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安妮的進步簡直不能用神速來形容。
樣子乖巧,小嘴又甜,這一天一夜的功夫,月影清塵就已經深深地喜歡上了這個伶俐的妹子。
看着揮汗如雨的喬安妮,月影清塵本來疲乏倦怠想要休息一下,誰知小丫頭偏偏不肯停下來,這也激起了月影清塵心底那份執着和堅強,要想復興神廟,任重而道遠,若是連一個初學武技的小姑娘那份刻苦都沒有,她拿什麼去拼?拿什麼去搏?她必須要付出超過常人數倍甚至數十倍的汗水與努力,纔有那一點微弱的希望。
原本就該她自己去完成的使命,怎麼可以完全假手他人,而自己卻不思進取,坐享其成!不能,絕不能那樣做!
月影清塵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用衣袖抹了抹臉上的汗水,穩定了內心波動的情緒,不聲不響地去到密室的一角,靜坐下來。
玉女心經,真是一部神奇的功法,超過了之前月影清塵在神廟裡見過的任何一部。
她不明白鍾離爲何要給自己深深地鞠上一躬,甚至不明白這個神奇的少年爲何有那麼一身驚世駭俗的功夫,更不明白被常人視若珍寶的功法秘籍鍾離怎麼可以隨手交給別人修煉,她心裡有太多困惑,但是她一點都不後悔將那張歷盡千辛萬苦才得來的密圖交給鍾離,還對鍾離坦陳了她們神廟的秘辛。
她相信自己的眼光和判斷,也相信老怪物天天大師的話,或許這個叫鍾離的神奇少年真的就是她們神廟期盼已久的福星,儘管他是個男子,但那又有什麼關係呢?
“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是故虛勝實,不足勝有餘。其意博,其理奧,其趣深,天地之象分,陰陽之候列,變化之由表,死生之兆彰,不謀而遺蹟自同,勿約而幽明斯契,稽其言有微,驗之事不忒,誠可謂至道之宗,奉生之始矣。假若天機迅發,妙識玄通,成謀雖屬乎生知,標格亦資於治訓,未嘗有行不由送,出不由產者亦。然刻意研精,探微索隱,或識契真要,則目牛無全,故動則有成,猶鬼神幽贊,而命世奇傑,時時間出焉。”
默默在心底誦唸着心經的功法口訣,整個人逐漸進入一種空靈的狀態當中。
喬安妮擦擦汗水,回頭看到靜坐練功的小影姐姐,臉上露出幾分甜蜜與欣喜,有一個姐姐跟她作伴,她覺得非常快活,十三四歲的小女生心底藏着的那些秘密和疑惑,終於找到一個傾訴和詢問的人,儘管這個姐姐很多事情還不如自己知道得多,但完全不影響她在小丫頭心中姐姐的穩固地位。
繼續練習,一定要給大哥哥一個驚喜。
小丫頭心裡默唸着,再次揮動手中的木劍,練習起玉女劍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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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時分的離巢街,是美麗而熱鬧的。
吆喝的小販,過往的行人,各種小吃的香味,讓這條被落日那幾抹餘暉映照下的牛華最大的商業街倍添幾分繁華氣象。
誰又能知道,這一片生氣昂然的繁華景象背後,那四伏的兇險與殺機?
雪葬月心裡有幾分哀傷,望着鍾離那略顯單薄的背影執着無謂地朝人羣中走去,她不知道下一刻這個爲她擲下千萬重金的少年,還會不會像現在這般擁有鮮活的生機。
她心裡那份擔憂越加沉重起來,因爲她感到前方至少有五六處強大的殺機透體而來,那是幾股讓她幾乎無法抗衡的強大氣息,似乎彈指間就可以摧毀世間的一切,她眼神變的更加憂慮起來。
若是有弓有箭在手,是否就可以改變現在的局面?
她完全不確定,所以跟着身後那巨人越加沉重的腳步聲起伏的她的心,越加忐忑不安起來。
遠遠地看到她們一行三人走過來,街上的人們自發先行閃開了一條道,許多人的目光都只是從鍾離的身上一閃而過,更多的都停留在讓他們驚豔又驚奇的雪葬月和十將身上。
一個近乎完美的白髮精靈,一個睜大着一雙空洞的褐紅色瞳孔的高大巨人,這足夠吸引到人們所有的好奇心,誰還回去理會一個布衣窮酸少年呢?
雪葬月沒有往身旁的人羣看上一眼,她的眼光清澈而堅定,執着地望着前方。
長街的那頭,半空忽然閃現一道亮光,這亮光本與她們相隔數十丈,只如螢火般大小,轉眼就已經流星般到達鍾離的身前。
“小心!”
“小心!”
雪葬月和大個子十將同時嘴裡發出示警的驚呼。
那是一支空晶箭!
雪葬月在看到那道亮光的一瞬間就已經認出來,那是一支空晶箭!專破武士靈力防禦的箭,是清溪帝國三大主力軍團才允許配備的強大破甲箭類中的一種,她在長老們交給她的那本《清溪帝國軍團兵種詳解》中見過這種箭的圖形和介紹。
空晶箭必須配上空晶弓才能使用,一把空晶弓最低的靈力值要求也是二十五馬,也就是說至少得是高級武士才能拉得開一把空晶弓。據說最強大的空晶弓使用要求達到一百八十馬,雪葬月不敢想象,那樣射出去的一支空晶箭,是不是可以輕鬆摧毀一座幾層樓高的小山?
她現在若是超常發揮的話,倒是可以拉得開三十二馬的弓箭,一百八十馬,不是黃金級的修爲,或是天賦異稟的武士,是不敢想象的。
空晶箭,厲害之處就在於它可以無視靈力防禦。
當武士修煉到靈力外放的時候,在其身體表層就會形成一層由靈力組成的防禦層,類似於簡易的盔甲,普通刀劍不附加靈力是無法突破這層防禦的。
這一箭,驚天而來,閃電般的速度,換做是雪葬月,她也未必能夠輕易躲得開。
剎那間,雪葬月面色慘白。
就在這間不容緩的瞬間,雪葬月感到身旁有一座大山飄過,帶着一往無前的剛烈,迎向了那支空晶箭。
“呔——”
一聲暴喝,如同半空中響起了一聲霹靂,一個沙包大小的拳頭直接對上了那閃亮的空晶箭!
“轟!——”
強烈的爆炸氣勁把周圍的人掀出老遠,漫天盡是亮晶晶的碎屑,那是空晶箭的碎屑!
一個高大如山的漢子屹立在一個矮小瘦弱的少年身前,穩如磐石,似乎就算前面有萬馬千軍也休想讓他退後半步!
十將,這是那個眼睛看不見的巨人十將。
雪葬月嚴重懷疑這大個子的手是不是血肉鑄成,竟然可以用拳頭硬接空晶箭!
十將那隻粉碎了空晶箭的右手,略微有一些發白,但是外表卻絲毫無損,依舊緊緊提在腰間,隨時準備揮拳痛擊的樣子。
彪悍!
這是雪葬月心裡唯一的一個溢美之詞。
換做是她,除了利用靈巧的身法,她絕對沒辦法去硬抗空晶箭的襲擊。
就在這時,前方傳來了幾聲尖利的呼嘯聲,在她剛聽到呼嘯聲響起的那刻,就見三點亮光分成上中下三路,眨眼間就到了巨人十將的身前!
三箭連環!
這可不是一個高級武士所能夠施展的箭術,這至少是白銀級的武士纔可以施展的,三支箭上那強大的氣勁超過了先前那隻箭至少一倍,雪葬月的心瞬間跌倒了谷底。
完了,誰能躲得過這樣神妙而強大的三箭?
“吼————”
大個子十將口中爆發出驚天的吼叫,雙拳驟然轟出。
“轟——轟——”
連續兩聲劇烈的炸響!
“咚咚咚————”大個子十將連連退步,七步,不多不少,剛好退到了雪葬月的身旁。
一隻雪白的空晶箭正在這個巨人的雙脣間緩緩旋轉,速度不快,巨人的雙脣間不斷殷紅的鮮血滴落!
十將的雙手變得更加慘白,這一次轟碎兩隻箭讓他雙拳皮膚開裂,卻沒有鮮血滲出,他努力想要握緊成拳,雙手卻顫抖得厲害,試了好幾次都沒能如願,但是他依然堅持着向前邁出去一個大步,兩隻褐紅色的眼睛更加懾人。
“十將,你休息一會兒,看我怎麼帶你們殺出這條街————”
是主人的聲音,平穩,沉着,沒有絲毫波動。
雪葬月伸出一隻手,輕輕地搭在十將顫抖的胳膊之上。
十將渾身肌肉忽然僵硬。
一股勃勃的生氣從那隻溫柔的手上傳入他的胳膊,只是短短的瞬間,十將就感到雙手上炙痛全消,清涼溫潤的那股生氣迅速修復了他好幾處受傷的經脈,他運勁於口,“噗”第一聲將口中那隻空晶箭吐了出去。
“叮——”那隻空晶箭斜插在他身前一尺的青石上,入石三分,箭尾還在震顫不已!
風起,蕭瑟微寒。
鍾離如一顆風中頑強挺立的小樹,不屈不折不動不搖。
十將看不見,但是他能感覺到在他周圍至少十米範圍,那種絕對的靜止與安詳。
這是?
就連雪葬月心中的驚濤駭浪也洶涌翻滾如潮,難道前面這個少年已經到達了那種境界,那可是她們精靈帝國三大祭司才擁有的修爲境界!
領域!這難道就是領域?
雪葬月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感覺到的一切。
她彷彿又回到了那片翠綠的森林之中,找到了失去很久的那種讓人無比放鬆的安寧。
這是那個已經成爲她主人的實力嗎?
她不敢確定這就是領域,也不敢確定是不是鍾離的所爲,她默然運轉靈力,護住全身,這些日子的磨難,教她學會了在任何危險和未知的情形之下,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想辦法保全住自身。
驚惶的人們四散而去,極少數膽子特別大的還敢躲在一些房屋的死角處偷偷觀望。
這時候,從街道前頭的一個茶肆內,走出來幾個人,三個彪形大漢,不遠處,慢慢跟着兩個健壯的老者。
三個大漢一身騰騰的殺氣,身着統一的精幹服飾,胸前銀灰色的勳章格外刺眼,三人中兩人腰間挎着彎刀,一人手持一口雪亮的長弓,雪葬月一眼就認出那把弓正是來自清溪三大主力軍團的空晶弓!
三個大漢走到距離鍾離三人十丈左右,停下腳步。
鍾離微微擡起頭來,輕聲問道:“幾位好漢,爲何突施冷箭,襲擊在下?”
聲音不高不低,每個字都讓人覺得如就在耳旁所說那般清晰。
爲首那個大漢嘿嘿兩聲冷笑:“小子,不知道打哪來的?識相一點,把你這兩個奴隸交出來,可保你一條小命!”
鍾離面色一沉:“哦?這麼說,光天化日之下,你們是要強取豪奪咯?”
“他孃的,大哥,跟這癟三小子費什麼話,趕緊收拾掉走人,那婆娘萬一前來*可就大大地不妙了————”大漢身後那持弓的沉聲喝道。
“小子,老子不管你是什麼來路,識相的交出你這兩個奴隸的血契,老子給你一條生路,老子不想在這動粗,日後有機會到永福郡,莫斯家還可以給你們一口免費的酒水,怎麼樣,想清楚了,別他嗎的讓老子等久了————”
“哦--永福郡莫斯家?很大嗎?沒聽說過...”鍾離臉上一副驚訝的表情,嘴裡輕描淡寫地說道。
這句話無疑徹底點燃了三個大漢的怒火,左首那個大漢口中暴吼一聲:“他孃的癟三小子,你找死!”
彎刀出鞘,騰身離地而起,連人帶刀像一隻出欄的猛虎卷向鍾離。
十丈的距離,眨眼便過。
十將身子顫了顫,沒有動。
雪葬月也沒有移動腳步,不知道爲什麼,身前的那個少年鎮靜得可怕,她心裡竟然對那大漢聲勢浩大的一刀一點也不擔心。
在所有人的眼中,下一刻,這個敢跟莫斯家來的高級武士頂撞的布衣小子,毫不意外地會被那一刀劈成兩半。
可是,眼前發生的一切讓所有人瞪大了眼睛。
那布衣少年在間不容緩的瞬間,身體忽然出現了一種詭異到極點的扭曲,剛好避過了那必殺的一刀,嘴裡還嘟囔着:“哎呀,還真的敢行兇啊,來人啊,殺人了————”
“當”地一聲脆響,那大漢的全力一刀落到了青石地上,長長的彎刀一大半都陷入青石之中,奇怪的是那大漢竟然手捂着腰部,緩緩蹲到了地上,那情形就好像一個使岔了力的人一般。
而鍾離雙手接連在身前搖晃,口中高聲喊着:“大家都看到的啊,我可沒碰着他,是他自己岔氣閃了腰,不關我的事!————”
說話間,連連退後,幾乎退到了雪葬月兩人的身前,臉色有些蒼白,也不知是害怕還是惶恐。
爲首大漢大聲喊道:“老四,你怎麼了?”飛身跑了過來。
那持弓的大漢口中怒罵道:“你小子真他嗎的找死,老子豁出去不管了,也要先結果了你!”
擡手間,也不見他怎麼動作,三隻雪白的空晶箭呼嘯而來,集中在中路,直奔鍾離的身體。
雪葬月雙手擡起,剛要拉住鍾離閃避之時,卻發現她的雙手根本就靠近不了鍾離的身體。
好奇怪!
更奇怪的事情還在後面,幾乎驚呆了所有的人。
電閃般直奔鍾離而來的那三隻空晶箭,在空中突然詭異地一個不易察覺的變向,竟然直奔那半蹲着的持刀大漢而去,眨眼就到了那大漢的背心處。
那狂奔過來的大漢口中大喝一聲:“老四快閃!”手中彎刀丟出手全力斜劈向那三支箭。
儘管那聽到示警的持刀大漢拼命往旁邊閃躲地一撲,那三隻箭也被後來的大漢丟出的彎刀全力劈了一下,奈何這個變化實在太快,加上持弓者本身功力就比兩人深厚許多,那持刀大漢口中啊呀慘呼兩聲,依然被自家兄弟的箭支所傷。
一隻箭從他腰間狠狠地劃過,留下長長的一道血槽,另外兩隻卻狠狠地紮在了他的臀部,幾乎來了個對穿。
那大漢口中慘呼兩聲,撲倒在地,生死不知。
這個變故讓所有人始料不及,那飛身過來的大漢搶到撲倒的大漢身前,手指在他身上連連點動了幾下,探手半扶起那大漢,口中疾呼道:“老四,老四......”
那持弓大漢一張嘴起碼放得下五個大鴨蛋,他九歲開始練習騎射,加上天賦異稟,算得上是莫斯家族裡邊少有的神箭手。練習箭術接近二十五年,還從來沒有發生過今天這樣詭異的失手事件!
他想不通,在他練成三箭連環這門絕技之後,出手的箭這門會發生如此大的偏差,怎麼可能會失手得如此離譜?
偏偏此時,鍾離搖着手指着他大聲喊道:“大家都看到了,是這個人自己拿箭射傷了他的同伴,不關我的事情,一會兒城中護衛來後,還請大家做個見證!”
“嗎的,你————”那持弓的大漢憋紅了臉,完全處於暴走的邊緣。
“老二,咱們走————”
那爲首的大漢俯身抱起地上那個暈迷的大漢,招呼那個持弓的大漢。
“大哥,就這麼算了?你————”那持弓大漢完全被這幾下變化弄得雲裡霧裡,不知所措。
“咱們認栽,對了,那小子,可敢留下你的來路,改日莫斯家必定前來討回今日之辱!”大漢狠狠地瞪着鍾離,問道。
“怎麼?你們還想着報復我不成?誰都看見今天這事跟我有啥關係,你眼神不好也就算了,怎麼腦袋也這麼不好使?我看還是別問了,趕緊打哪來就回哪去吧,我也不想追究你們了,瞧瞧你手上那個兄弟,也怪可憐的————”
鍾離漫不經意地口吻,讓那持弓大漢你差點又是幾箭射過來。
爲首大漢不再搭話,抱着那受傷的大漢,轉身大步離去,持弓大漢一副十分不甘心的表情跟在他身後恨恨地離去。
隱約聽到那抱人的大漢口中道:“咱們根本不該前來接這茬,那小子詭異非常吶......”
這時,本來被迫安靜下來的長街忽然想起了幾聲清脆的掌聲,一個男子大笑着:“精彩啊精彩,想不到今日可以見到莫斯家名震天下的空晶三箭連環神技,不枉此行啊,哈哈哈哈......”
急於離開的莫斯家族幾人恨恨地站住了身形,抱人那大漢口中不冷不熱地衝着旁邊一個店鋪內走出來的幾人冷冷地道:“咱莫斯家都是上戰場浴血的漢子,什麼時候輪到幾隻阿貓阿狗來說長道短?”
那起初跟在莫斯家族幾人後面的兩個精壯老者,悄然閃身步入了旁邊的人行過道,那是一家糕點鋪,兩人就靠在了糕點鋪的檔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