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古麗的失蹤引發的騷亂在蘇爾曼遇刺事件發生後,迅速演變成了回紇內部的一場大火併。
蘇爾曼集結了自己的親信,會同阿古麗一族的武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抄瞭解老溫的家,然後開始滿城搜捕解老溫的族人,解老溫赴會之前業已做了些準備,行刺失敗的消息傳回,他的弟弟和他的兒子率領親信家人百餘人殺出甘州城,逃向了他們的部落。
次日一早,蘇爾曼調集的本族人馬便到了,他把甘州防務全部交給阿古麗的族人,率領本族武士,以討逆之名攻向解老溫部落,解老溫的弟弟和兒子已先一步趕回了部落,做好了準備,雙方展開了一場血戰。
此時,在楊浩的安排下張浦自肅州調了一路人馬,正悄然趕赴甘州。這支人馬唯一的使命就是護送阿古麗公開出現,因爲解老溫的身亡固然挑起了甘州回訖內部之亂,卻也打破了原來的權力制衡,如果阿古麗貿然現身,蘇爾曼會不會藉此機會乾脆把阿古麗也幹掉,這是很難預料的事。因此楊浩從肅州調來一路人馬,同時由阿古麗秘密下令,徵調她的部落散佈各處的勇士合兵一處重返甘井以鎮大局。
阿古麗此刻就在甘州,卻得喬裝打扮離開甘州,然後在肅州兵馬的保護下公開返回,這讓阿古麗也充分意識到了權力鬥爭的殘酷。人人都覺得七王妃在沙場上驍勇如虎,巾惘不讓鬚眉,可是她的內心其實是軟弱的,對政治鬥爭的殘酷更沒有多少認識。上一次夜落訖出賣了她,在她心裡的感覺更多的是從道德層面出發的,而這一次原本守望相助的三大部落的內鬥,解老溫的反叛,蘇爾曼的“逼宮”,蘇爾曼和冊老溫各懷機心的謀殺,才讓原本在政治上一派天真的她充份意識到那血淋淋的現實。
她知道,在這個戰場,她永遠不是一個合格的戰士。她沒有夜落訖的冷酷,沒有料老溫的陰險,沒有蘇爾曼的狠辣,沒有楊浩的謀略,現在蘇爾曼和冊老溫的部落又自相火拼,在這種情形下,哪羽楊浩袖手不理,沒有落井下石,她也不知該如何面對這樣的局面,更何況這還只是政治和戰爭方面的問題,這一切就算結束了,還有龐大的族羣、老弱婦孺、戰爭遺孀和孤兒,他們都要吃飯,都要穿衣,那更是讓她束手無策的場面。
所以,她決定放棄對部落的控制權,如她在黑水洞窟中所說:毫無保留地忠誠手楊浩,把她的族人交予楊浩,真正成爲他的子民。
阿古麗有此決定,當然不只是怯於承擔責任,更不是爲楊浩所迷,她的意志其實是頗爲堅定的,對族人更有一種樸素而真誠的感情,絕不致於楊浩在她面前秀了秀健美的肌肉,就神魂顛倒,甘願獻上自己的一切。她肯做出這樣的決定,最主要的原因,是她感覺到了楊浩的忠誠。
冊老溫勾結夜落訖、蘇爾曼勾結李繼筠,這兩個從河西敗走隴右的梟雄不約而同地打起了甘州的主意,而一直受排擠打壓的蘇爾曼、講老溫兩位族人一俟受人重視,便立即飄飄然地把自己當成了舉足輕重的大人物,爲了攫取更大的權力,主動與他們勾結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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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楊浩只是想要完全控制甘州而無視甘州百姓的生死,他完全可以利用這個機會,讓甘州三大部落自相殘殺,消耗掉全部實力,一勞永逸地解決甘州問題,要做到這一點並不難,就算不擅機謀權變的阿古麗都能想出至少五種以上的法子,但是楊浩沒有這樣做。他沒有殺掉自己,令甘州羣龍無首,沒有揭穿蘇爾曼和斟老溫彼此的陰謀,讓他們各自領兵全面開戰,他還派出了肅州兵馬,協助自己在緊要關頭重新掌控甘州局勢,阿古麗已完全相信了他的誠意。
當阿古麗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儘管眼下還需要她來出面,但是壓在她心頭的重擔已經不見了,她已經決定把這副擔子交給楊浩,身心一片輕鬆,竟有一種脫胎換骨般的感覺。
清晨,儘管一夜不曾好睡,但是做出決定,想通心事的阿古麗神清氣爽。
阿古麗要離開甘州,與肅州兵馬匯合了,她已被化妝成一個瘸腿老摳,在她旁邊站着一個紫臉漢子,普通的回訖牧人打扮,低着頭,扶着老驅打扮的阿古麗,一副木訥少語的老實模樣,看起來十分憨厚。其實這紅臉漢子本來喬扮的是個黑臉,只是“他”的麪皮一直就是紅的,自打站在楊浩面前,就紅着臉,自始至終那顏色就沒消褪過,所以看起來就成了紫臉。
這紫臉漢子自然就是竹韻,當她睡醒的時候,發現楊浩側着身,一手搭在她的乳側,一手攬在她的身下,額頭抵着額頭,猶如一對吻頸鴛鴦。
她的一條大腿搭在楊浩胯上,楊浩的一條大腿則老實不客氣地抵在她那兩條豐腴結實的大腿中間……
而馬燚則像一條八爪魚般掛在楊浩的身上,三個人七手八腳地糾纏在一起,那種讓人耳熱心跳的場面……
想起楊浩的大腿抵住自己身子時的感覺,竹韻的兩條腿禁不住又有些酥軟起來,她本來是扮孝子扶住阿古麗的,這時倒像是掛在她的身上,阿古麗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扭頭對楊浩繼續道:“大王,那我現在就走了。”
“嗯,不必急着回來,我知道你不希望回訖諸部自相殘殺,可是那些害羣之馬不清理出去,早晚會釀成更大的禍患。同時,如果不能削弱諸部的力弱,讓他們完全整合到你的部下,你也駕馭不住。此去,一路小心。”
“是,謹遵大王吩咐。”
阿古麗十三孃的臉蛋也有些紅了,她的容顏扮得十分蒼老,可是一雙眸子卻仍像春水般充滿活力,這些細節處,不是靠化妝便能掩飾的,她可沒有竹韻那麼高明的手段,不過用來瞞瞞一般人卻是足夠了:“阿古麗……一直記着在黑水廢墟時對大王的……所有承諾,也如……遵守對大王的所有承諾,大王……請放心。”
楊浩注意到了阿古麗略有些異樣的語氣,擡眼一瞧,那“老摳”的臉上一雙眸子帶着一種令人忤然心動的魅力,柔媚靈動、嫵媚妖異,楊浩的心裡不由一跳。
這是一匹漂亮、高傲的小北馬,不過現在她的心顯然已經摺服在某位騎士之下了,已經決定把責任交付給楊浩的她,長久以來封閉、保護起來的感情重新得以釋放,就像蓄積已久的洪水,草原兒女的大方、熱情、主動,那火辣辣的眼神可叫人有些消受不了。
阿古麗和竹韻一行人告辭離去,竹韻自始至終不敢擡頭看他,楊浩也覺有些尷尬,狗兒是個小孩子,在他心中一直當作子侄輩看待,猶如自己的親生女兒一般,她睡在自己旁邊倒沒什麼,可是竹韻……饒是楊浩一張老臉久經磨鍊,此時也訕訕地有些不好意思了,何況是那位漂亮的女殺手囧。
“狗兒,咱們也走吧,收伏了了阿古麗這匹野馬,我這病裝的也差不多了,咱們該回興州,策劃大事委啦。”
“哦!”扮成半大孩子的狗兒乖巧地應着,陪他登上皮貨車,扮作皮貨店的行商,駛出了皮貨店的大院兒。此時甘州城風聲鶴唳,就算扮做皮貨商人也難以出城,不過現在甘州的防務是阿古麗的族人負責,阿古麗仍然活着的消息雖說就是大部分族人都不曉得,但是一些絕對可靠,且在部落中有相當實權的人卻是知道的,阿古麗吩咐一聲,有他們暗中照拂,楊浩這位神秘客人要離開甘井卻也容易。
狗兒雙手抱膝,坐在高高的皮貨堆上,歪着腦袋,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很認真地想了半天,她忽然扭頭向楊浩問道:“大叔,你要娶竹韻姐姐做王妃嗎?”
“啊?”
楊浩沒想到竹韻這個當事人沒敢說什麼,反倒是狗兒發問了,不禁心虛地道:“爲什麼這麼問?”
狗兒道:“我娘說,女孩子長大了以後,就只能跟自己的男人睡覺,大叔和竹韻姐姐昨晚不如…………
“咳咳嬰咳……”
楊浩一陣咳嗽:“此睡非彼睡,這個睡覺和你娘說的那個睡覺是兩碼事。”
狗兒眨眨眼道:“有什麼不司嗎?這樣睡覺就可以和別的男人睡嗎?”
楊浩嚇了一跳:“當然不可以,怎麼能隨隨便便和別人的男人睡在一起呢?你還小,再大一些自然就明白了,現在不要胡思亂想的。”
狗兒都起嘴來:“人家還小呀?大叔看不起人。對了,那大叔會娶子渝姐姐做王妃嗎?”
楊消失笑道:“的確不小了,小丫叉片子現在也開始注意這些事了呀?”
他往狗兒身邊挪了挪,挨着她的肩膀,寵溺地笑道:“大叔要你平時注意讀書寫字、針織女紅,烹菜調羹,你都學了吧?可不能只會動刀動槍的,再過幾年,大叔江山穩定,不需要你和竹韻再去執行這麼危險的任務,我家小碳也已經出落成一個漂亮的大姑娘了,就要考慮成家立業、生兒育女的事了。
他扭頭打量着馬燚,欣然道:“還記得,我當年在漢國,頭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的身子特別孱弱,眼睛大大的,頭髮稀少,還有點發黃,現在看,可是個美人胚子了。”
他攬住馬燚的肩膀,隨着車子一顛一顛的動作,悠然說道:“等你再長大些,就會有你喜歡的男人了,或者飽讀詩書、才華橫溢,怎麼着也得是個進士出身,才配得上我家小碳。嗯,明年咱們就開科考。要是學武的呢,要找個武藝比你高強的可不容易,不過怎麼也得是個熟讀兵書,屢立戰功的少年將軍。
長相嘛,起碼也得眉清目秀、脣紅齒白的,歪瓜裂棗那德性的咱家小碳可不要,大叔要像嫁女兒一樣,以公主之禮把你嫁出去,開不開心?”
馬燚努力呲出一口上翹的月牙狀的小白牙,向他扮出一個很開心很很開心的俏皮動作,楊浩不禁哈哈大笑,他狠狠揉了揉小碳的頭髮,忍俊不禁地笑道:“瞧你,還說自己長大了,哈哈,根本就是個不懂事的小女娃兒嘛。嗯……我現在是得替你想着些了,囁,你說楊家的兒郎怎麼樣?楊繼業家老三老四歲數比你大不了幾歲,折家的老三老四老五,跟你也差不多,這都是將門虎子啊。還有種家,種大學士全家都搬來興州了,我見過他的幾個侄兒,個個人品出衆,才學不凡,要是你喜歡文弱書生,咱就從種家找一個,找個書生還有個好處,要是以後上兩口兒吵架了,你都不用回來找大叔撐腰,三拳兩腳就能打他個鼻青臉腫。”
“人家不稀罕。”狗兒一掙肩膀,理了理頭髮,紅着臉蛋道:“纔不要嫁人呢,人家就守在大叔身邊。”
“現在這麼說成啊,長大了就不成嘍。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仇啊…………楊浩不勝唏噓,一時父愛氾濫,真把馬燚當成了自己親生女兒一般,半是歡喜半是心酸地道:“我家狗兒這麼可愛,不知將來會便宜哪個渾小子呢…………
狗兒愜意地半躺在他的懷裡,看着湛藍天空中悠悠飄過的朵朵白雲:“大叔真的會覺得我可愛嗎?那我要是再長大些,大叔會不會喜歡我呢?”她垂下眼簾,偷偷瞄了眼自己的胸部:“嗯,比起娃兒姐姐、女英姐姐她們來,人家這裡真的好小,難怪大叔把我當小孩子…………
她攥起小拳頭,暗暗地給自己鼓勁兒:“等我長大些,它們也一定會長大的,大到大叔會喜歡……”
“怎麼,困了吧?困了就睡會兒。”楊浩見狗兒忽然文靜起來,便低頭問婁,他知道狗兒的生活規律基本上是日夜顛倒,雖說現在正常了許多,但仍是白天休息的時候居多,所以絲毫不以爲奇。
“喔……”正在給自己鼓勁兒的小簇趕緊鬆了拳頭,把將頭笠往下蓋了蓋
,遮住了她害羞的一雙大眼睛,偎在楊浩身上假寐起來……
隨着楊浩的離開,被他借力打力、一手策劃的甘州之亂漸漸升級,此時興州也是暗潮洶涌,連着大半個月楊浩稱病不開朝會、不見朝臣,拓拔韓蟬兄弟被楊浩派人生擒活捉,押入天牢待決,拓拔氏貴族們在兔死狐悲的心態之下,紛紛爲他們請命求情,卻連楊浩的面前見不到,於是在有心人的推波助瀾之下,各個利益集團的磨擦越來越嚴重,一場動盪悄然匪釀。
山雨欲來風滿樓,楊浩就在秋風初起,滿城金黃的時節,悄然返回了興州城,河西諸多民族、部落、新舊利益集團,在外敵大軍臨境的情況下暫時得以壓制的矛盾開始全面爆發,一場大亂悄然拉開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