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落在她的身後,隔着頗有些年代的舊式小樓,淺淺的餘光漫天鋪陳開來,貼合着遠處深青『色』的山頭,彷彿蘊染的巨幅水墨畫?
而她,好似站在畫前,彎着腰親切地對兩個小孩說着什麼,一縷順滑的劉海垂下來,遮住光潔飽滿的前額和烏黑清亮的眼睛。?
他雖然不能完全聽清她在說些什麼,但可以清楚看見她的每一個細微的動作和表情。?
“幹嗎站得那麼遠?”方晨提高了嗓音對韓睿叫,漂亮的眉眼間還帶着沒來得及收斂的笑容。?
韓睿微一揚眉,腳步卻一動不動,看樣子完全沒有走過去湊熱鬧的打算。?
她朝他的方向看了兩眼,也不再叫,重新低下頭駕輕就熟地應付小孩子。?
最後直到上課鈴聲響起來,小朋友們被阿姨領走了,方晨這才整了整外套的衣襟,走上前問:“覺得無趣?”?
韓睿不答反問:“爲什麼這樣說?”?
“因爲看起來你並不怎麼喜歡小孩子。?
“確實接觸得比較少。”他換了個站姿,墨鏡仍舊架在挺直的鼻樑上,完全看不清他的眼神,“原來你也有愛心。”?
這叫什麼話?方晨在心裡迅速地再三確認,卻還是嗅出了一絲諷刺調侃的意味。?
她眯着眼睛笑起來,“我一向都不缺少愛心。當然,特殊情況例外。”?
“哦?”對面的男人果然微微挑起眉,“比如說,當我受傷的時候?”?
“你記仇?”回想起來,除了態度惡劣一些,她也沒做什麼太過分的事,不是嗎?好歹還將臥室讓了出來,供他養傷。?
韓睿搖了搖頭,“我不至於跟女人記仇。我只是吃驚罷了……”尾音未落,他卻毫無徵兆地突然將身體微微前傾,同時擡起手來。?
眼看着韓睿的指尖就要觸到肩膀,方晨下意識地向後一縮,結果還是反應慢了半拍,他已經從容不迫地將她肩頭沾着的一片樹葉摘了下來。?
翠綠細小的葉子上還帶着蜿蜒清晰的脈落,不知怎麼會從母體上脫落下來,此刻被捻在修長勻稱的指間,顯得尤其嫩弱單薄。?
韓睿擡起眼睛看向方晨,深黑的眸底閃過一抹興味的神采,脣角微動,彷彿哂笑,“你怕什麼?”?
方晨不禁有點尷尬,確實是反應過激了。在方纔那一刻,她或許什麼也沒想,又或許是回想起被粗暴強吻的那一次……?
雖然隔了這麼久,韓睿再也沒有侵犯過她,就連肢體上的接觸也少之又少,絕大多數的時候甚至如同紳士般疏淡而有禮。?
可是,她完全是下意識地覺得有壓迫感。?
只要他靠近,她便忍不住想要後退。?
真是見鬼了!她想,原本不該這樣的,而且,以後也絕對不能這樣!?
幸好韓睿並不打算追着這個問題不放,很快便換了個話題:“你每次來都會送他們禮物?”?
“不一定。”?
身後那棟頗有些年頭的小樓與他們隔得太遠,大院裡又疏疏落落地栽着古樹,幾乎隔絕了教室裡的讀書聲,周圍顯得尤其安寧而靜謐。?
方晨兀自笑道:“我送東西給這些小孩子可都是有條件的。我跟他們講,要先聽聽院長和阿姨們的評價,看看他們乖不乖,有沒有好好學習,有沒有幫助做家務、做得好不好。如果結果令人滿意,纔有禮物得。”?
“這麼複雜?”韓睿也跟着笑了笑。?
“很正常吧?這世上應該沒有不勞而獲的事情。要得到自己想要的,當然要付出相應的代價。”?
方晨沒有看韓睿,側臉映在最後一抹霞光中,精緻美好得如同一幅沉靜的剪影,像是若有所思,可說出來的話卻猶如滴落在窗沿的水滴,字字清晰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