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牽連

符文出現, 過往重重的迷霧終於撥開了一點。

兩手符文流轉之時,烏行雪恍然記起分靈那一刻的感覺。蕭復暄說得沒錯,確實常人難忍、痛不欲生。

不過那種痛之於他而言,要更特別一點——他化生於神木, 自己軀殼裡的靈魄爲虛, 神木之靈纔是實。所以分靈之時, 那棵終年落花不斷的參天巨樹依然寂靜如昔, 所有痛楚都投落在他的身上。

那是像影子一樣的痛, 摸不着碰不到, 連緩解都不知從何下手, 但又真實地存在着。

那是世間獨一份的奇怪感受,他身體毫髮無傷, 軀殼裡的靈魄在世間任何一個人探來都是完好無缺的, 可事實上,他真正的靈魄已經隨着神木一分爲二,再也沒有完整過。

正逆兩種符文隱在他的身體裡, 代表着神木的兩半, 一手是枯,一手是榮。

所以當初花家弟子給他貼探魂符, 想查他是不是邪魔時,他下意識換過一次手。因爲他兩隻手腕探出來會是不同的結果,一邊是常人不該有的枯竭死氣,一邊是看不出問題的活氣。

哪怕他前塵忘盡, 不記得這些事了,卻再也沒有伸錯過手。

每一次將手腕遞出去, 每一次抓住蕭復暄,每一次讓蕭復暄的氣勁順着指尖涌進來, 都是那隻帶着活氣的手。

而那些氣勁遊走在他身體裡,哪怕經過所有經脈和要穴,也發現不了任何端倪。因爲他軀殼裡還有一副虛的靈魄,無論怎麼探,結果都是安然無恙。

……

***

蕭復暄看着他這兩手分靈符文,臉色前所未有的難看。

“難怪……”

難怪無論怎麼做,烏行雪所謂的“劫期”總是不能全然好轉。難怪那些寒意總是像附骨之疽一樣驅散不開,剛壓下去便又滋生出來,連個源頭根由都尋摸不到。

一切皆出於此。

因爲烏行雪真正的靈魄早已大損,一分爲二。身體裡的這一副只是用來哄人的虛影而已。

根源不動,對着虛影,不管怎麼休養都是徒勞無功。

“你——”他擡眼看向烏行雪,蒼白的薄脣動了一下,正要開口,背後忽然傳來一道爆裂聲響。

蕭復暄回頭望去,烏行雪也猛地擡眼。

原來是封薛禮所佈下的“點召”大陣屢試不成後突然顯露出了異狀,那些從照夜城四面八方流向雀不落院中的大陣靈氣劇烈波動起來,就像是陡然沸騰的水。

參天大樹上忽隱忽現的金字順着樹幹紋路迅速褪淡下去,退到虯然的樹根處,整片泥土便在花信掌下龜裂開來。

每一道裂紋底下都有呼嘯的罡風,像是地底深處的巨龍騰然而上。

那風瞬間纏裹住封薛禮的手掌,以力可拔山之勢將他猛地往下一拉——

但凡是一個普通的仙門弟子或是普通邪魔處在這種境況之下,要麼會被那道巨力拉扯傾軋得粉身碎骨,直接吸卷至地下。要麼會在掙脫之中被生生撕斷一臂。

但封薛禮沒有。

他提着燈的手腕一轉,燈火在杆頭劃了一道晃眼的圈。

光圈所劃之處,威壓外放如斬鐵利刃,連罡風都生生割開。

那纏住他的罡風驟然一斷,他一把收了手掌,像青煙一樣瞬間消散在風裡。下一刻,他的身影就出現在了院子另一角。

大陣不成時就會崩塌消殞,而這動靜就是崩塌消殞時的一種反噬。

封薛禮身形如煙,避開得恰到好處。

而樹下“點召”大陣聚氣的澎湃靈力卻無處發泄,像看不見的海潮,長嘯着朝四面八方轟然而去。

那道爆裂之聲就是這時響起的。

烏行雪擡眼便只感覺到撲面而來的澎湃之力,他下意識就要擡手相擊,就感覺自己被人整個護進懷裡。

蕭復暄肩背衝着高樹和崩塌的大陣,一手擁着他,一手握着長劍一轉,背向身後橫斜一擋——

鏘!

就聽金石相撞的尖銳脆響之下,火星自劍刃迸濺而出。

那澎湃的靈力就這麼被他強擋於劍氣之外。

飛濺的火星灼熱晃眼,烏行雪眯了一下長眸,聽見蕭復暄緊摟着他,生澀的嗓音沉沉響在耳邊。

他說:“烏行雪,你怎麼下得了手?”

分靈之痛非常人所能承受,即便是仙也如同活撕一般,肝膽俱裂。

你怎麼下得了手?

“我……”烏行雪張了張口,發現無言以答。

因爲他說不出什麼來,他也說不清自己爲何如此,是因爲什麼才走到給神木“分靈”這一步上來。

但某一瞬間,也許是因爲剛剛那個“點召”大陣多少起了一些影響,他隱約感覺自己腦中似乎閃過了一些事,只是匆忙之下沒能捕捉住。

夢鈴的作用之下,那些記憶就像蒙在一片巨大的黑色幕布裡,如今因爲封薛禮的“點召”陣對雀不落的這棵巨樹有了幾分刺激,而這種刺激又落到了他身上。於是,那黑色幕布似乎隱隱要掀開一隅。

烏行雪怔了一下。

怔愣之間,他忽然嗅到了一股濃重的血味。

怎麼回事?烏行雪眉間一緊,問蕭復暄:“誰的血,你的?”

“不是。”蕭復暄答。

他們猛轉過身,循着血味看去,發現是封薛禮的血。

***

封薛禮退至院牆邊,卻依然仰頭看着那棵蔥鬱的巨樹。

他在掌中迅速劃了兩道,眼也不眨就將滿是血的手掌擡起來,攥成拳,血液順着拳淅淅瀝瀝在地上滴成了一窪。

他並沒有顯露出太多不甘之色,也沒有因爲大陣一次不成,就露出太多狼狽相。他的神情甚至依然是冷靜的,只是因爲放了一窪血,顯得有些蒼白無色。

但他的舉動卻透着一股隱而未發的固執。

笑狐之前被澎湃的靈力狠撞了一下,重重砸在院牆上,腹背受力,吐了好大一口血。

他之前還因爲那句“明無仙首”惶然無措,驚懼不已,甚至連出手都忘了,在這重重一擊之下才恍然回神。

他又想起曾經無數次冒出來的那個念頭——

當年他陪着長大的那個少爺似乎慢慢消失了,或是隱匿在這具軀殼的某個角落裡,再出不了聲。而如今這個總是面容沉靜卻又隱隱透着威壓的封薛禮,其實另有其人。

他一直避免去想這個問題,一方面是不願意接受,另一方面是覺得偌大一個封家,好歹是人間赫赫有名的仙門。封薛禮又是封家幺子,上面有一對當家的兄姐,不管關係親近與否,應當不會有人如此膽大妄爲,在封家眼皮子底下借用幺子的軀殼。

他想不出有誰能做到這種事,可如今,一句“明無仙首”似乎讓一切都有了答案。

是啊,如果作祟者並非來自人間,而是比仙門更高的存在呢?如果是明無仙首,想在封家眼皮底下做這種事就沒甚難度了。

可普天之下,活人軀殼那麼多,堂堂仙首如果要借活人軀殼返魂,爲何偏偏挑中了封家這個連門都極少出的幺子呢?

是封家有什麼特別,還是這個幺子有什麼特別,連明無花信都要另眼相看?

更何況,那是明無花信啊……

那是人間仙門曾經最爲推崇的靈臺仙首,各處供奉最多的一位仙人。他的畫像掛在很多地方,他的神像鎮着許多城宅。

曾經不止是百姓,就連仙門子弟也常衝着他發願。而不論是畫像還是神像,他始終半垂着眉目,提着他的仙寶“照世燈”,帶着仙山白鹿,平和地看着所有人。

好像俗事皆與他無關,又世事都落在他眼裡。

那樣的人,爲何會變成如今這樣?

笑狐看着封薛禮的身影,看着他從頸側蔓延到下頷的紋繡在蒼白皮膚的映襯下愈發明顯,不知爲何心裡翻涌着說不出的複雜滋味。

他很難描述那是震驚、難以置信,還是其他……

但那種種心思在看到封薛禮滿手是血後,就全都拋之腦後了。

“明無仙首”也好,他看着長大的少爺也好,笑狐一時間什麼都顧不上。他近乎於本能地掠到封薛禮身邊,張口就叫了一句:“少爺!”

他捂着心口,一邊攥着彎刀護住封薛禮的背後。一邊道:“少爺,你又要做什麼?爲何要放這麼多血?!”

“你退開。”封薛禮沒答,只是淡淡說了一句。

“少爺!”

“退開。”

第二次話音沉沉落下,笑狐已然被一股無形之力撞開,連退數丈。

而在他被撞開之時,封薛禮一腳踏在自己淅淅瀝瀝滴出來的血窪裡。

頃刻間,他足下瞬間生出花來。

那長長的枝蔓從血窪裡憑空長出,同大悲谷底纏裹着雲駭的那些花枝一模一樣,也同他頸側的紋繡一模一樣。

那些枝蔓如無數條細長的靈蛇,朝前鋪散開去,眨眼間就要朝那棵參天大樹上攀爬。

涌動的靈力透着一股不仙不鬼的邪氣,順着枝蔓一路向前,震盪在整個雀不落院中。

那些枝蔓將土地龜裂之處覆蓋得嚴嚴實實,就連裂縫也拉合起來。而那些靈力則讓斷裂崩毀的“點召”大陣重新連結。

看到這一幕,烏行雪瞬間明白過來——

封薛禮確實執着,他居然還想要再試一次。

***

對於封薛禮而言,他並沒有看到烏行雪兩手浮現過又隱去的符文,也從未踏足過專囚邪魔的蒼琅北域,畢竟那是蕭復暄執掌的地盤。

他從沒見過那棵貫穿三十三重洞天的枯樹,更不可能意識到那棵枯樹與雀不落這棵樹的關聯。

所以,他無從知曉神木被分過靈。

在他看來眼前的巨樹就是那株神木,他查過很久,沒道理弄錯。

而只要這是神木,他就應該能成功。

既然一陣不行,那他就再起一陣。

他已經耐心地等了這麼多年,不該輕而易舉就退回去,否則先前的數百年又算什麼呢?

他不能退,也沒有什麼可退的。

記不清是什麼時候了,曾經有那麼一個人說過:“不依不饒也不是什麼壞事,反正我不覺得是壞事。只是偶爾顯得直冒傻氣而已。但那又如何呢?我行我的,他說他的,礙不着我。”

說這話的那個人當時不知因爲何事有些忿忿,兀自說了好一會兒,忽然話鋒一轉問道:“這世上有什麼事能讓你不依不饒麼?”

“眼下一定是沒有的,不知將來會不會有。我……”說話的人搖頭一笑,“哎”了一聲道:“我能有幸得見麼?我可實在好奇。”

當年他沒什麼可答的,因爲那人說得頗有道理,他無從反駁,也無從預見什麼。

倒是今日,他能答一句:“如今有了。”

可惜,早已無人在等這個答案了。

但那也無妨。

不依不饒不就是如此麼,哪怕無人在等、無人在看,他還是要再試一試的。

靈力不夠,就再拉一些人。陣不夠重,就再添點血。

***

那些花枝修補完大陣之時,照夜城青灰色的天際雲霄雷動,那些圍聚向雀不落的大小邪魔都在那一刻感覺有風從臉側掃過,帶着不知哪裡的花木香氣。

他們在那股香氣裡迷茫了一剎那,忽然感覺腳下靈力涌動。

地底下彷彿有一個不可抵擋的竹泵,巨大的吸力纏繞上他們的雙腿,以至於他們動彈不得。只感覺周身的邪魔氣勁都在朝腳底疾速流去,像是被什麼人抽了過去。

邪魔們驚疑不定!

“怎麼回事?”

“我……我動不了!”

“這是遭算計了?!”

“一定是。”

“誰幹的?誰有如此膽量——”

“這還用問?你說還能是誰?”

……

確實,整個照夜城也找不出第三個答案。

果不其然,很快他們就發現,身體裡疾速流矢的邪魔氣都涌向了那座雀不落,這是被人憑空借用了。

借用者不是別人,正是封薛禮。

他這些年布在照夜城的各種陣局紛紛起了效用,在如今這一刻能幫他一把。他不論軀殼還是靈魄也都受過創,遠非巔峰之態,但靠着這些借來的邪魔氣,便能再番一番。

他並非莽撞之人,還留了後手。

如果“點召”大陣今日就是不能成,那他也能借着這些邪魔氣,擰轉陣局,在雀不落這棵參天大樹周遭佈下一片能容他穿過的禁制。

如此一來,此後若有合適的時機,他依然有辦法來到這棵樹下。

***

封薛禮如此打算着,長身帶風,一步就要踏至巨樹跟前。

然而他長靴剛要點地,就感覺迎面橫掃過來一道霜凍之息。

那是一種讓人閃避不了的寒氣,被那股寒氣撞上的瞬間,就好像整個人從外到裡都凍住了。

他彷彿能感覺到自己眉眼結了霜,不僅如此,就連五臟六腑都在那一刻裹上了蒼白的薄霜。

這種極寒的氣勁只有一個人有……

不是別人,正是烏行雪。

封薛禮猛地剎住,就見烏行雪修長的手指已然到了眼前。那股霜凍之息就是從他袖間指中流瀉而出的。

烏行雪長指一屈,封薛禮再次化作一綹煙塵,消失於指前。

“以少敵多,明無仙首何必呢。”烏行雪的嗓音彷彿也帶着霜寒氣,在巨樹撲簌落下的雪霧裡顯得輕而模糊。

那抹煙塵又瞬間聚於烏行雪身後,速度之快,連眨眼都不及。

封薛禮手指一撥,提着的燈火便是一個環掃,火光頃刻將烏行雪籠於其中。這時他纔開口答道:“未必。”

“什麼?”烏行雪一怔。

“未必是以少敵多。”封薛禮完完整整答了一句。

話音落下的瞬間,烏行雪眉心一皺,直覺不太妙。

果不其然,他只感覺眼前一晃,無數燈燭在他眼前燃燒起來。他能看到數不清的燈盞在風裡微微晃着,惶惶火光連結成片,又模糊至極。

那種體驗着實不舒服,就像被燈火晃得失了明,遑論要摸清東西南北了。

烏行雪能感覺到,封薛禮這一個環掃並非是攻擊,而是意圖將他困在這囹圄之地。而燈火籠上來的那一刻,他隱約看見封薛禮的招式衝着蕭復暄去了。

烏行雪心頭一跳,直覺得有些古怪。

爲何圈的是他,攻擊的是蕭復暄?

他纔是在劫期裡的那一個,衆所周知劫期裡的邪魔不能大動氣勁,說一句“虛弱”也無可反駁。但凡正常人要挑一個對招,也該挑他,而不是挑蕭復暄吧?

爲何封薛禮反其道而行之?

除非……

除非在封薛禮看來,蕭復暄此時更受牽制。或者說封薛禮做了什麼,讓蕭復暄此時更受牽制。

想到這一點,再思及剛剛那句“未必是以少敵多”,烏行雪面色一沉,急於從這囹圄中出去。

但他不記得任何破陣之招……

烏行雪眼裡時常浮動的笑意此刻一星半點都看不見,微微下撇的眼尾讓他顯得冷峻異常。

如果不記得破陣之招,那就只能強開了。

但封薛禮並非尋常之人,他佈下的囹圄,同蕭復暄籠罩着雀不落的結界恐怕相差無幾,不是三兩招就能衝破的。

而烏行雪身無利刃,兩手空空。

他垂在身側的手指輕輕搓了搓,白霜驟然從指尖結起,朝上蔓延。極寒氣勁運轉之下,就連呵出來的氣似乎都能轉瞬成冰。

他兩手一繃,濃重如海潮的邪魔氣傾瀉而出,伴隨之下的,是更爲濃重的殺氣……

***

封薛禮將雀不落一劃爲二,把烏行雪和蕭復暄分隔開來。他藉着照夜城萬千邪魔氣息對天宿的阻礙和影響,與蕭復暄鬥在一起。

在這種境況之下,他身邊還有笑狐和“方儲”,蕭復暄那邊卻只有一個寧懷衫。倒算是他以多敵少了。

他本以爲能借此獲得一絲先機,哪怕只有一招的時間,只要讓他能夠再開一次陣局。

然後很快他就發現自己錯了……

當他聽見另一處囹圄崩塌的巨響時,封薛禮詫然回頭。

明明烏行雪記憶全失又尚在劫期,明明劫期中的邪魔動用氣勁限制極多、內損極大,明明那片囹圄應該能困住對方好一陣子,明明……

再多的預設在此時都成了虛影,那道崩塌聲響起時他就該明白,他今日是討不着絲毫好處了。

***

其實封薛禮的預設並不算錯,烏行雪周身氣勁運轉起來確實生澀凝滯,而且每運轉一週,每落一道殺招在囹圄之上,他就更冷一些。

到最後,他冷得渾身泛疼。

但他中途碰到了一絲轉機……

就在他冷得幾乎再出不了招時,他忽然感覺身體裡僵冷凝滯的氣勁再次流轉起來,彷彿春水在暄和暖風中緩緩解凍。

就好像一個久病之人忽然開始自愈一般。

烏行雪顧不上多想,攫取了那點憑空生出的暖意,化於周身氣勁之中。沒過片刻,他便不再那樣蒼白無色了。

而在緩過來的瞬間,他四道殺招強橫地劈落在囹圄四象上。每招落地時,幾乎帶着九天玄雷之勢。

一時間砂石飛濺,地面像是被一把無形的劍分劈而過,劃出數十丈深的地裂!

封禁的囹圄在那一刻隆隆作響,最後一道落下的瞬間,巨大的裂痕自天貫下,整個囹圄分崩成無數碎片。

囹圄崩裂之時,烏行雪穿過裂縫一眼看見了蕭復暄。對方一招免字劍出手,巨大的金影當空劈落,直奔封薛禮而去,臉色極冷,身上倒是不見有傷。

還好……

烏行雪輕輕鬆了一口氣,但很快他便身形一僵。

因爲在他擊破囹圄之後,爲了去幫蕭復暄一把,他又一次攫取了身體裡莫名滋生的那一點暖意,想要再運轉一週氣勁。

可就在那時,他清晰地看見蕭復暄劍氣凝滯了一瞬,臉色生冷之下不見血氣,握劍的那隻手從虎口處滲出了血來。

那一刻,烏行雪心裡忽然閃過一個念頭——他方纔突如其來的自愈並非真的沒有源頭,而是因爲蕭復暄。

這個念頭冒出來時,他有一剎那的驚疑不定。

於是他又試了一次,藉着那暖意再度運轉氣勁。這次剛一運轉他就立刻停下了,因爲他發現蕭復暄的狀態真的在隨他而變。

他在逐漸好轉,蕭復暄的血色卻越來越淡。

這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