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忠把車停住鎖好,就快速向東甸山的二道門走過去。仗着年青歲數好個兒大腿長,只一會兒的功夫,就見往山上去的山路上走着一夥子人,越攆越近,錢忠看清了,走在前面正是汪春!汪春領着的那夥子人一共是四個人,此時,汪春和一個瘦高個兒的中年人走在了前面。汪春覺得,那人冷不丁看上去是個中年人,實際年齡可能已經不小。看得出,那人應該是個領頭兒的。錢忠不敢靠前,只能遠遠地跟着,緊緊靠着路邊兒。上山的路本就因爲窄巴纔不能走車,路邊的樹木枝椏有的已經伸到了路中間兒,直打人的臉。這倒好,前後相距不用多遠,後面的人就看不見前面的人。儘管這樣,錢忠也還是看明白了,走了這麼半天,只有汪春一個人在不停地說着啥,那個走在前面的瘦高個兒只是偶爾地問上那一句半句。汪春領着的那夥子人說是汪春的朋友,可汪春好象只認識那個領頭兒的,並不認識其餘那三個人。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爲走了這麼一大氣兒的路,都是那個瘦高個兒在與汪春說話,其餘那三個人一句話也不說。錢忠那也是在東北軍部隊上和官場上混了多年的人,從那四個人的神態上看,那夥子人可不是一般人。尤其是那個領頭兒的,體魄硬朗,那在用眼睛看着汪春的時候,就是離得那麼遠,錢忠也能感受到那人的那兩隻眼睛似乎要看透汪春的五臟六腑似的!錢忠覺得,那眼神兒一定會讓汪春感到生冷。隨時跟在那瘦高個兒身邊的是個中等身材,體魄健碩的年青人,從走路的姿勢上不難看出,這人很可能是個軍人,或者是以前當過兵的人。剩下的那兩個人,有點兒象是文化人,四個人中只有那兩個人是揹着行囊的。
隨着上山時間的延長,越往前走,錢忠的驚奇越重。汪春陪着的那夥子人並不看啥廟宇道觀,也不看啥遷人騷客的詩文遺存,而是專揀難行之路走,專挑荒僻之所去。到了一處林深山僻之地,那夥子人停了下來,領頭兒的那個瘦高個兒指着對面一處立陡山壁在說着啥,並回過身來向來路望過來,手還比劃着啥。因爲離得太遠,錢忠只能看到他的動作姿勢,卻聽不見他說的是啥。這時,那兩個跟在後邊的人放下了背囊,打開來,從裡面拿出了一套傢伙,有個三條腿兒的架子,又拿出一個啥東西,安在了那個架子上面,然後,把臉貼上去,向對面山壁望過去。
到了這時,錢忠明白了,這夥子人根本就不是來遊山的,他們是爲着啥隱密的事兒來看山的。按照軍事上的說法,應該是來偵察的!那這夥子人到底都是些個啥人,鬼鬼祟祟地想幹啥呀?錢忠下了狠心,要一直跟着這夥子人,看看這夥子人到底是要幹啥!
這一天,那夥子人先後到了幾個地兒,到了地兒,就把背囊中的那套東西拿出來,用那東西朝山上望。錢忠想,那夥子人應該來尋摸地兒的。那能到這東甸山來尋摸地兒,還盡是尋摸那些個山勢陡峭,林深樹密的地兒,錢忠畢竟是在東北軍呆過好幾年的人,知道只有從事與軍事打仗相關的事兒的人才會做出這些個事兒的。明白了這一層,錢忠渾身就是一激凌!中午,那夥子人也不下山,只是吃了一些個那兩個人揹着的那背囊中帶來的食物。傍晚,那夥子人也沒有下山,就住宿在了山上的寺廟裡。第二天,還是象頭一天一樣兒,到處地走,到處地尋摸!第二天晚上,那夥子人下山了。到得東甸山頭道門那兒,那夥子人同汪春告了別,開着車朝東甸縣的方向去了。汪春沒有跟着,自個兒把車向東甸山南邊兒的龍王嶺方向開下去了。
錢忠知道,汪春去了哪兒。
錢忠覺得,他現在跟着那夥子人比跟着汪春要重要得多。
前面那輛黑色的轎車開得飛快,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中。錢忠開着車緊緊地而又遠遠地跟着,不敢靠得太近,又不能離得太遠。到了東甸縣城,過了東郊,前邊那輛車向北邊開下去了,最後到達的地兒讓錢忠大吃一驚!那地兒正是日本關東軍駐東甸縣守備聯隊隊部,也就是那聯隊司令部啦!
錢忠看得準誠!他有些個慌亂起來。待那輛黑色轎車進了關東軍守備隊的大門,錢忠立即調轉車頭,沒命地朝來路開回去!一口氣跑到了東甸近郊,這才發現自個兒在慌亂之中,竟然又把車開向了東甸山!錢忠把車停在路邊,熄滅了車燈,讓黑暗把自個兒包圍起來!他的腦海一片混亂。
這汪春到底是要幹啥呀!
錢忠就這樣在黑暗中,在車裡,坐了足足有一個多鐘頭。他好象覺得自個兒是睡着了,實際上他並沒有睡着!他如何睡得着!記不得過了多久,錢忠清醒了,他忽然想到得看看汪春現在正在幹啥!
錢忠坐在車上把身板兒挺直,前後搖了搖脖子,把車啓動起來,真就又奔向了東甸山!在那樣的黑暗中,在那樣的山路上,竟然把車開得要飛起來一樣兒!他知道此時的汪春在哪兒!
車很快到了東甸山南緣的虎頭山,接着就是龍王嶺!到了龍王嶺腳下,就在要到還沒到龍王廟鎮的叉路口附近,錢忠讓車停下來。他已經恢復了鎮定。爲防意外,他讓車就停在黑黑的路邊,自個兒一個人下得車來,徒步向龍王嶺腳下運動過去。錢忠知道,那兒有一座院落,他還知道,那院落中養着一條軍犬!要是把車開到近前去,勢必那院落中的軍犬會吠叫起來,弄不好會惹來麻煩!錢忠飛快而又輕輕地向那座院落靠近。
可就在這時,就在距那院落百十米遠的樹林中,有一道光閃了一下子!
那是一種反光,一種物體光亮的表面在月光下的反光!
錢忠在黑暗中蹲了下來,儘量把頭伏下來,向那發出反光的地兒望過去。他看清了,在那樹林旁的路邊,黑黝黝地林地裡,有一個灰朦朦的東西停放在了那兒!
細細地打量,使勁兒地分辨,錢忠辨認出,那應該是一輛灰白色的轎車!那車灰白色的外殼幾乎跟遠處在月光下泛着白光的稻田混爲一體,幾乎難以分辨。錢忠再一次感受到難以名狀的震驚!他感到自個兒的皮膚有些個發麻,觸了電一般,同時自個兒的下體也不爭氣地一陣痙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