兒琢磨的這個事兒說不定還真就是這麼個事兒哪!不管這事兒是不是真就是這麼個事兒,不管咋說,咱也得比劃比劃!
好事兒找好人,壞事兒找壞人!眼下可是有個現成的人在那兒等着哪!誰?茨溝姓白的那小子。
用人真就是門學問!就連狗剩兒這樣的人也知道在用人的時候啥人合適啥人不合適!他覺得,他想着的這個事兒,白果再合適不過了!爲啥?因爲白果是鬍子。這個事兒,雖然,嚴格說來,他並沒有真正認出多少年以前,綁了荊志義和荊志國的就是這個白果,但在那兩個小子被綁票之前,他同這個白果可是在一起喝過酒的,接着就發生了鬍子綁票的事兒!當時,那可是多虧了咱,咱可是拼了死命趕着那車跑,雖說最終還是沒能跑了,但自個兒也算盡力了!踹倒咱車的那個鬍子看上去真就有點兒象是這個白果!不管是與不是,眼下,咱就把他當成那鬍子了!昨兒個,咱同姓白的小子說那幾句話時,從那小子當時的樣子來看,這事兒還真就是八九不離十了!姓白的那小子如果真就是鬍子,這個事兒可就有戲了!鬍子對錢財的事兒那可是上癮的!咱把咱的想法一說,那姓白的小子必定感興趣,這只是一。再有,那小子肯定也知道得咋幹!小雞不撒尿,各有各的道兒!各行有各行的一番能耐!要說趕車,那姓白的小子一定趕不過咱,可要是論起謀財的事兒,那他一定比咱在行得多!想到這,狗剩兒心裡可就一下子敞亮起來了!
這個事兒弄好了可是個發財的事兒,參和的人是越少越好。這個事兒咱要是一個人能幹,就不用再找第二個!實在不行了,咱再找姓白那小子不遲!
狗剩兒平素不愛幹活兒,可在這個事兒上,那積極性可是老高了!一連多少天,他都是前半夜睡覺,後半夜起身,在那荊志義家的那大院子周圍前前後後地轉,踅摸,就象那盜墓賊看風水找墓穴一樣,只是他踅摸的是活人的院子。一連三四天地踅摸,功夫不負有心人,他真就有了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