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臺階上的那些個保安隊的人有些個詫異,這都大晌午了,荊繼富咋沒留那犢子吃飯哪?這荊繼富--
按照中國東北,這滿洲國人的習俗,有客人上門,那一般說來是要挽留客人吃飯的,更別說人家還拎着一堆的東西!窮人家富人家蓋莫能外!看荊繼富那顛顛兒的樣兒,應該是得留那犢子吃飯的,可居然沒留!
宰豈到荊志義家來拜訪探望這個事兒在接下來的一夜裡攪和得多少人沒睡着覺,那可就不得而知啦!
看着宰豈的車往東山那邊兒蹽了過去,荊繼富和荊志義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提摟着的心總算是可以放下來了!到得這時,這爺倆兒心裡想着的事兒那是出奇的一致!白果夜赴奉天未成,這小子緊跟着就來了!這小子就是一黃鼠狼!
爺倆兒琢磨,可別覺得看上去有些個不大象!日本人做事,啥人整得準?表面上看,那小子是順着國子屋裡的那條線兒過來的,啥看望弄景兒的!誰知道他做何打算!到得這時,爺倆兒就有些個着急起來!小武兒打聽到的事兒本想說給國子聽,還沒等人過去,又出了這麼個事兒!這到底是咋個事兒,眼目前兒還看不太清,但也得讓國子知道知道!嘖!噝,咋整呢?一時間,把爺倆兒整得是愁眉不展!
但有一樣兒爺倆兒可是看得清楚楚兒的!那就是,這一半天甭想再讓白果去奉天啦!
保安隊的那些個人晌午在荊志義家簡單吃了飯,也就沒有再行操練,留下個值班兒的,就都散了。
白果坐在屋子裡,背靠着牆,眼睛卻朝炕梢兒的那個雕花小櫃盯盯地瞅了半天!頭晌兒,那個宰豈看着這個小櫃的時候,眼睛直閃光,白果的心真真兒就是懸在了半空!那櫃裡面的東西可就是他的全部家當!東西並不多,但卻是要命的!多虧那小子並沒有要求再看看那櫃子裡面!
白果心裡七上八下!按說,夜裡在山上看到的那個人並不就是這個宰豈,他看得清楚楚兒的,那是一個女人!可夜裡出了這麼個事兒,這白天裡就有一個日本關東軍憲兵到家裡來,這不能不讓人往一塊兒想,不能不讓人起疑!回想起夜裡一應的事兒,白果覺得,自個兒當時的行蹤應該是被日本人發現了!多虧自個兒留了點兒心眼兒,並沒有就大大咧咧地直接奔上北山。這個事兒還真真兒有些個僥倖!
要說,就白果那身手,那還用擔心啥這個那個的!白果擔心的倒不是自個兒咋的,他是擔心荊志義一家,別再因爲自個兒牽連到老東家少東家這一家人!到得這時,白果全家也就他自個兒一個人了。白果琢磨,咱全家就咱一個人,說點兒實在話,是死是活沒啥大不了的,可要是因爲咱牽連到老東家少東家一家人,那咱可就是作孽了!一忽兒,白果的心裡就涌現出一絲衝動,乾脆把自個兒的一應情況跟老東家少東家說上一說,或許還有啥更好的法子也說不定!
要說白果能有這麼一種想法,或者說是衝動,那可是對荊繼富和荊志義一家多大的信任!白果當然知道自個兒是咋回事兒!他做下的那些個事兒,那可真真兒就是生死攸關!這樣想來,心裡就又些個埋怨起自個兒來!咋?咱還是個男人不?咱這個時候把這些個事兒說給人家,那咱是想讓人家幫着咱擔着是咋?再者說,咱自個兒做下的那些個事兒,那哪還能往外說!白果意識到,自個兒一旦把那些個事兒說出去,自個兒也就不能再在這地兒呆了!即便人家容咱,咱也無法面對人家!從這麼兩三個月的接觸,白果對荊繼富和荊志義爺倆兒,那應該說是看得透透的了!那天底下上哪兒能找到這樣人家兒!遠的不說,就是頭晌兒,面對那個日本憲兵的詢問,人家老東家說出的一番話,那可真真兒就是護着咱哪!心裡想着這些個,白果遂拿定主意,挺挺再說,或許,情勢還有轉圜的餘地!
就在這時,白果聽到門外有了聲響。
“白大哥,在屋沒?”
是荊繼富和荊志義已經到得門前。
“在!在!”
白果起身,荊繼富荊志義爺倆兒已經就進了門了。
“老東家!少東家!快上炕!裡頭坐着!”
荊繼富在炕沿兒上坐下,順手摸了摸炕上,說道:
“還行!有點兒熱乎氣兒!他白大哥,晚上多燒點兒,咱不差那點柴火!”
“哎!”
“他白大哥!剛纔,咱和志義好頓琢磨,也沒咋琢磨明白!咱爺倆兒過來,想咱爺仨兒再一塊兒琢磨琢磨!嘖!咱就覺着,頭晌兒那個宰翻譯官到咱這家裡來,不會就是來串串門兒,跟咱套套近乎!應該是爲了啥事兒來的!可爲了啥事兒,咱又說不清!這日本人不象咱中國人,那不是一個種兒,辦啥事兒那也兩樣兒!咱琢磨,不管他是爲啥事兒來的,咱自個兒多長個心眼兒倒是應該的,提防些個!眼下,是日本人的天下,那要真真兒就是日本人有了啥想法,那還真真兒就不好整了!得提防着點兒,可別讓日本人把咱給繞進去!”
要說,荊繼富的這幾句話,那說得也是再透亮也沒有了!
白果瞅了瞅荊繼富,又瞅了瞅荊志義,遂低下頭去,沉吟了好一陣子,這才擡起頭來,說道:
“老東家說得在理!這個事兒是有些個蹊蹺!咱也正琢磨這個事兒哪!老東家,您說,哪有這麼碰巧的事兒!夜裡,咱出行受阻,白天,那宰翻譯官就到家來了!嘖!只是,咱琢磨不明白,這兩下到底是有啥牽扯!”
“他白大哥,你能不能把你在昨兒個後半夜遇到的事兒再說一說,咱們一塊兒再看看到底是咋個事兒!”
“妥!那咱就再說一說!昨兒個後半夜,這時說話,也就是今兒個了!也就丑時前後,咱從屋子裡出去,怕整出動靜,特別小心!可也不咋,說來也是怪事兒,一出門,咱就覺得有些個不得勁兒!咱出了後院牆,沒有立馬站起身向前走,而是朝東邊蹽下去了!沒蹽多遠,就找了個地兒伏下來。可沒曾想,真真兒就有一個人從後邊兒上來了!那人竟然還是個女人!”
白果說着的這些個話,早上他已經就跟荊繼富和荊志義爺倆兒說過了,但說得沒有這樣細緻。白果這時想強調的是,夜裡他看到的那是個女人,而頭晌兒到家裡來的卻是一個男人,兩下應該不是一回事兒!
早上,荊繼富和荊志義爺倆兒見白果出現在他們面前,着實吃了一驚!不用說,白果去奉天沒走成,這顯然是出了啥事兒了!聽得白果說出的一應情況,心中甚是吃驚!這樣說來,他們這個家,這個院子,一前一後一左一右,已經就被日本人盯上啦!
荊志義華子和白果在陳果伴隨下回到了荊家溝,到家後,路上發生的一應的事兒,那早已經在一塊兒喳咕了幾回。陳果告訴一應衆人,那在北山上襲擊她們這些個人的是日本人!陳果的話一出口,荊繼富先就出了一身的冷汗!這樣說來,日本人見到他們這些個人沒有就立馬開槍,那已經就是燒了高香了!這才幾天的功夫,事兒是一件接一件,讓人連個喘氣的功夫都沒有,這還讓不讓人活呀!
到得這時,想這些個可是一點兒用處也沒有!還是趕緊想轍吧!
白果說道:
“老東家!少東家!日本人就是一羣畜牲!那可是任啥事兒都幹得出來的。日本人要是真真兒就盯上了啥人,那是不會輕意放手的!按說,咱也沒做啥,咱不應該怕他!這話沒錯。咱不怕他,但咱卻得提防他!理兒就是這麼個理兒!不能讓日本人平白無故地傷着咱,那也犯不上不是嘛!有句話,咱也不知當講不當講!但咱還是覺得得跟老東家少東家說一說。有些個東西,得放到一些個穩當點兒的地兒!要不然,真真兒就讓日本人瞄上了,那還真真兒就不是個事兒了!咱說這個話,爲老東家和少東家提個醒就是!咱琢磨,眼下,最好咱就當啥事兒也沒有發生,咱該幹啥還幹啥,一應的事兒都是老樣子,量他也不能咋的!等看上那麼兩天再說!如果,今兒個那個宰翻譯官真真兒就是有所圖而來,那接下來,他們肯定還會整出啥事兒來的,到時咱們再想轍不遲!這兩天,咱們來個外鬆內緊,告訴大家夥兒留點兒神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