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天兒短,下半晌四五點鐘的時候,天已經就暗下來了。荊繼富家平時是吃三頓飯的,但今兒個晌午飯吃得時間長了一些個,荊繼富告訴荊志義,晚飯你們願意整點兒啥就整點兒啥,你們吃你們的,給咱弄碗粥,整點兒鹹菜就得了!
這時,電話鈴聲響起來。
是覃縣警察局局長羅永來電話。
“荊保長!是咱哪!羅永!”
“啊!是羅局長啊!你這是在哪兒打電話?”
“咱在縣裡哪!荊保長,聽說,荊科長回來啦?”
“啊!是!走了一會兒了!”
荊繼富吃了一驚!這信兒也太快了,這咋國子前腳走,後腳就來電話問哪?是國子跟他們通了氣了?不象!要是通了氣了,那羅永還用來電話問嘛!
“哎喲!荊保長,這荊大科長平素也不咋回鄉,這咋回來也不說一聲,讓咱也儘儘地主之誼!這可是荊科長的不對啊!”電話裡,羅永嗔怪地說道。“那咋不住上個一天半天的,剛到就走哪?”
“唉呀羅局長!這個事兒確實是咱考慮不周!咱想國子和您一樣,都是忙人兒,就沒好再叨擾您!這國子也是!到了就吃飯,吃完了飯就走,一點兒不勻空兒!”
“哎呀也是!那省廳一天的事兒可老了去了!那行,荊科長走就走了,要是沒走,咱得過去拜見一下子!”羅永一邊兒說着一邊兒就笑起來。
放下電話,羅永想,這荊志國多虧吃了頓飯就走了,要不這事兒說不定還真就是個麻煩事兒哪!行!這樣最好!小原廳長交給咱的任務,咱這也算完成了!
這個時候,從關東州通向奉天的公路上,來往的車輛已經就非常稀少了,只是偶爾有那麼一輛兩輛的貨車從路上轟轟隆隆地滾過。
荊志國他們的車從高臺路口上了公路,大約過了也就二十多分鐘的樣子,就到了高臺車站的下一站謝屯。同高臺車站一樣兒,謝屯車站近處的公路也有一個路口是通向東面去的。石壘開着車,從謝屯站的公路口下了公路,一直向東開下去了!這是荊志國早就計劃好了的安排。
車一直向東開過去,會到達約有四五十里地遠的大梨樹屯,從大梨樹屯折向偏西南,會到達荊家溝的東山。 這條路到了大梨樹屯西側一里來遠的地就和荊家溝東山延伸過來的路交匯,然後一塊兒伸進大梨樹屯的街裡。石壘開着車到了這兩條路的交匯處,就直接折向了去荊家溝東山的路了!約摸又過了也就半個鐘頭的樣子,車已經接近了荊家溝的東山。
荊志國對荊家溝東山那是相當熟悉。他家搬到柳城後,正在讀小學的荊志國有那麼兩三個暑假基本都是在那東山上度過的,沒少在那山上山下地瘋跑玩耍。根據已經掌握的情況,日本關東軍在荊家溝東山的施工地點,就是荊繼富家原先在東山開礦的地兒,那地兒,荊志國是去過的。
這麼長的一段兒時間,日本人是一天不停地開工,白天晚上地幹,就在荊繼富家原來那開礦的地兒安裝了一臺柴油發電機,離老遠就能聽到那發電機轟隆隆轉動發電的聲音。這倒好!荊志國他們汽車的馬達聲倒顯得微不足道了。車很快從東側進入了東山,車燈照耀着前方的道路,路邊兩側的山林密密麻麻,燈光打到了路兩邊兒樹幹枝椏上,影影綽綽的。約摸着接近了那施工的地點,荊志國讓石壘把車開得稍微慢一點兒,又過了一會兒,荊志國讓石壘把車停下來,他坐到了前排座位上去。這回,車走得更慢了。就在這時,車裡的人幾乎同時都聽到了前方傳來了一種馬達的轟鳴聲,並不是十分響亮,一陣子一陣子地飄過來。荊志國說了一聲:
“行了!停車吧!”
按照事先的約定,由陳果在車上等候,車不息火。荊志國和石壘把自個兒戴着棉帽子摘下來,從自個兒的懷裡各掏出一個頭套兒,戴在頭上,再把帽子戴上去。石壘把車燈關掉。荊志國和石壘下車,幾步就鑽進了前方的黑暗裡。
約摸也就走了五分多鐘的樣子,荊志國和石壘的腳步聲兒更輕了一些個,可遠處的轟鳴聲卻更加響亮起來!前方一處山峰後面的亮光把半邊兒天都映得亮了起來。荊志國知道,地方到了!
任啥人都會知道,日本關東軍在這深山密林中整出這樣的工程來,那警戒的等級必然會是相當高的。那在安排了一些個明哨的同時,必然還會安排一些個暗哨和流動哨。荊志國和石壘兩個人分散開,儘量縮小身形,同時離開了大路,一棵樹一棵樹地向前騰挪!很快就到了那工程的近處了!兩個人伏下身子,不再向前,而是四下裡踅摸。剛從黑暗中看到亮光,看到被亮光照亮的地兒,那是相當地清晰,可再看亮光沒有照到的地兒,那可就費了勁了!兩個人努力分辨着所見到的一切,謹防暗處隱藏着的敵人!
這次偵察,荊志國和石壘應該說並沒有啥更新發現,唯一不同的是,這工程的前臉兒是就着荊志義家原先開礦已經挖去了小半個山坡的舊茬兒,那洞臉兒是衝西的,在洞臉的西南和正北的山上是建着兩個崗樓的。白果沒有說到,估計,這應該是後修建的了。別的不同真真兒就沒啦!這次偵察的最大的好處是對白果和荊志義所看到這工程的一切進行了確認,多了一些個真實的感受。從那巨大的山洞的入口,入口前的巨大平場,那平場上停泊的車輛,那足有水桶粗細的探照燈,大致可以窺見這工程的龐大規模。
這個工程,那應該是相當巨大。
荊志國仨人兒回到奉天已經是下半夜了。進了奉天城,石壘把車開得飛快。那他纔不怕遇到個啥關東軍巡邏隊哪!一臺省警察廳的車,車上坐着省警察廳特務科的科長,那還有啥可怕的哪!那要說,就不怕一家問你,這麼晚你們這是幹啥去啦?那石壘心裡早就準備好了!車走到半路壞了,修車來的!咋?有啥問題嗎?
走這一路,真還就是非常順暢,並沒有遇到啥費心勞神的事兒。到了荊志國家的院子,石壘把車開進庫裡,就想回去。那眼瞅着天就要亮了,還回啥回!就別回啦!再說,自打晌午吃了頓飯,到現在,那可是水米未進,咋也得吃口飯吧!
盧姐早都聽到了院子外面的動靜,迎了出去,等幾個人進了樓裡,就去廚房裡熱飯熱菜,一會兒的功夫就端了上來。仨人兒還真就有些個餓了。
“走!到咱那屋去,咱倆睡一張牀!”
吃過了飯,荊志國說道。
“那可不行!那麼的吧!這天兒也快亮了,咱就在這客廳的沙發上對付一宿得了!”
他們這一行仨人兒在路上既沒遇到人,也沒遇到事兒,可他們從大街上進到衚衕裡,接着又進到院子裡,那都是被人看到了的,而且還不止一個人!
看到這一應事兒的是黃大寶手下的兩個特務。一個躲在了衚衕入口處的一棵大樹後,另一個躲在了荊志國家院牆外的那棵大樹後。
這倆人兒一看荊志國全家也不知去了個啥地兒蹓躂了一大天,這時纔回來,非常氣憤!這都把咱們凍完了!這時纔回來!還好,總算回來了,這咱也好交待一些個,這要是不回來,咱還真真兒就不好交待了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