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空心頭一跳,立時閃身開去,因爲他能清楚地感覺到,此刻在他身邊的並不是江子凡,而是一個......
“你是何人!?”他雙眼詫異地看着立在眼前,擡眼望着遠方一動不動的和尚,滿心的戒備。
眼前的和尚約莫三十來歲的模樣,嘴邊長着些許的絡腮鬍子,一臉的放蕩不羈,看那緊握在手中的大酒葫蘆就知道,此人是個酒肉和尚!
法空見這和尚品貌端正,衣着不凡,卻滿身的酒氣,有些不滿道:“佛門中人,怎可無視清規戒律?”
“嗝......”迴應他的是一個長長的酒嗝。
“哼!”法空氣極道:“我看你根本就非佛門中人,勸你莫要如此作爲,污染了佛門聲譽!”
“聲譽?哈哈!”這時,終於見那和尚有所反應,回過身來,一雙散發着如紅寶石般光澤的眼睛,別有意味地看着法空。
法空只覺心神一陣恍惚,似有種令渾身血脈噴張的狂躁感欲要破體而出,趕緊定下心神默唸清心咒,不敢再去觸及那雙奇異的眼睛。
“小和尚,你剛纔跟老子說什麼佛門聲譽?”
對面,那和尚聲音淡淡飄來,可每一個字卻都震得法空心神難安。
“這人......好強!”法空心中驚訝道:“比師傅都強......莫非他是......”
想到這裡,他面色不由一變,脫口而出道:“您是玄彌師叔?”
只見那和尚眉間輕輕一挑,眸底閃過一絲疑惑道:“什麼玄彌!老子不認識!”
法空一聽這話,當即感到有些奇怪,這和尚或許真的不是玄彌,可他明明就很強,比師傅還強,但他卻說自己不知道玄彌?
要知道,玄彌可是太和界的第一強者,整個太和界,就連妖族靈獸都不可能沒聽說過玄彌的,而眼前的和尚......
“或者,他就是玄彌,也或者他是在說謊!”法空心中猜測道,卻聽對面又是一道聲音傳來:“老子不是什麼玄彌,也不屑說謊!你這小和尚還胡亂猜想什麼?”
話音一落,法空面色大變,這和尚竟然看透了他心中所想?他究竟是何人?爲何能有如此神通?
“小和尚,我見你也非普通人,來此處所謂何事啊?”那和尚看了看法空笑問道。
“悟道!”法空一臉嚴肅道。
“道?哈哈,那你悟出了什麼?”那和尚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擡眼看着法空道。
法空微微一愣,搖了搖頭不甘道:“一無所獲。”
“哈哈哈哈......”那和尚聞言放聲大笑,法空見此有些不滿,卻又無力反駁,只得憤憤道:“你笑什麼?”
“我笑你不識時務!”和尚道:“笑你目光短淺,笑你不知何爲人生!”
法空愣了片刻,疑惑道:“何意?”
“你連自己的人生都沒看清,拿什麼去看世界?又如何尋找你的道?”和尚說着,擡頭飲了口酒。
“我......沒有看清我的人生?”法空喃喃自語道:“那我又是如何走過這近三十載的道路的?”
“茫茫然然,懵懵懂懂,迷迷糊糊。”那和尚擡眼看着天空,又看看遠方的綠海,將目光落在近處的荒蕪之地上道:
“本來,老子也懶得與你說這些,誰讓老子今日心情好,也爲你這小和尚指點指點迷津好了!”
法空低首沉默不語,忽然見他擡起頭來,雙膝一彎跪倒在那和尚面前誠懇道:“請前輩指點!”
那和尚一見法空如此,也沒說什麼,只是順着這方不毛地域的四周看了一眼,然後只顧着仰頭飲酒了。
法空見此,眼前一亮,也朝着那四周的戈壁看去,見此地無聲無息,毫無生機,又見那遠處,一片的浩淼森林,有花草成簇,樹蔭千萬丈,有飛禽走獸,高山流水。
同樣的一方世界,一死,一生。
“生之死地......”他口中呢喃,隨即眼前一亮,如黑夜間一道驚雷劃過天際,撕開層層黑霧,直見浩瀚星海!
“絕死重生!”法空出聲大叫,如被醍醐灌頂,腦海中頓時一片清明。
“你不笨!”和尚見此,眼底露出一絲詫異,讚賞地點了點頭,若是被他認識的人看見他此時的神情,一定會以爲自己看花了,該戳瞎自己的雙眼。
法空頓悟,自己爲何要拘泥與世俗禮節?爲何要如此在意那些清規戒律?
那是什麼?那些只不過是一種無聊的做作,歸根究底,毫無用處。
爲何要去在意別人的眼光?爲何總是以別人對自己的眼光爲準則,去勉強着改變自己?那還是自己嗎?
不!不是!
法空還清楚地記得,當初與江子凡,龐士元初識時發生的一件小事。
那夜,他們在戰洲六王城內,也是他們進入戰神殿的第一天。
江子凡與龐士元,還有他三人上了房頂,坐在上面飲酒賞“月”。
“和尚,你也喝點!”龐士元摟住他的肩膀,將酒遞到他面前引誘道。
“是啊是啊!佛門清規不就是爲了修心嗎?只要心在,喝酒吃肉又何妨?”當時江子凡大笑道。
他卻是充耳不聞,淡淡地看了兩個陶醉之人一眼道:“戒律便是戒律,怎能說破就破?”
當時,還惹得兩人一陣無趣。
“原來,他們早就看透了!”法空失笑道,原來,自己纔是最弱之人,竟從來沒有看清過自己,還妄想着去戰勝別人。
於是乎,他大步向前,一把奪過那和尚手中的酒葫蘆,仰頭就往嘴裡灌。
“唉!那是......!!”那和尚本還陶醉在這美酒與山水間,不想這小和尚竟來了這麼一手,頓時變了面色。
並不是他小氣,而是那葫蘆中的東西,別人喝不得!!
“咚!”一聲清響落地,和尚看着地上空空如也的酒葫蘆發呆,再見眼前搖搖欲墜的法空,一臉的無奈。
“唉......”他嘆了口氣道:“本還覺得你小子的悟性有些趣味,不想你命該至此,我可幫不了你嘍!”
說着,他拾起那酒葫蘆就要離去,卻聽身後傳來一聲厲喝。
“臭和尚!給爺站住!”
那本欲離去的和尚一聽這話,渾身不禁一陣哆嗦,自己修行這麼多年來,還頭一次聽人敢對他如此說話的。
但現在令他最在意的不是這個,而是此時眼前的法空,竟然沒有如他所料一般倒下死去,而是正如一般喝醉的人,身子搖搖晃晃,卻怎麼也不見倒下。
“這還真是奇了怪了!他怎麼會沒事?”和尚摸了摸自己的光頭,一臉的不可思議,卻見法空渾身金光一現,靈蘊陡然大增,朝着他便衝了過來。
“有意思!”那和尚面色一喜,輕擡一隻手便接下了法空的強悍攻勢,他站在原地,任憑發了酒瘋的法空如何猛烈攻擊,愣是不移分毫。
他看着眼前雙眼迷糊的年輕和尚,雖說滿身酒氣,但下起手來卻沒有半絲含糊,那一招接着一招,一腳連着一腳,若說是他也不禁升起一分讚歎。
“羅漢金身!”他口語中吐出一抹驚喜:“想不到今日還能碰上如此趣事,當真不虛此行了!”
突然,他伸出一指,金芒一現,在法空的額間輕輕一點,身子倒退了開去。
金芒瞬即沒入法空額頭消失不見,而此時的法空也似乎是用盡了力氣,散了金身,倒在地上呼呼大睡。
“小和尚,若有緣,老子定收你做弟子,教教你什麼纔是佛之道!”那和尚看着熟睡的法空,嘴角勾起一絲笑意道。
忽然,他好像意識到了什麼,看看重新落回手中的,此時空蕩蕩的酒葫蘆,滿臉的心痛道:“我的‘凡渡’啊!不行!我得找靈丫頭再要幾壺去!”說話間,他輕騰起身,朝着天際一躍而去。
“不知道那兩個傢伙知不知道我來了這裡?整天的喋喋不休,嗯!煩人!煩人!”
他一路的喃喃自語,直到雲端纔回首看了看眼下的大地,眼睛不見了方纔的不羈,而是莫名的深邃。
那雙紅寶石般的眼中透露出些許令人看不懂,猜不透的奇怪光芒。
“通天塔......若再這樣下去,這個世界也得......唉......”他一聲輕嘆,身影消散在了一陣清風之中......
當法空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繁星璀璨,夜風微涼了。
只是,以他的直覺告訴自己,他昏睡已經不是一兩天的事情了。
他揉了揉自己還在發暈的頭,無力地坐起了身子,想起自己昏倒前的一切,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那個和尚,究竟是何人?”他心中猜想,此人修爲極高,卻又否認自己是玄彌,莫非這天下間還隱藏這不爲人知的高手?
“呼!”他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他從來沒有喝過酒,但那酒的滋味還真是令人難忘,醇香,濃烈清甜中還帶着一絲苦澀。
“我......破戒了!”他低下了頭,又忽然擡起,望着頭頂的星空,一臉舒心的笑意。
這是他從來沒有過的,一次如此放開心胸的笑,一次與那神秘和尚一般,放蕩不羈的笑。
“什麼規矩?什麼戒律?都是屁話!都是屁話!!!”他猛地站起身來,晃動着軟塌塌的身子朝着遠空大聲吼着:
“我法空!要做一世真正的自己!!!”
聲音,自荒蕪隔壁迴盪遠空,驚起視線盡頭,那方綠海中無數鳥獸爭相驚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