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7 爲什麼對我這麼好

墨色無垠的天空,幾點繁星,凌亂點綴,九天上,一輪圓月,森冷而柔白,偶爾,有淡色的星雲被風吹起,拂過浩渺深邃的蒼穹,不知要飄向何處。

與天相接處,是一望無際的幽蘭色海水,夜色下,翻卷着層層波瀾,或激越如湍流過江,或低柔似小橋流水,那一圈圈暗色的波瀾,像是午夜時飄散在天地的幽魂,尋覓一處歸程。

在這水天相接,萬里幽暗的天地間,一片散發着幽蘭色光暈的煙霧憑空出現,像是海市蜃樓般,就那樣毫無預兆的闖入這一片天地中,詭異而幽謐。

藉着森冷月光,依稀可見,那一片煙雲繚繞之中有兩道身影,一人,悠然而立,姿態慵懶,周身的氣息魔魅而夭邪,一人揮動着雙手不斷的掙扎着,似乎想要撥開那一層迷霧,憤怒而暴躁。

“喂!你這個變態陰暗無恥奸險狡詐的妖孽!這到底是什麼鬼東西?你抓本姑娘去哪?”

一聲怒吼,穿透重重迷霧,劃破萬里蒼穹,帶着滿滿憤怒與殺氣,直上九霄!

幽蘭色的煙霧中,南宮璃一邊奮力的掙扎着,想要揮開那一層束縛着她的煙霧,一邊,睜着一雙殺氣騰騰的眼睛憤怒的瞪着獨孤冥,咬牙切齒,一副恨不得撲上去撕碎了他的兇狠模樣!

可惜,對於她如此凶神惡煞的眼神,那人非但沒有流露出絲毫的不適與害怕,反倒是,嘴角輕揚,勾着一抹魅惑衆生的邪肆輕笑,狹長如狐的雙眼微微上挑,看着眼前情緒激動的她,眼眸中,些許興味,絲絲妖魅。

“本座不是說了麼?來接你。”

“接你妹啊!”看到那抹笑,心中便有一種暴戾因子在流動,讓她很想撲上去撕爛了那張臉!讓他再笑!

“小丫頭莫不是想認我做哥哥?”聞言,那人邪眉輕挑,妖魅的嗓音帶着幾分魅惑輕笑,暗夜中撩人心魄。

“啊啊——”

一聲鬼叫,毫無預兆的響起,滿滿的都是抓狂的味道。

“小丫頭!”這突如其來的一聲鬼嚎,倒是把獨孤冥嚇了一跳,凝眸看她,沒有人注意到那幽蘭瞳眸中一閃而過的緊張。

“還想做我哥哥?想得美!讓我哥哥打死你!啊啊啊!”南宮璃狠狠的瞪着他,磨牙霍霍又是一通鬼叫。

看着眼前張牙舞爪的小人兒,目光從她氣急敗壞的小臉上移開,緩緩落在她頭頂,那裡,有無數根怒髮衝冠而起,隱約之間,他似乎還看到了一圈洶涌的小火苗在風中燃燒……

“想要打死本座?”獨孤冥嘴角微抽,挑眉看她,“那也要看你哥哥打不打得過本座。”

“一定打死死!打死再打活!打活再打死!打得你死去活來!”

“……”隱約之間,他的眼角微微抽搐了下,薄脣微抿,“那我到底是死了還是活了?”

“不死不活!”

“這豈不是與鬼無異?”

“錯了!這是變態!”陰森一笑,露出了兩排白森森的小牙齒,暗夜風中,說不出的慎人。

獨孤冥看着她,漫不經心一挑眉,“又是變態?”

南宮璃暗自翻了個白眼,轉過頭去打量起四周詭秘的天地,之前,一心想要掙開那些討厭的煙霧,倒是沒有留意到四周的情形,此刻才發現,這裡竟是一片綿延萬里的海域,像是沒有盡頭般,翻涌在那一片詭秘的天地間。

“喂!這裡到底是什麼鬼地方?月幽草在哪裡?”

上一刻還是在無間客棧,下一瞬卻來到了這裡,從她被捲入那片該死的煙霧中,前後也不過短短几分鐘的事情!這簡直就是瞬移嘛!

見她終於安靜了下來,獨孤冥勾脣一笑,一縷幽蘭色的亮光自他指尖飛出,縈繞在南宮璃周身的煙霧驀然間散去。

“你若是亂動,掉下去可不怨本座。”

南宮璃還沒來得及動作,耳邊,就飄來那人妖魅無雙的嗓音,讓她狠狠的磨了磨牙,下意識低頭看向腳下,這才發現,他們的腳下踩着的是一朵很奇怪的花,像是一片幽蘭色的煙雲,漂浮在無盡虛空之中。

這……還真是變態的可以!不知道的人,還以爲他是那腳踏祥雲天上飛的神仙呢!但是,於她看來,這分明就是一隻妖孽!妖也是會騰雲駕霧的不是?

“喂!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呵呵……你不是一直在向人打聽枉死城怎麼走麼?”

“什麼意思?”聞言,南宮璃半眯起眼睛看他,臉上的神情若有所思,難道,這裡便是枉死城?可,這裡是一片海域呀!莫非,那枉死城是在海底?

思及此,她忍不住眯眼朝着猛瞪海水,海下之城麼?

一旁,獨孤冥漫不經心的看着她,似乎看穿了她的心事般,涼薄的輕勾起一抹邪魅的笑,“別瞪了!不在那裡。”

“呃……”南宮璃嘴角一抽,目光不善的看着他,這人,是會讀心術麼?

“彆着急,很快就到了!”

“噗——誰着急了!”聽着名字就是一個陰森變態的地方,她纔不着急去!

“哦?你不是一直惦記着月幽草麼?”

輕飄飄的一句話,風中飄散,果然,讓南宮璃的神色微微一頓,眼底,劃過一抹莫測流光,“你會那麼好心把月幽草拱手送人?”

“呵呵……這要看本座心情如何。”對上她晶亮的眸子,獨孤冥挑眉一笑,說不出的魅惑夭邪。

“……”你妹!你這隻變態陰晴不定,難以捉摸!誰知道你什麼時候心情好?

在南宮璃暗自腹誹間,一座綿延萬里的海上之城驀躍然入目。

黑色的城牆,黑色的瓦礫,黑色的屋檐……入目,全部是壓抑森冷的黑色!

零星散落在幽蘭色的海水中,說不出的鬼魅神秘。置身於此,會讓人有種闖入了上古洪荒之境的錯覺。

極目遠望,那一座最高的城牆以睥睨之姿闖入她的視線。

枉死城!

那三個龍飛鳳舞的大字,在這一片暗色的天地間,就好像是一盞陰燈,指引着無數亡魂尋覓而來,找到屬於他們的歸途。

“感覺如何?”南宮璃正看着,耳邊,不其然飄來這麼一句話,隱約之間,似乎還隱着幾分意味難明的笑意。

聞言,南宮璃嘴角一抽,斜着眼睛看他,目光陰涼,“和你一樣變態陰森!”

“謝謝誇獎!”

“……”不僅妖孽變態!還是一隻厚顏無恥的妖孽!

“參見主人!恭迎主人回城!”

驀然,一陣驚天動地的參拜聲響起,滿滿的都是膜拜與敬畏,驀然打斷南宮璃的思緒,嘴角一抽,低頭看向城樓,一排排打扮的像地獄魔兵似的傢伙,正五體投地,高聲吶喊,那姿態,怎一個虔誠了得!

切!真是看不出來,這個變態還挺受愛戴的麼?

“你的兵也和你一樣,陰森變態!”

沒事打扮成這樣做什麼?裝鬼差麼?真是挺嚇人的!

“不及本座。”

“啊?”乍然聞言,南宮璃有些反應不過來,仔細一想,頓時嘴角狂抽,感情,這人是嫌自己不夠變態?生怕有人超越了他?果然是古今變態無雙!

“呵呵……”看着她微微扭曲的小臉,獨孤冥,似乎心情極好,低迷的笑聲,湮沒在風中,化入那一片暗色的天地,驀然間,驚了城樓上跪着的一羣人。

他們,不敢擡頭,目光,卻是驚疑不定,主人……主人竟然也會笑?可是,爲什麼聽到主人的笑聲,他們的心,會更加的恐懼?不笑的時候雖然陰冷了些,可是,他們早已經習慣了那樣的姿態,如今聽他笑,只覺得心驚膽戰……

白靈,亦跪在衆人之列,耳邊傳來的笑聲,似一根刺,落進了她的心裡,泛起一絲微微的痛意。

主人,與那個廢物小姐在一起,當真如此快樂麼?或許那笑聲在別人聽來,只覺得恐怖驚悚,可是,只有她知道,那笑聲中,帶了真意,那是他,發自內心的笑……

那個九小姐……

不!主人必須殺了她!那日的對話她也聽到了,若是主人不殺她,便會被國師惡毒的詛咒所控制,*灰飛煙滅,靈魂被永遠封印在曼夭之境,永不超生,萬劫不復!

絕對不可以這樣!

思及此,她忍不住擡頭看了一眼半空中的南宮璃,眼底,莫測之光一閃而過。

彼時,南宮璃腳踏那朵幽蘭色的詭異魔花,雙眼卻是不動聲色的打量着四周綿延無盡的宮殿,一雙峨眉微微擰起。

這裡,到處都是詭異的宮殿,目測一下,絕對不下千座!月幽草,會藏在哪一座宮殿中?而且,她也沒有見過月幽草,古書上只記載了它是生長於天地至陰至寒的幽冥鬼域,卻沒有附上它的靚照!這找起來根本就是大海撈針啊!

“沒有本座,你是找不到它的。”妖魅嗓音驀然自耳邊響起,恍若一縷索魂曲,讓南宮璃不由自主的抖了抖,抖落了一身的寒渣子。

臥槽!這人還真不是一般的變態!他真的不會讀心術麼?爲什麼,他總是知道她心裡在想些什麼?這樣的話,讓她如何出其不意的搶了月幽草後逃之夭夭?

“你表現的太過明顯!”又是一道夭邪不可方物的聲音傳來,讓南宮璃心中對他的評價指數再次升級!

這人,絕對是變態中的戰鬥機!

“本姑娘有表現出來麼?”她明明就很低調好麼?

“眼神太貪婪!”他看了她一眼,漫不經心一挑眉,懶洋洋道。

“……”聞言,南宮璃狠狠的抽了抽嘴角,伸出兩根手指指着自己的眼睛,她的眼睛明明是很純潔清澈好麼?怎麼會是貪婪?

“這是想戳瞎雙眼麼?”看着她的動作,獨孤冥脣邊的笑意愈發深了幾分。

“是又怎麼樣!哼!”真是從來沒有見過這麼不討喜的人!妖孽嘴裡果然是吐不出象牙!

“眼睛這麼亮,戳瞎了豈不可惜?”

“……”爲嘛,看着他的神情,好像就是因爲她的眼睛太過明亮了,所以纔會被他看出端倪?知道她在打月幽草的主意?

呃……看來眼睛生的太璀璨奪目了也不好呀!

“哎呀——”

正走神間,忽然腳下的幽蘭魔花劇烈晃動了一下,若離弦之箭般疾射而出,這突來的變故害得她身形一個不穩直直的趴到了花上去……

“噗……咳咳……”吐出嘴裡的花瓣,南宮璃瞬間扭曲了一張小臉,他爺爺的!這個妖孽他一定是故意的!

“那花好吃麼?”

慢悠悠的嗓音,自頭頂飄來,風中,帶着幾分揶揄輕笑,說不出的好聽,卻讓南宮璃瞬間怒髮衝冠,“你妹!好不好吃你自己吃一片不就知道了!”

對上那兇光畢露的小眼神,獨孤冥扯了扯嘴角,笑得妖孽魔魅,“本座不喜歡吃花。”

“……”他爺爺的!他不喜歡?難道,她就喜歡麼?

“曾聽傳聞說,你是風都有名的花癡,想來,自然是很喜歡吃花了!”

又是一道低迷妖魅的嗓音傳來,讓南宮璃已經快要氣得頭頂冒煙。

“你妹!你纔是花癡!你全家都是花癡!你全家都是吃花長大的!”

一聲怒吼,直上九霄,驚天地泣鬼神,嚇得城樓上一衆地獄魔兵們齊齊抖了抖,擡頭,滿臉驚詫的仰望着九天上那朵‘祥雲’,一副受了巨大驚嚇的神情。

天哪!世上竟然有人敢這樣和主人說話?太恐怖了!

主人,居然沒有把她捏碎了!太恐怖了!

白靈,看着空中遠處的身影,目光久久的凝視着那道欣姿修長的身影,漆黑的眸子映着漫天森冷月光,絲絲詭秘。

片刻後,枉死城中,一處高臺。

“喂!這是什麼鬼地方?”雙腳剛沾到地面,南宮璃便跳了起來,打量了一眼四周,發現站在這裡可以將整個枉死城都盡收眼底,倒是讓人生出一種,登臨絕壁,俯瞰蒼生的感覺。

也好!站在這裡,視線更開闊些,好讓她把整個枉死城都觀察一下,熟悉一下地勢佈局,這樣,等她搶了月幽草之後,便不用擔心成功脫身的問題。

一旁,獨孤冥看着那眼神晶亮,眼珠子亂轉的小人兒,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你還真是未雨綢繆!”

聞言,南宮璃嘴角一抽,這人還能再變態點麼?

不過,心中倒是沒有了之前的波瀾起伏,“這叫知己知彼,有備無患!”

“小丫頭,知道的還挺多。”

“哼!”傻子纔會以爲他是在誇她!

“這三生臺上,風景是否還可以?”

風中,飄來一縷清音,低低沉沉,魔魅如煙,帶着幾分從未有過的氣息,縈繞在耳邊。

南宮璃微微一怔,轉頭看向他,卻只對上那邪美如妖的側臉,清涼月色下,他膚色蒼白,帶着一種終年不見陽光的病態之美,側面看他,才發現,他的睫毛竟也是那樣纖長,暗夜中,散發着點點幽蘭色的光暈,讓人,沒來由的想到那雙眼睛,幽蘭瞳眸,魔魅無雙,映着他周身妖魅的氣息,更顯詭秘。

忽然間很好奇,他的眼睛,是天生就那樣顏色麼?

心思正恍惚間,他忽然毫無預兆的轉過頭,那雙妖異魔魅的幽蘭色眼眸,就那樣闖入了視線中,依稀可見,那眼眸深處明滅着繼續莫測流光。

“三生臺,你一點記憶都沒有麼?”他忽然輕聲開口,音色飄渺如風,少了幾許平日的魔魅邪佞,卻,多些許讓人看不透的黯然深邃。

南宮璃微微怔愣,神思尚有一絲恍惚,擡眼看他,眼眸中劃過幾許茫然困惑,“你說什麼?”

他靜靜的望着她,看着她困惑的眼神,茫然的小臉,抿脣不語,良久後,才扯了扯嘴角,揚眉一笑,“這裡風景還不錯,本座有空時便常來此處走走,吹吹風,賞賞月。”

那笑容,雖邪魅無雙,足以魅惑衆生,可,那雙幽蘭色的眼眸中,卻隱過一抹黯然,幾分悠遠,幾分飄忽。

南宮璃皺了皺眉,神思漸漸清明,看着他脣邊那抹漫不經心的慵懶淺笑,撇撇嘴,“真是看不出來,你還挺會附庸風雅!”

“風雅若是無人附庸,也會寂寞的!”

“咳咳……”乍然聞言,南宮璃很不幸的被口水嗆到,小臉之上漫過一絲古怪神情,爲嘛聽着這句話,腦中會不由自主的想響起那句:沒有癩蛤蟆的覷視,天鵝也會寂寞的……

呃……伸手摸了摸鼻子,滑落滿頭黑線,是她不純潔了麼?

“這麼陰暗的表情,你又在想些什麼?”他忽然偏頭看向她,脣邊一抹弧度,似笑非笑。

“你才陰暗!你全家都陰暗!”

“本座孤家寡人,沒有全家。”漫不經心一挑眉,脣邊的笑意中,染了幾分淡淡輕嘲。

“……”沒有全家,難道你是孫悟空?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麼?

“喂!枉生門主,你之前說,若想要月幽草,便來枉死城找你,現在,本姑娘人都來了,你準備什麼時候兌現承諾啊?”

“承諾?”一抹細碎流光劃過那雙幽蘭色的眼眸,似追憶,似緬懷,帶着幾許黯然蕭索,讓人無法看透。

南宮璃的表情頓了頓,微微別開眼,不知爲何,看着他此刻的眼神,竟讓她沒來由的一陣心慌,腦海中,彷彿有什麼東西呼之欲出,可是,卻又飄渺難尋。

“呵呵……”

一聲低笑,湮沒在風中,帶着幾許莫測難明的意味,緩緩飄遠。

“喂!你得了笑病了麼?”南宮璃扭頭瞪他,眼神兇狠。

對此,他卻莞爾一笑,不甚在意,“本座可沒承諾一定會把月幽草給你!”

“……騙子!”南宮璃的嘴角抽了抽,從牙縫中擠出來幾個字。

白癡纔會以爲他會乖乖將月幽草給她呢!只不過,她無影神偷的綽號可不是浪得虛名!想來,偷一棵小草,應該不是什麼難事?

“不管你是在打什麼鬼主意,本座都很遺憾的告訴你,你一定會失敗!”

“呃……”南宮璃的眉心跳了跳,轉頭看他,小眼神陰涼陰涼的。

這人什麼意思?就這麼自信?未免也太小看她了吧?怎麼說也做了十幾年的神偷!還偷不出一棵小草?

彷彿看穿了她心中所想一般,獨孤冥懶懶勾脣,魅惑一笑,“第一,月幽草在哪裡,只有本座知道。”

南宮璃微微挑眉,示意他繼續,這個,她自然知道。

“第二,這草兒頗有些靈性,若是本座不願意給你,不管你是坑蒙拐騙,還是明搶暗偷,都無法將它帶走!”

“切!不就是一棵小草麼?有這麼玄乎?”

“不信,你可以試試看!”

“哼!試試就……”試試!

可惜,後面的話還未說完,便被一縷妖音打斷。

“你這一試不要緊,那草兒,必定枯萎,從此世上再無月幽草,你那顆尚在昏睡中的仙草,就讓他睡到地老天荒好了!”

聞言,南宮璃皺着眉頭看他,一副探究的眼神,恨不得把他的腦袋撬開來研究研究,看看他到底在想什麼?

那月幽草當真有這麼玄乎?貌似,她也曾聽老頭說過,這世間萬物生靈都是有靈性的,不管是小動物,還是一顆小花小草,都可有自己的靈性,只是靈性高低不一罷了!對於那種靈性極高的生物,往往會有自己的意願,若是外力強行違背它的意願,那麼,便會有種玉石俱焚的後果。

這月幽草,莫非就是其中一種?它的意願被眼前這隻妖孽掌控,若是強行搶奪,便會適得其反? www• тtkan• co

“你可以不相信本座的話,如果,那個人對你沒那麼重要的話!”

看着她忽明忽暗,變幻不定的神情,獨孤冥不以爲意的聳了聳肩,薄脣輕勾,懶洋洋道,一副,漫不經心的姿態。

聽他提及風凌夜,南宮璃心口一窒,她不能冒險!直覺的,這個人並沒有說謊,也沒有危言聳聽。雖然他行事詭異,性情古怪陰晴不定,但是,沒來由的,她就是覺得,他不會騙她,至少,這麼重要的事情,他不會騙她!

很詭異的直覺,連她也說不出是爲什麼,就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她便認識他,瞭解他,知道他不會害她一般……

思及此,南宮璃下意識的蹙眉,爲何,會有這種奇怪的感覺?明明,她根本就不認識他……

“看來,他對你真的很重要。”

低魅輕緩的嗓音傳來,夜風中,帶着點點語言無法說清的韻味,驀然間喚醒南宮璃遊弋的思緒,“當然!他是最重要的!”

隱約之間,那雙幽蘭妖異的瞳眸中劃過一抹深澀流光,卻又恍若錯覺般。

風中飄來他的笑聲,低低沉沉,很是好聽。

“你還真是誠實的很!小姑娘家,也不知道害羞點!”

“哼!關你什麼事?”

“本座,只是發表一下看法而已!”

“喂!你什麼時候給本姑娘月幽草?我知道你要說什麼,本姑娘會和你交換的!說吧!你想要什麼東西來交換?只要不是天上的月亮,什麼寶貝都是可以的!”

聞言,獨孤冥看了她半晌,搖頭輕嘆了一聲,“你還真是不給本座開口的機會呀!”

那張邪美如妖的臉上,分明讓人讀出了幾許委屈的神情,差點亮瞎了南宮璃的眼睛。

狠狠的抽了抽嘴角,一臉嚴肅的開口道:“你現在可以開口了,怎麼樣才肯給我月幽草?”

“你還真是執着啊!”

真是句句都不偏離月幽草!

“……”好吧!她好像真的是表表現的明顯了些……可是,她真的很關心這件事啊!眼下,她最關心的就是月幽草!

“這個問題稍候再討論,現在,先陪本座去吃飯。”

“什麼?”聞言,南宮璃微微瞪大雙眼,以爲自己聽錯了!

“去吃飯。”看着她誇張的表情,他難得好心的重複了句。

“我不餓!”

“可是本座很餓。”

“那是你的事!”

聞言,他緩緩擡手,拂開額際被風吹亂的墨發,漫不經心的動作透着無盡慵懶與魅惑,邪肆的眉眼,微微上挑,眸光笑意難明的看着她,“本座聽說你到了幽冥鬼域,生怕你被人欺負了,便趕忙過去接你,連晚飯都沒顧得吃呢!算起來,這還是被你害的!”

“呃……”聞言,南宮璃嘴角抽搐,額上滑落三道黑線,“本姑娘讓你去接我了麼?而且,你那是接麼?分明就是綁架!”

話音方落,又是一股幽蘭色的煙霧漫天罩下,南宮璃瞬間發現自己動不了了!

嘴角一抽,三根怒髮衝冠而起,“卑鄙小人!又來陰的!”

“你都說本座卑鄙了,那還怎麼好意思來明的?”

“你!你個陰險小人!卑鄙無恥下流!”

“本座一點都不下流。”

“……”

片刻之後,幽冥殿。

幽蘭色的琉璃宮燈垂落在大殿四周的樑柱上,映着滿目搖曳的輕紗,落下一層迷離清淺的光暈,幾分幽魅,幾分迷醉。

醇香好酒,美味佳餚,一室飄香。

南宮璃瞪着眼睛看着眼前一桌子的好酒好菜,心中暗自腹誹。

本還以爲變態如他,每日所吃一定比鎮上那些酒樓裡的飯菜還要陰森變態!卻沒想到,這裡的菜,與她在風都所吃的並無多少異樣,其中有很多菜,都是她平日裡很喜歡吃的。

這……絕對是個巧合!

“你坐的那麼遠做什麼?本座又不吃人!”

長桌的另一頭,獨孤冥眼角輕挑,看着表情古怪的她,低笑出聲,幾分戲謔。

“我膽小!怕鬼!”

“哦……真是沒看出來。”聞言,獨孤冥神色不改,脣邊的笑意似乎又深了幾分。

然,侍立在殿中的白靈卻是神色微變,目光晦暗不明的看了南宮璃一眼。

“你這人也太奢侈了!一個人吃的了這麼多?”數了一下,這桌子上至少擺了一百道菜!還不算湯品與點心!這鋪張浪費的程度真是直逼皇帝了!

“你是想說自己不是人?”

低沉魔魅的嗓音傳來,帶着幾分莫名的笑意,卻讓南宮璃狠狠的抽了抽嘴角,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妖孽啊!變態啊!她怎麼可能會這樣想!可是,她那話聽起來,的確是讓人……

“哼!本姑娘聽不懂鬼話!”重重的冷哼一聲,南宮璃毫不客氣的拿起筷子,夾了一個珍珠南瓜丸子送進嘴裡。

今日在那鎮上,實在是沒吃多少東西,看着那些造型詭異的食物就讓人難以下嚥,更何況,還有那麼噁心驚悚的名字,什麼惡鬼掏心,什麼無常剖腹……亂七八糟,比比皆是!

一旁,白靈看着南宮璃的動作,下意識的蹙了蹙眉,“南宮小姐,主人還未動筷子,你怎麼可以……”

然,還未等她說完,便驚覺一道陰涼懾人的視線落在她的身上,讓她本能的打了個寒顫,身體不由自主的輕顫,“主人……屬下……”

“退下!”

低低沉沉的兩個字,雖然沒有疾言厲色,可是,那字裡行間的寒意與威壓,卻如有實質般讓人一陣心窒,幾乎無法呼吸。

“……是……白靈告退!”白靈心口一窒,漫過一陣沉悶窒息的痛意,垂下眼眸,彎身離開。

臨走之前,卻悄然看了一眼南宮璃,眼神晦澀難明。

十幾年來,主人從不與任何人同桌進食,即便是身邊最親近之人,也絕對沒有這個榮幸!

可是,他今日卻讓這個丫頭和他一起吃飯,而且,這滿桌子的菜餚,全部都是按照風瀾菜式準備的,其中,大多數都是那丫頭喜歡吃的,何曾見他這般細心的對待一個人?

而且,那丫頭竟一點禮數都不懂!連她都覺得過分,他卻毫不在意!

大殿中,獨孤冥看着眼前那個埋頭苦吃的小人兒,忍不住嘴角微揚,“你這是幾天沒吃飯了?”

聞言,南宮璃擡頭看他一眼,復又低下頭去,繼續與美食大戰,“早點吃完,你早點把月幽草給我!”

“……”隱約之間,男子幾不可察的抽了抽嘴角,看着她的眼神,滿是無奈。

“本座用餐結束之前是不會與你討論月幽草的事情的。”

輕飄飄的嗓音傳來,帶起一陣涼颼颼的風,讓南宮璃扒飯的動作猛地頓住,下一瞬,她滿臉憤怒的擡頭,眼神凶神惡煞的瞪着他,“你到底是什麼個意思?你這陰險小人,總是說話不算話!你真以爲本姑娘好欺負是麼?逼急了本姑娘,現在就把你這陰森森的鬼殿給拆了!”

連珠炮似的一通吼,劈頭蓋臉的炸來,氣勢驚人,殺氣沖天,震得滿目輕紗都在瑟瑟發抖。

“本座只是想吃飯而已……你幹嘛如此激動?”

獨孤冥,伸手理了理額前墨發,漫不經心的看了她一眼,懶洋洋道。

“……”激動?她能不激動麼?她就是爲了那該死的月幽草才千里迢迢來到這麼個變態陰森的地方的,如今,還要陪一隻陰晴不定的鬼吃飯,月幽草還不知道在哪裡?不激動才奇怪呢!

對面,獨孤冥看着那雙瞪得像雞蛋似的眼睛,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再瞪,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話音方落便發現,那雙眼睛,再次瞪圓了幾分。

“好了!吃飯吧!吃完飯之後本座就告訴你。”有些無奈的伸手撫了撫額頭,他看她一眼,如是說道。

“真的?”下一瞬,那張凶神惡煞的小臉瞬間暴風雨轉豔陽天,當真是光芒萬丈,普照衆生啊!

對此,獨孤冥微微抽了抽嘴角,垂下眼簾,一副眼不見爲淨的表情。

“你還沒有回……”

“真的。”

聞言,南宮璃一聲奸笑,再次低頭,猛扒飯,扒到一半才反應過來,貌似,她吃完了沒用啊!得他老人家吃過了才行哪!

一念及此,南宮璃立刻放下碗,‘嗖’的一聲竄到了他身邊,端起一盤菜笑眯眯的放到了他的面前,“多吃點魚!會讓人變得可愛些!”

這突來的變化,着實讓獨孤冥愣了一下,看了一眼那盤被擺到面前的紅燒鯉魚,眸光輕閃了下,擡頭看去,不其然的,對上一張笑靨如花的小臉,那笑容,如三月的桃花般燦爛,只是,卻假的讓人想要一巴掌扇過去。

“你方纔不是說很怕鬼麼?怎麼?現在不怕了?”扯了扯僵硬的嘴角,看着她,似笑非笑的開口。

“呵呵呵……哪能呢!您如此平易近人和藹可親,一身光明簡直就是人造小太陽!怎麼可能會是鬼呢?”南宮璃一聲乾笑,臉不紅心不跳的開口,那話假的連獨孤冥都有些聽不下去。

“原來本座在你心中的形象如此美好!”微微挑眉,脣邊的笑意,耐人尋味。

“那是!您形象好的很!來,再吃點雞肉!補充一下營養!”

說話間,南宮璃再次端起了一盤雞放在了他的面前,笑容可掬的開口。

“本座不喜歡吃油膩的。”他看了一眼那盤雞,別開眼,神情中帶着幾分明顯的嫌棄。

“……”南宮璃狠狠的抽了抽嘴角,很想端起那盤雞直接蓋到他的臉上去!他爺爺的!她都親自給他端飯了,他還敢挑食?簡直是屬黃瓜的,天生欠拍!

但是,爲了月幽草!她忍了!

南宮璃一咬牙,頓時笑得眉眼彎彎,將一盤竹筍送到了他的面前,殷勤道:“呵呵呵……門主大人果然是有善心啊!如此愛惜小動物!那來吃點竹筍吧!”

哼!熊貓!吃死你!抱着竹筍啃掉一口的牙齒!

“本座也不喜歡吃竹筍,太咯牙!”他懶懶的看了一眼那竹筍,幽幽的開口。

“噌——”南宮璃的頭頂頓時升起三尺怒焰,琉璃般晶亮的眸子裡更是閃爍着滿滿兇光,這個可惡的傢伙!他還能再拽一點麼?真想把所有的菜全部都蓋到他的臉上去!

“請問,您到底要吃點什麼?”

心中,狂呼吶喊,面上,卻極力的扯出一抹笑,一抹,看上去儘量燦爛的笑容。

爲了夜小人!她忍!

看着她一臉扭曲的笑容,獨孤冥嘴角微抽,“你這樣,真的不會憋出內傷?”

“呃……”就算會憋出內傷來,那也是他害得!身爲罪魁禍首,也好意思表現的一臉關心?真是虛假到讓人想要一腳踹過去!將他送回火星去!地球實在不適合他!

“呵呵呵……怎麼會呢?我很開心呀!呵呵呵……”

看着那張已經快要笑到僵硬的小臉,他伸手輕撫了下額頭,終於大發慈悲,指了指桌子上一盤銀魚燉蛋餅。

見狀,南宮璃立刻飛撲而去,端了那盤菜放到他的面前,“門主大人,您慢用!還需要來點什麼?”

看着那張殷勤的讓人頭皮發麻的小臉,獨孤冥再次抽了抽嘴角,擡手,指了指一盤色澤瑩潤的水晶蝦仁。

又是一陣疾風掠過,下一瞬,水晶蝦仁被送到他的面前。

妖魅如狐的眸子閃了閃,這速度,還真是快得沒話說。

一個時辰之後,在南宮璃的耐心已經快要耗盡之時,他終於慢悠悠的放下筷子,伸手拿起一方絲帕,慢條斯理的擦着手。

“門主大人,您飽了麼?”盈盈一笑,滿臉諂媚,心中卻在猛翻白眼。

廢話!吃了這麼多還不飽的話那就是豬了!一個大男人,居然吃了整整一個時辰!這是沒牙了麼?恩!果然是夠‘無齒’的!

“恩!還行。”看了一眼那表裡不一的笑容,他扔了帕子,喚了白靈進來,將飯菜撤下。

“那,您老人家現在可以和小的談一談月幽草的事情了麼?”

南宮璃手裡端着一碗麪條,笑眯眯的看着他,心中卻在咬牙切齒,若是你再敢諸多推辭的話,本姑娘就把這麪條蓋到你的臉上去!

許是聽到了她吶喊的心聲,獨孤冥目光微轉,瞥了一眼她手中的麪條,“先把碗放下,本座便告訴你!”

“呵呵呵……這隻碗好漂亮!再讓我端一會吧!”

“……”隱約之間,獨孤冥的眉心跳了跳,眼角處悄然滑落一滴冷汗。

“你喜歡那隻碗,便賞你了吧!”

“……謝謝大人!”賞你妹啊!本姑娘又不是丐幫幫主!要你這隻破碗去化緣啊?哼!妖孽就是妖孽!等本姑娘拿到了那棵破草,一定賞你一隻盆!讓你每天頂着!

南宮璃心中正咬牙切齒,風中,忽而飄來那人低魅慵懶的嗓音,幽蘭色的琉璃燈光之下,暈開絲絲縷縷妖異魔魅的氣息。

“想要月幽草,便隨本座去寢宮吧!”

“啪——”一聲脆響,白靈手中的酒杯應聲而碎,鋒利的瓷片在她瑩白的手指上劃下一道長長的血痕,殷紅的鮮血汨汨流出,滴落在身前的桌面上。

她卻似沒有感覺到指尖傳來的疼痛般,倏地擡頭,看向那邪美如妖的男子,眼神驚閃不定。

他……他說什麼?他要讓那丫頭去他的寢宮?這怎麼可以!他的寢宮從來都是枉死城的禁地!任何人都不得踏足半步!即便是打掃的奴僕,也不得踏入半步!那裡,就像是一方與世隔絕的天地,只屬於他!從來沒有人可以去到那裡!從未有過!

多少次,她站在夜色下,遠遠的望着那座宮殿,望着那扇緊閉的門……

如今,他卻讓一個剛剛認識不久的小丫頭去他的寢宮?而那丫頭,還是他必須要殺了的人!這……

在白靈失魂落魄之時,南宮璃的心中也是波瀾起伏。

長睫低垂,隱去了眼底暗涌的驚瀾,面上,是極力維持的平靜與鎮定,心,卻不可抑止的起了波瀾。

這個人,到底是什麼意思?從他屬下那震驚而失魂落魄的眼神中不難猜出,他的寢宮定是不同尋常之處,雖然,寢宮這種地方聽起來的確是讓人想入非非,可是,她卻並不見覺得,他是那樣卑劣齷蹉的人,而且,她並沒有從他的身上發覺絲毫的惡意,而她的直覺,向來是很準的!對於危險的氣息,也向來敏銳!

那他,爲何要讓自己去他的寢宮呢?

“怎麼?小丫頭,這是害怕了麼?”

在她斂眉沉吟時,耳邊再次飄來他的嗓音,低低沉沉,魔魅夭邪,卻又隱了幾分揶揄的輕笑。

“哼!開玩笑!本姑娘怕的話就不會來了!”南宮璃刷的一下擡起頭,目光清亮的看着他,神情中,幾分狂妄,幾分自信。

“呵呵……有膽色!果然沒讓本座失望!”

“那我是不是還要謝謝你的賞識?”聞言,南宮璃嘴角一抽,翻了翻白眼。

橫豎也只是從一個陰森的地方換到另一個陰森的地方而已!反正,她是看好了,想要拿到那棵破草,她是得把這世間最陰森的地方都走一遭才行!

“既然不害怕,那就隨本座來吧!”

對上那張陰晴不定的小臉,獨孤冥緩緩勾脣,慵懶一笑,話落,便擡步朝門外走去。

“主人……”

白靈終於忍不住輕喚出聲,雙眼一瞬不瞬的看着他的背影,眸中有黯然心碎的神色一閃而過。

“做好你該做的事情。”獨孤冥並未回頭,低魅的嗓音帶着絲絲冷意,似寒冬臘月的一陣清風,拂面清寒,涼意入心。

“屬下……她……”白靈,心口一窒,目光看向南宮璃,一抹幽光劃過,晦澀難明。

對上白靈的眼神,南宮璃下意識的蹙了蹙眉,女人的直覺告訴她,這個白靈對她很有敵意!但是,她眼底的那一抹殺氣,卻還隱着其他的東西,不止這一個原因如此簡單,至於,那是什麼,她並不知道,也懶得去知道。

“不該做的,永遠別想!否則,你知道後果!”

恰此時,那已經走到門外的男子,忽然回過身來,妖異魔魅的幽蘭雙眸,穿透數步之遙的長風,直直的望進白靈的眼中,威壓懾人,寒意入骨,讓白靈不可抑止的輕顫了下,眼神,變得愈發憂傷。

主人他……他這是在警告她不準動那丫頭?

跟了他這麼多年,她多少是瞭解他的,若說之前,她還不確定他是不是不準備殺了那丫頭?那麼此刻,經歷了這一系列的事情,她已經可以篤定,他是真的沒打算殺她!或許,從一開始,他便沒打算殺她!當初,之所以接下沙曼華的花瓣,只是因爲他不能再拒絕罷了!接與不接,其實,又有何不同呢?反正,他是沒想過要殺她……

心中,悲涼一片,是爲自己,也是爲他!他可以不顧及自己的生死,可是,她又怎麼能做到釋然與灑脫?

南宮璃看了她一會,心底暗自嘆息了一聲,從她身邊走過。

其實,這個女子並不讓人討厭,同是女子,她看得出她眼底的情愫有幾分是真心,又幾分是假意,相較於林韻兒而言,這個白靈,看着順眼多了!

半柱香後,一處鬼魅妖異的宮殿前。

南宮璃看着眼前的宮殿,還以爲是在看着一隻夜色下飛行的麒麟!

這造型!就不能來點正常的麼?

不過,不得不說,這宮殿還真是威儀萬千,那隻麒麟,栩栩如生,暗夜中,英姿颯爽,神采飛揚,像是睥睨黑夜的王者,讓人不由得生出幾分敬畏來。

“閉月宮?”看了一眼那宮殿上方的牌匾,南宮璃嘴角微抽,轉頭看向身邊之人。

“有何不妥?”他看了她一眼,邪眉輕挑,問得漫不經心。

“沒有!只是想問下,有沒有羞花殿罷了!”南宮璃嘴角一抽,如是道。

“好提議!明日本座便將內殿改爲羞花殿!”他微微頷首,神色間,頗爲認真。

“……”聞言,南宮璃的眉心跳了跳,滑落滿頭黑線,看了一眼身邊那滿臉認真之色的男子,小腳一擡,‘嘭’的一聲踹開了殿門。

“小姑娘家的,還是溫柔點好。”

風中,飄來一縷妖音,帶着幾分獨屬於他的慵懶魅惑。

南宮璃暗自翻了個白眼,一馬當先走了進去。

頓時,一陣陰風撲面而來,吹得她青絲狂舞,衣袂飄飄,幾乎睜不開眼睛。

“我去!這是去陰間麼?本姑娘還不想投胎!”風也太大了點吧?南宮璃伸手擋住臉,眼睛睜開一條縫,入目,是一條幽暗的長廊,一眼望去,彷彿看不到盡頭般,長廊中,懸了幾盞琉璃宮燈,只是,那幽蘭色的光芒,非但沒有半分光明的味道,反而將這條長廊顯得愈發陰暗鬼魅。

“你去投胎,估計也沒人敢收!”難得,那人微微抽了抽嘴角,眉心出悄然滑落一滴冷汗。

這丫頭!成天都在想些什麼?雖說,他這寢宮有些別具一格,可也不至於是那陰曹地府吧?

“那是!本姑娘福大命大,好事做盡,少說也得活個千幾百年吧?現在怎麼能去投胎!”

“……”對此,獨孤冥抿了抿脣,不語。

某隻夢想着活成千年老妖的小女子,已經徹底忽視他,昂首闊步朝前走去,一副,趕着去投胎的模樣。

話說,這月幽草就在他的寢宮裡……

“一個小姑娘家,如此膽大,也不太好。”

幽幽的嗓音從身後飄來,伴隨着肆虐而過的陣陣陰風,有種說不出的鬼魅陰森,前方,正想着月幽草的南宮璃,腳下一頓,不由自主的縮了縮,只覺得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他爺爺的!一個寢宮而已,爲嘛搞得像無間地獄?她還以爲自己這是走在了黃泉路上呢!果然是內心陰暗的人啊!

一邊在心中誹人不倦,一邊大步朝前走,她好像看到月幽草在向她招手了!

身後,獨孤冥看着那個越走越快,一副趕着去投胎模樣的小人兒,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擡步跟上。

一路前行,陰風陣陣,黑暗中,不知道走了多久,在南宮璃幾乎以爲這條路永遠都走不到盡頭的時候,迴廊終於一轉,面前出現了一道槅門。

南宮璃頓住腳步,打量了一眼那扇門,似乎有一種奇異的氣息穿越了槅門,撲面而來,她下意識的蹙了蹙眉。

“怎麼?現在知道害怕了?”

他的聲音自身後傳來,帶着幾分揶揄的輕笑,黑暗中,魔魅生姿。

“哼!誰說本姑娘害怕了?”南宮璃冷哼一聲,小腳一擡,對着那扇槅門毫不留情的踹過去。

身後,獨孤冥見狀,忍不住嘴角微抽,“你就不能溫柔點?”

“本姑娘不知道溫柔爲……”何物!

只是,南宮璃的話還未說完,便驀然瞪大了雙眼,小臉之上唏噓不已。

入目,是一條碧波瀲灩的溪水,綿延千里,不知要流向何方,夜色下,湖水泛着碧色的流光,彷彿,有無數的螢火蟲落在水中,瑩瑩生輝。

而,溪水之湄,一路相伴環繞遠去的是那一片片如火如荼的曼珠沙華!嫣紅的花兒,寂靜綻放在黑夜中,與綠水相伴,相映生輝,恰是這暗夜天地間最炫目的一抹亮色,火紅的花,碧綠的水,此刻,卻說不出的完美契合。

傳說中只盛開在黃泉路上的接迎之花,居然在這裡見到!

清晰地看到溪水之湄一塊青色的的石頭靜靜的沐浴在月色下,石上刻着幾個蒼勁瀟灑的大字:碧落黃泉,忘川弱水!

南宮璃,吞了吞口水,下意識的縮了縮脖子,狠狠的搓了搓手臂,忽然間有種行走在黃泉路上的感覺……

“很冷?”

“這裡陰氣太甚……”

話未說完,一件泛着幽蘭花香的衣衫落在了肩上,帶了一絲微微的暖意。

南宮璃錯愣擡頭,卻對上那人浩渺深邃的幽蘭色眼眸,眼底,那一片幽蘭,像是寂靜綻放在暗夜中的煙羅花,魔魅夭邪,卻又,帶着不爲人知的秘密。

她,目光頓了頓,“其實我不冷……”

“哦……披着吧!脫都脫了。”

“呃……”

他已不再看她,而是越過她身邊朝前走去,踏上那條掩映在綠水紅花之間的青石小道。

身後,南宮璃有些愣然的看着他,零星月色下,那道欣姿修長的身影,寂靜的行走在妖紅魔魅的曼珠沙華之間,似一抹幽蘭色的星光,無聲綻放,縱是那般鮮豔明亮的色彩相伴,依然讓人讀出了他背影之中透着的空寂孤煞,那是一種清風不度的寂寞,千萬年來,時光沉澱,卻無法與人道之。

看着他的背影,靜靜出神,腦海中,一抹揮之不去的亮光若隱若現,似乎想要破水而出,卻終究被淹沒,歸寂於虛無。

“你還不快點跟上來?”

慵懶低魅的嗓音傳來,帶着幾分漫不經心的隨意,驀然間喚醒南宮璃飄遠的思緒。

狠狠的搖了搖頭,她這是怎麼了?爲什麼老是出神?爲什麼總覺得他身上有一股奇特的氣息,吸引着她,讓她感覺莫名的熟悉,卻又總是想不起來?

穿越那一片妖嬈幽謐的曼珠沙華,前方驀然出現一座橋。

紫色的大理石懸在了黑色的鎖鏈上,凌空跨越那一條流波千里的溪水,風過處,彷彿可以看到那石橋正微微搖晃着。

橋邊亦有一塊青石,石上刻了兩個字:渡橋!

南宮璃暗自腹誹了幾句:名字還是這麼陰森!

“喂!我說門主大人,你不是說去你的寢宮麼?怎麼來了陰曹地府?”

“你很着急參觀本座的寢宮麼?”聞言,那人偏頭看向她,涼薄的脣,輕勾起一抹魅惑衆生的笑意,幾分揶揄,幾分隨意。

聞言,南宮璃嘴角一抽,“不是你說月幽草在寢宮裡的麼?”

若不是爲了月幽草,她才懶得去他的寢宮好麼?用腳趾頭想想都知道,定是陰森至極的地方!

“你這丫頭真是片刻不忘初衷!”似乎,已經習慣了她張口閉口都是月幽草,他只是輕笑了一聲,心中,卻有些羨慕那個昏睡中的少年。

“那是當然!”她來這兒不就是爲了月幽草麼?又不是來遊玩的!

看着她理直氣壯的小模樣,他微微搖了搖頭,伸手指了指面前的石橋,“穿過這座橋,便是寢宮了!”

他話音方落,南宮璃已經‘嗖’的一聲跳到了石橋上!

那邪美如妖的臉上劃過一抹明顯的錯愣,不可抑止的抽了抽嘴角,這速度!真是快的讓人不知道說什麼好!

石橋一陣搖晃,鎖鏈在靜夜中發出清脆的聲響,南宮璃站在石橋中央,催促着微微愣神的他。

他無奈輕笑了下,身形一動,一抹幽蘭色的剪影虛晃而過,石橋,再次搖晃了下,夜風中,鈴音清遐。

南宮璃只見他揮了揮衣袖,一股強大到讓人心顫的氣息籠罩在風中,下一瞬,空氣中傳來一陣劇烈波動,像是風被劈開,時空被撕裂,如斯詭異!

腳下的石橋發出一聲巨響,南宮璃下一瞬的低頭看去,手腕卻被抓抓,還未等她掙脫,他卻已經放開了她,定睛一看時,才發現,他們已經置身於一處清幽的山谷中。

藍天白雲,青山綠水,山谷中,開滿了奼紫嫣紅的花兒,翩躚彩蝶流連花間,嬉戲不知歸去,一條清可鑑人的湖水綿延流向遠方,倒映着湛藍如洗的天空,說不出的純澈清遐。

“這……”南宮璃狠狠的眨了眨眼睛,神情中滿是驚歎,他這是瞬移麼?還真是變態的讓人沒話說啊!不過,這功夫要是能教教她就好了!

“怎麼樣?本座的寢宮是不是讓你頗感意外?”

心中正想着,耳邊傳來那人低魅慵懶的嗓音,隱約之間,帶着幾分莫名的輕笑。

“的確是很吃驚!很意外!”聞言,南宮璃重重的點了點頭,看了一眼遠處掩映在青山綠水之間的竹樓,脣邊綻放一抹大大的笑容,“沒想到,你這麼陰暗變態的人,也會喜歡這種山明水淨的地方!真是讓人大跌眼鏡啊!”

對於她的奚落,他只是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因爲她喜歡這樣的風景……”

在說此話時,他的眼睛是望向遠處的長天的,那裡,白雲如畫,隨意的散落在蔚藍的天空上,似層層散開的輕紗,清遐,空靈,淡淡的陽光落在他的眼裡,那雙,魔魅妖異的幽蘭瞳眸中,彷彿籠了一層薄霧輕紗般,飄渺空寂,悠遠恍惚,他靜靜的望着天邊的浮雲,彷彿,那雲層深處有他要凝望的身影,湮沒在風中,那觸不到的前世來生。

那一瞬間,他周身瀰漫的氣息是寂寞荒涼的,彷彿,蒼茫俗世中,一抹孤寂的靈魂,在天地間漂泊,只爲尋一處歸途,卻不想,在千萬年的時光洪荒之中,那所謂的歸途早已變成陌路殊途,可望而不可即。

南宮璃靜靜的看着他,眼眸中,有淡淡恍惚,她沒有去問,他口中的那個她是誰,卻直覺的篤定,那定是他晦暗生命中的唯一一抹亮色,又或許,是已經消失不見的光亮,而他,卻一如既往的追尋着,緬懷着,一個人,將所有的記憶深埋。

風,吹起他如墨的發,拂過那蒼白病態的容顏,那一份清風不度的遺世寂寞,那一抹讓人不由自主便心生憐惜的蕭索荒涼,從來不知道,那樣詭秘夭邪的一個人,也會流露出這樣脆弱的氣息來……

脆弱?

當這個詞毫無預兆闖入腦海中時,她,不禁微微一愣,心底,似劃過一抹細微波瀾,說不清那是什麼,似乎,隔着遙遠時空飄渺而來,想要被喚醒,卻終將沉睡。

沒有去打擾他,只是靜靜的望着他,想着自己的心事。

每個人的心底深處,都有一處不爲人知的柔軟所在,不允許任何人觸碰打擾,那是,獨屬於自己的淨土,可以拋開所有的僞裝,盡情的做自己。

忽然間很想知道,在那陰冷魔魅的外衣下,真實的他,又是什麼樣子的?

時間,在靜默中翩然輕擦,流逝無聲,也不知過了多久,風中忽而他低沉如魅的嗓音,帶着一絲淡淡輕笑,“不是一直惦記着月幽草麼?還不過來?”

“啊?”南宮璃驀然從沉思中驚醒,擡眸看他,神情中尚自帶着一絲恍惚。

他看了她一眼,無聲的笑了笑,擡步朝前走去,方向真是遠處掩映在碧水繁花之中的竹樓。

南宮璃微微一怔,壓下心底莫名涌起的波瀾,擡步跟了過去。

穿過浩如煙海的花叢,終於來到那一方竹樓前,南宮璃看到他猶豫了一下,卻還是伸手推開了那扇門,那一瞬間,她有種錯覺,這裡,就是他內心中那一處不爲任何人所知的地方,第一次,將它呈現在外人的眼中,這,也是一種決定吧?

在她微微恍神的時候,竹門已經被打開,一股寒氣撲面而來,南宮璃驀然驚醒,凝眸看去,卻呼吸一窒,雙眼微微瞪大。

竹樓的正中央,是一座石棺!黑色的大理石散發着絲絲縷縷的寒氣,匍匐升起,瀰漫在整個竹樓中,那一股寒風,便是這石棺中散發的寒氣匯聚而成。

這……

“進來。”

男子的嗓音,在風中飄來,輕柔似來自亙古的低語,卻又帶着一絲讓人無從抗拒的魔力。

南宮璃抿了抿脣,壓下心底升起的波瀾,擡步走進竹樓。

一聲寂響,是他伸手推開了棺蓋,南宮璃剋制不住心底的好奇,擡頭看去。

剛剛壓下的波瀾再次翻涌,卻比之前更加難以平靜。

黑色的石棺中,躺着一個小小的嬰兒!那小小的身子靜靜的躺在偌大的石棺裡,讓人心底不由自主的涌起一陣痛意。

白皙如凝脂的皮膚,映着那冰冷的黑色石棺,黑與白的碰撞,激起的,是讓人心顫的震撼。

南宮璃不由自主的走近了幾步,靜靜的凝視着那個小小的嬰兒,他,無聲無息的躺在那裡,像是沉睡中的小小天使,皮膚白皙如秋月懸空,小巧的五官精緻到完美,每一筆,都是上天最精心的雕琢,長長的睫毛如蒲扇般垂下,在他小小的臉上落下了一層淡淡的陰影,讓人忍不住好奇,那雙眼睛若是睜開時,會是怎樣的純澈清亮?

看着嬰兒紅潤的嘴脣,會讓人以爲他只是睡着了,可是,沒有人會將這小小的嬰兒放在棺中沉睡,況且,距離如此之近,她甚至可以感覺到自嬰兒身上散發的冰冷氣息,那樣的溫度,絕不會是活着的人該有的。

“他……是怎麼死的……”

半晌後,她還是不由自主的輕問出聲,她無法想象,這樣的嬰兒,纔剛剛來到這個世界上,便離開……

隱約之間,風中飄來一縷輕笑,音色飄渺,卻帶着幾分讓人讀不懂的輕嘲。

他指間輕彈,一記幽蘭色的指風飄過,嬰兒小小的衣領被掀開,南宮璃驀然睜大了雙眼,只覺得呼吸在那一瞬間有些凝滯。

嬰兒細嫩白皙的脖頸上,一道暗紅色的淤痕觸目驚心,映着他小小的身子,有種說不出的猙獰可怖。

那是掐痕!依稀之間還可以看到那五個手指印!那樣深的痕跡,讓人不由自主的想起,當時留下這到痕跡的人,是用了多大的力氣,是下了多大的決心!

怎麼可以!怎麼可以有人如此狠心冷情?那只是一個小小的嬰兒!看起來,不過才一個月大小!怎麼會……是誰?如此狠心?是誰,下得了這樣的手……

心,一陣陣的輕顫,恍惚之間,她竟無意識的輕問出聲,因爲,她實在無法想象,對着這樣一個純潔如天使般的嬰兒,竟也會有人狠心絕情到如此地步!當真是令人髮指!

“掐死他的人,便是給他生命的人。”

風中,飄來男子低魅輕緩的嗓音,聽不出情緒,無喜亦無悲。

“什麼?”聞言,南宮璃卻是猛地擡頭看向他,眼眸中劃過明顯的驚滯,“你是說,掐死他的人是……是他的……母親?”

她甚至,有些不敢想象自己聽到的,可是,對上他的眼神,她卻知道,這是事實!她沒有聽錯!那個小小的嬰兒,的的確確是被他的母親親手掐死的!

“她是誰……”

這世間,竟會有如此狠心的孃親?不!她根本不配做孃親!沒有哪個孃親會這樣對自己的孩子!

“她是誰,並不重要。”他,站在她身旁,幽蘭色的目光,淡漠的掃過石棺中沉睡的小小嬰兒,涼薄的脣角,微微上揚,勾着一抹嘲諷衆生的笑意,幾分魔魅,幾分蕭瑟。

“爲什麼……爲什麼要這樣做?”南宮璃開口輕問,視線,卻無法從那小小的嬰兒身上移開。

當時,他是有多痛?所幸,他還那麼小,並不知道傷心爲何物,若是再大一些,知道自己的母親竟是這樣一個蛇蠍心腸的毒婦,該有多傷心啊!

“天降妖魔,不容於世。若不除之,江山毀之!”

低迷的嗓音落下,依然是聽不出情緒的淡漠薄涼,一如他此刻的表情,淡漠的像是寒冬臘月的一片飛雪,不染一絲人間煙火氣息。

“怎麼可能?這是哪個混蛋胡說八道?這麼可愛的孩子,怎麼可能是天降妖魔?那個混蛋是眼睛瞎了麼?還有他的母親,是豬腦嗎?就因爲這狗屁的混賬話,就親手掐死了自己的孩子?”聽了他的話,南宮璃卻是剋制不住心底的激動,憤怒的低吼。

這世間怎麼會有這麼荒唐的事情?又是天降妖魔!

什麼天降妖魔?什麼天煞孤星?什麼克父克母?全部都是狗屁!不過是奸險之人無中生有罷了!

“你如此激動,是因爲想到了自己的童年往事麼?”

他,忽而凝眸看向她,問了這麼一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卻讓南宮璃微微一怔。

她的確是有想到自己,可是,卻更加爲這個孩子心痛!至少,她還活着!至少,她的孃親是愛她的!還有爹爹和哥哥,他們都是愛她的!

可是這個嬰兒,他卻是被自己的孃親親手掐死的!他的父親卻沒有阻止!他,是生在了一個怎樣的家庭中?那樣冰冷毫無溫度的家,還是不要也罷!

“那些欺負過你的人,都會死。”她的沉默落在他的眼中,儼然成了默認,他淡淡的開口,聲音一如既往的低沉,讓人聽不出那是玩笑還是認真,南宮璃卻沒有在意這個,此刻,她的心中,滿滿的都是那個嬰兒被他母親掐死時的畫面,像是一道夢魘,怎麼也揮之不去。

“這個孩子,他是誰?爲什麼,要說他是妖魔?”

無風不起浪,當年,那些人一致認定她是天煞孤星,不祥之人,不過是緊抓着孃親的事情不放罷了!究根結底,是因爲那些人討厭她!討厭她的孃親!而這個嬰兒,他又是因爲什麼呢?

她忍不住的關心他的事情,心,不由自主的爲他而痛,更爲他的遭遇而憤怒!她想,這大概就是同病相憐的原因吧?因爲自己經歷過,所以,更加憐惜他!

“國師預言,無需理由。”

低冷淡漠的嗓音傳來,驀然打斷南宮璃的思緒,驚愣擡眸,卻對上他一臉的淡漠薄涼,心,微微一窒,腦中,似乎有不明之光一閃而過,卻又無從捕捉那是什麼。

“國師?就因爲一句所謂的預言?”

“呵呵……有些事情,是不需要那麼多理由的!”

一聲低笑,湮沒在風中,化開一世冷魅輕嘲。

南宮璃看着他脣邊淡漠嘲諷的笑,神思微微有些恍惚,冥冥之中,有一種錯覺,可是,卻又說不清那是什麼。

在她皺着眉頭沉吟時,他已經緩緩擡起手,伸向石棺,隔空懸於嬰兒的上空,有幽蘭色的流光縈繞在他指尖,緩緩匯聚成一股暗流,對準了嬰兒的心臟,疾射而出。

“你幹什麼!”南宮璃猛然一驚,伸手扣住了他的手腕,神情中帶着一抹無法抑制的驚慌。

他是想毀了這個嬰兒的身體麼?

看了一眼被她抓住的手,他微微一怔,幽蘭色的瞳眸中漫過幾許淺淺流光,眉目輕轉,看向她微微變色的臉,脣角,緩緩揚起一抹弧度,“你不想要月幽草了麼?”

“啊?”乍然聞言,南宮璃有些懵,愣愣的看着他脣邊的淺笑,有些回不過神。

她要和月幽草和他對這個嬰兒出手有什麼關係麼?

在她愣神的時候,他已經輕輕掙開她的手,指間流光閃電般射出,以銳不可當之勢直指棺中嬰兒。

嬰兒小小的身子瞬間被幽蘭色的煙霧湮沒,黑色的石棺中,霧氣茫茫,那一抹幽蘭之光像是暗夜中乍破的天光,晃得人眼花繚亂。

“你住手!”

在南宮璃驚愣回神的時候,卻已經來不及阻止了。

她眼睜睜的看着嬰兒小小的心臟緩緩離開了他的身體,被一圈幽蘭色的煙霧包圍着,緩緩上升,就那樣毫無保留的闖入了她的視線中,微微刺痛了她雙眼。

“你怎麼可以這樣!他只是個孩子!”一個已經死去的孩子!爲何還要這樣殘忍了對他?

對上她微冷的眼神,他幽蘭的眸光微微閃爍了下,漠然開口,“他已經死了!死在了二十六年前的那個深夜……”

“你……”聞言,她心口一窒,看着他邪美如妖的容顏,呼吸驀然一窒,猛地低頭看向棺中的嬰兒。

彷彿有一道驚雷凌空劈下,狠狠的落在了她的心裡,一瞬間,激起千尺風瀾。

之前腦海中一直有種奇怪的想法呼之欲出,卻始終想不到那是什麼,此刻,那一層迷霧卻彷彿被一道閃電劈開,冰冷的真相毫無保留的展現在眼前,卻讓人,措手不及。

這石棺中的嬰兒就是他!

可是,這怎麼可能呢?明明那個嬰兒已經死了!死在了很小很小的時候!而他,卻還活着……這……

看着她一瞬間風雲變色的臉,他只是懶懶的勾了勾脣,不甚在意的笑了笑,指間流光驀然乍盛,半空中,那顆小小的心臟忽然綻放出一道耀眼的七色流光,璀璨炫目,似漫天星河飛墜,照亮了整個竹樓。

南宮璃下意識閉了閉眼睛,再睜開時卻看到一株散發着七色流光的仙草懸浮在半空中,七片葉子,狹長如絲,分別散發着七道流光,像是天邊明燁的彩虹。

“這是……”

“這便是月幽草。”他看了她一眼,衣袖輕拂,一道幽蘭色的流光飛過,半空中的月幽草驀然飛向她。

南宮璃微微一怔,下意識的伸手接住了它,七色流光映着她白皙如玉的指,有種說不出的美。

這便是月幽草麼?這一株,傳說中生長在天地至陰至寒之地的月幽草,竟會是如此仙氣縈繞?

南宮璃看着手中的月幽草出神,卻被一陣聲響驚醒,擡眸的瞬間,神情風雲色變。

她看到他倒在地上,撞翻了房中的的桌椅,而他,一手捂着胸口,臉色慘白的近乎透明,脣角那一抹血跡,嫣紅刺目。

“獨孤冥!”一聲驚呼,南宮璃飛快的衝向他,眼中是無法抑制的焦急,“你怎麼樣?”

看着她眼角眉梢無法掩飾的焦急與擔憂,他眸光輕閃了下,微微揚起脣角,似乎想要扯出一抹笑,卻驀然吐出一口鮮血。

“咳咳……該死!”

他低咒一聲,想要伸手將她推開,彷彿,是怕自己此刻狼狽的模樣嚇到了她似的,卻不曾想,她一個轉身繞到了他的身後,在他來不及開口拒絕時,掌心覆上他的後心。

一股淡紫色的流光在指間乍現,微暖的真氣源源不斷的注入他的體內。

“你……”他的身體驀然輕顫了下,似乎,沒有料到她會由此一舉,幽蘭色的眼眸中劃過一抹明顯的波瀾。

“別說話!”

他果然沒有再開口,緩緩推動內息,接納着她傳送給他的真氣,邪美如妖的臉,慘白如寒冬臘月的飛雪,沒有一絲血色,脣邊,卻浮着一抹淺淺的笑,映着那抹觸目驚心的嫣紅,愈發有種妖冶邪美的風姿。

許久之後,南宮璃才收回手,起身繞到他面前,伸手搭上他的手腕,卻驀然一驚,猛地擡頭看他,眼中,是未及隱去的驚顫。

“是不是很奇怪,我其實沒有心跳?”看着她驚詫的神情,他虛弱的勾了勾脣,笑容有些虛無縹緲,彷彿,他的身影隨時都會隨風散去一般。

“你……”南宮璃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目光,下意識看向那副黑色的石棺,卻看到,棺中那小小的嬰兒緩緩升起在半空中,他的周身縈繞着一層淺淺的七色光暈,一如那棵月幽草的光芒。

她看着那個嬰兒,心,忽然像是被一隻手狠狠的攥住了一般,沉悶到窒息的痛。

“不要!”

下一瞬間,她忍不住瞪大雙眼,驚呼出聲,身體也猛地撲上前去,伸手,似乎想要抓住些什麼,卻只抓住了一片虛無縹緲的空氣。

那個小小的嬰兒,在她的視線中風化成煙霞,七色光暈從他的身體中流竄而出,照亮了整個竹樓,只是,在那一片明燁炫目的光霞中,那個小小的嬰兒卻永遠的消失了……

“怎麼會這樣……爲什麼……”

看着落在手中的七色光,她下意識的握緊手心,卻還是什麼都抓不住……

一陣咳嗽聲傳來,讓她驀然驚醒。

“獨孤冥!”

看着他身體中飛速流竄而出的幽蘭色光暈,她的眼中出現了驚恐的神色。

這幅畫面,讓她沒來由的想起方纔所見……想起那些七色流光……想起那個風化成煙的嬰兒……

“爲什麼?你什麼要這麼做?”她撲過去,抓着他的肩膀一陣搖晃,神情中帶着一絲歇斯底里的瘋狂。

原來,月幽草就是那個嬰兒的心臟……

原來,失去了月幽草他便會死……

只是,爲什麼……他明明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爲什麼還要給她?

“咳咳……你不是一直想要麼?”

他靜靜的看着她,看着她大驚失色的神情,看着她氣急敗壞的模樣,看着她眼角眉梢毫不掩飾的焦急與恐慌,涼薄的嘴角緩緩扯出一抹笑,卻虛弱的,彷彿風一吹便會散。

他的笑容,刺痛了她的眼睛,而他的話,卻深深刺痛了她的心。

“爲什麼要對我這麼好……爲什麼……我們不過是萍水相逢而已……”

------題外話------

今天更新的挺晚的,不過,這一章很肥有木有?話說,這可是我昨晚奮鬥一夜再加上今天一整天的戰果呢!(*^__^*)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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