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途依伴

勸阻

楚暮見救兵已到,登時又興奮了起來,手起斧落,又有幾顆人頭飛了出去,場面更加混亂了起來。

流雲的人並不戀戰,解困了楚暮立即棄船就走,往自己原來的船上撤。楚暮被壯聲勢,意猶未盡,還要再戰,被來人當面喝住。

楚暮沒有頂撞,他知道自己闖禍在先,剛纔又差點交代了性命,腦袋難得冷靜一回。

救回了楚暮,流雲的幾條大船立刻加速脫離,在漆黑的海面四散而去,無從追擊。前方正與罡痿對峙的船隊也慢慢後撤,退出了交戰範圍。

罡痿發現了這些,但作爲一個優秀的將領,他是清醒的。他並沒有下令進攻或者追擊,而是嚴令屬下保持警戒,待明日天亮後再尋求決戰。

楚暮被流雲押上小船來到忘川旗艦,彣宇、劉忠、擎希皆在。楚暮見大家都在,並不好意思與大家照面,耷拉着腦袋。

與敵軍的突然遭遇打亂了忘川原來的計劃,如今鬲津水軍已經發現了他們的存在,定不會拖延時日。除了彣宇是想說不說,其它人並不怎麼與楚暮交好,加之又都在思忖戰局,是根本就不想和楚暮說話。

楚暮被擱置了一會,見大家仍是自己如不見,倒是捺不住性子,擡起頭,如往常掃視了一圈。

“我說哥幾個,別愣着了,能不能給我整碗酒喝?”

只聽得忘川從幕後大喝了一聲:“來人,把右都尉楚暮綁了!”

楚暮剛張嘴說話就被打斷了,一驚。

他雖然官職不高,但他在軍中卻大有名頭,以及他和忘川、彣宇的關係,大家也心知肚明。左右衛兵有點犯難,杵在了原地,沒有立即行動,乾巴巴地看着大家。

其它在場的將領也有點意外。

“等什麼!沒聽見嗎!”忘川已經滿臉怒氣了。

“諾!”衛兵上前將楚暮反綁了起來,摁在了地上。

“楚暮,你可知錯?”忘川臉上怒色凝重。

“我……”楚暮被這突然的舉動嚇了一跳,支吾了起來。

“不聽號令,私自冒進,折損船隻四艘,論罪可斬!”

本來就不佔優勢,此刻又折損了一些,最主要是打草驚蛇,暴露了自己。

其餘人仍舊沒有作聲。

“我……”楚暮的臉憋得通紅,想要說什麼,卻沒有說得出來。

“將楚暮拖下去砍了!”忘川示意衛兵行刑。

楚暮張大了嘴巴,吃驚地看着忘川,這結果超出了他的想象。

彣宇“噗通”跪下,趕忙求情。其它人也才意識到嚴重性,加入了進來。對於楚暮的舉動,本來流雲也是氣不打一處來,但架不住彣宇一個勁地用手拉他的衣袖,流雲也就不情願地跟着求起情來。楚暮見衆人一起講情,自己也更加賣力地求饒了。

僵持了一會,忘川作罷。但基本目的達到了,殺雞儆猴,以儆效尤。同時,重申軍令,進退有度,賞罰有規。

罡痿旗艦上幾個人夜觀天象,這是中州最後的民間術士—觀星者,被罡痿囚禁在身邊,爲己所用。紫衣長袍,仙風道骨,仰望星空,龜甲占卜。半晌禮畢,面色凝重,罡痿禮敬有加,長袍之人低言:“都督日後之戰恐有不利,務必小心。”

罡痿略微表現出疑惑,但沒有多問。觀星者的預言十有九真,之前罡痿喜得觀星者,依之所言行事,所爲皆成。可以說罡痿幾經換主波折,能有今天,觀星者的預言功不可沒。但每透露天機一次,就會天譴一次,觀星者福報折損一層。

罡痿的尊重只是表面文章,之前直言拒絕和反抗的同儕都已被罡痿處死,剩下的三人不得已屈服,已達到崩潰的極限。罡痿雖吃了不少觀星者的紅利,但人一旦成功後,難免會有所驕怠,對幾人的態度已大不如前。

要麼天譴而死,要麼慘遭屠戮,強權之下,人畢竟不是神,多數會苟延殘喘。

眼下罡痿與忘川已經交過一陣,覺得對方孤勇倒是有幾分,小打小鬧,打個海盜沒有問題,於洋、鵬濤會輸也情有所原。但和自己的正規水軍抗衡,對面的人是沒有能力正面交鋒的,忘川的實力還不夠。就像昨晚,只會虛張聲勢,能跑就跑。

如果再一次相遇,自己絕不會給他們第二次逃跑的機會!想着這些,罡痿還是對觀星者點了點頭,表示遵從。

第三天下午,海面風浪不大,罡痿斥候尋得忘川行蹤,後者只得被迫應戰。兩軍對峙,罡痿遠遠地就看到了不遠處海面上忘川的金龍旗,一共不出三十艘,中間還夾雜着數艘小船。他仔細眺望了一會,似乎看到了站在船頭的忘川和彣宇,心中不禁暢快起來。

要抓的人就在眼前,而且輕而易舉,就要得手了。

這樣的決戰正是鬲津水軍最喜歡的,自己還是背陽逆風,天時地利都傾斜於自己。罡痿看了看身旁的觀星者,臉上掛着幾分譏笑,輕蔑而又得意地拿起了令旗。以往的經驗告訴他,接下來會是一場乾脆利落的勝利。

觀星者顫顫地摁住了他的手,示意不可。罡痿遲疑了一下,還是無奈地把手放了下去。

其實罡痿不明白,觀星者不是不同意他先發動進攻,而是就不同意他打這一場戰爭。

雙方擂鼓僵持着,鼓聲越來越大,卻都引而不發,似乎誰都不願意率先發動進攻。罡痿看着觀星者,強壓着內心的衝動,雙手用力緊緊握着護木,眼睛注視着對面的一舉一動。

心情和局勢就像拉滿的弓,緊緊地繃着。

動了!還是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