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始的時候,只有墳土的聲音,到後來,那墳墓上也出現了一道裂縫。
黑貓就站在裂縫上面,虎視眈眈的看着我們。這過程別提有多詭異了。
“老哥,我覺得……我覺得咱們還是走吧。”我小聲的向領頭人提了個建議。
可是領頭人好像嚇傻了,呆呆的站在地上,動也不動,還衝我比劃出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這就是鬼娘娘的隨從嗎?”我暗暗地鄙視了他一番:“平時慷慨激昂的,恨不得征服世界,結果遇到一個實力稍微強一點的人而已,居然嚇成這樣。”
我在心中把領頭人判定成爲“扶不起的阿斗”一類的人物,然後轉身就逃了。
他既然不肯走,那就留在這裡等死吧,反正我不肯陪他一塊死。
可我剛剛轉過身去,還沒有跑了幾步,就聽到腦後有一陣陰風吹過來,我下意識的一縮頭,感覺有東西從我頭頂上飛過去了。
是那隻黑貓,它的眼睛在黑夜中泛着綠光,正衝我呲牙咧嘴。
我不是孤魂野鬼,我有肉身,所以這黑貓下不到我,我擡起腳來,想要把它踢飛,誰知道這黑貓動也不動,只是冷冷的打量着我。我從它的眼神中,好像察覺到了人的情緒。帶着一絲輕蔑,帶着一絲嘲諷……
沒有時間再考慮了,我的腳已經貼近了它的身子,眼看就能把它踢飛了。
砰……一聲悶響。
我的眼淚快要流下來了,一陣鑽心的疼痛從腳尖傳來。等我眨了眨眼,仔細一看,剛纔的黑貓消失不見了,它站立的地方變成了一塊墓碑。
“老弟,你不用費勁了。這裡的東西很有本事,你看到的都不是真的,根本逃不出去。”領頭人仍然站在那裡,幽幽的說了一句。
“逃不出去,難道等死嗎?”我不甘心的回了一嘴,繞過墓碑,小心翼翼的向前面走去。
如果領頭人說的沒錯的話,那我們現在應該處於鬼遮眼一類的狀態。說到底,這也只是障眼法罷了。只要我儘量走直線,走的慢一點,怎麼可能走不出去?
我兩手伸在胸前,摸索着一步步向前走。眼前明明是平坦的地面,但是我卻走的很小心,生怕掉進看不見的坑裡。
“等等,不能走了。”身後忽然傳來一聲大喝。
我嚇得一哆嗦:“怎麼了?”
“你揉揉眼睛,看仔細了。千萬別亂走。”領頭人一臉同情的看着我。
我回過頭來,赫然發現前面是一座破敗的墳墓。墳土經過風吹雨打,已經塌了一半,露出裡面破敗的棺材來。而我再向前走一步,就會掉進棺材當中,和裡面那枯骨倒在一塊。
“你詳細我,如果剛纔我沒有提醒你,你現在已經掉進去了。而且你根本意識不到自己在棺材裡面。有可能直接睡着了,和它合葬在一塊。”
想象了一下我一個大活人,就這樣睡死在棺材裡的形象,我有點不寒而慄。
“你既然看的這麼明白,那你爲什麼不帶我逃走?”我有些疑惑,又有些不快的問了一句。
“我想逃走,但是我動不了。”領頭人滿頭大汗:“這裡有一個高手,他老人家本領異常強大。咱們逃跑是逃不了了,最好存着做朋友的心思,跟他說幾句好話,反正他也是鬼魂,和咱們是一類,沒準攀上交情,還能留下一條性命。”
領頭人說着說着,忽然恭維起來了,又或者說……開始拍那東西的馬屁了。我倒沒看出來,原來領頭人也有圓滑的時候。
“呵呵,你還算識相。”那裂縫中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聲音很空洞,很遙遠,像是從幽暗的地府中發出來的。
“識時務者爲俊傑嘛,哈哈。”領頭人擦了擦冷汗,又衝我擺了擺手:“老弟,我不善於幹這個,你不是聽能說會道的嗎?你來幫幫我,好好和老人家聊聊天。”
我咳嗽了一聲,有點張口結舌。讓我和一個大魔頭聊天?還要拍他的馬屁?我在領頭人心目中,就是這種投機鑽營的敗類嗎?
好在我還沒有說話,那墳墓中的人就淡淡的說:“那些廢話就不必說了,你如果當真想要盡孝,就把我挖出來吧。”
“好,好。”領頭人答應了一聲,躬下身子開始挖墳土。
他兩手成爪,動作飛快,也就兩三分鐘而已,墳墓就變成了一個大坑,裡面露出黑漆漆的棺材來。
棺材保存的很完整,看來是剛下葬不久的。剛死的人能有多厲害?我有點不解的看着領頭人,實在不明白他爲什麼要嚇成這副樣子。
咚咚咚……
棺材中傳來一陣敲擊聲,隨後是一個疲憊和不耐煩的聲音:“打開。”
領頭人答應了一聲,擡腳就去開棺材。我連忙拽住他:“老哥,你可想好了,棺材一開,就把他放出來了。”
“你以爲,棺材不開,他就出不來了嗎?”領頭人嘆了口氣:“他這是在給我們一個機會,我們抓住了這個機會,幫他做一點事,那就不用死了。如果沒抓住,那就只好魂飛魄散了。”
“嗯,不錯,你能領會到老夫的意思,是一個可造之材。”棺材裡的死人讚了一聲。
我看着領頭人在棺材旁邊前前後後的忙活,有些不解的說:“老哥,你什麼時候這麼懂人情世故了?”
“呵呵,我哪是懂人情世故?”領頭人苦着臉說:“這只是活下來的手段而已。現在廟裡面只剩下我和尼姑,勢單力薄的很,你以爲我真的是靠本領高強,一關一關闖過來的嗎?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吶,遇到高手的時候,就只能卑躬屈膝。我不得不一次次把這張臉豁出去。因爲我不能死,現在還不能死。”
“哦?”我實在想象不出來,整天硬的像是一塊石頭的領頭人,居然有很多卑躬屈膝的時候。
似乎看穿了我在想什麼,領頭人低着頭說:“我知道,你好奇我爲什麼整天板着臉,一副剛正不阿的樣子。那是我心中有愧啊,丟了娘娘的人,只好在別的地方補回來。在高手面前失了尊嚴,只好在小鬼面前扮冷麪閻王……”
領頭人這番話說完,他在我心目中的形象也算是徹底崩塌了。可是崩塌之後,裡面卻鑽出來一個有血有肉的人。這人雖然矮小,可是比原來那冷冰冰的巨人可愛多了。
說話的工夫,棺材已經被打開了。有一隻雪白的手從裡面伸了出來。我看到他的指甲很長,上面血紅血紅的。
嗯?這顏色……無論怎麼看都像是塗了指甲油。跟隨着手伸出來的是胳膊,我看到那袖子上畫着暗紅色的花。這衣服怎麼看也不像是男人穿的。
領頭人也很疑惑的盯着棺材,幾秒鐘後,棺材裡面走出來一個女人。大約三十來歲年紀,長髮遮住半張臉,有一雙空洞的眼睛,正從頭髮的縫隙中盯着我們。
那黑貓看到女人之後,歡快的叫了一聲,就撲到了女人的懷裡。
“老人家,你……是你嗎?”領頭人小心翼翼的問了一句。
“嗯,是我。”女人繼續發出了老頭子的聲音:“你不用奇怪,這不是我的肉身。老夫是無主的元神。前陣子受傷之後,無處可去,恰好看見這女人正在下葬,於是就附身在這裡了。”
領頭人恍然大悟的點了點頭,然後又帶着歉意說:“我們不知道老人家在這裡休息,貿然來打擾,真是對不住。”
“哈哈,說起來,我還要感謝你。”女人露出詭異的笑容來:“我受傷之後,氣息不穩,雖然努力壓制,可是每隔一刻鐘,仍然會露出來,那周圍的孤魂野鬼都嚇跑了。”
我和領頭人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目光中讀出來四個字:原來是你。
女人繼續說:“這隻貓,是那女子生前養的。女子死後,它在墳前徘徊不休,我因爲有傷在身,行動不便,於是嘗試着讓它幫我做事。開始的時候,它很害怕我,但是時間長了,終於爲我所用了。我本想讓它幫我抓一些魂魄回來,可惜這隻貓靈智未開,總也做不到。正在一籌莫展的時候,你居然送了一批小鬼過來,讓老夫吃了一個飽,哈哈,說起來你的功勞真不小。”
領頭人苦着臉答應了一聲。估計心裡也不怎麼痛快。之前剛剛聽我講了一番收攏人心的大道理,正想大幹一番,意圖東山再起呢,這下可好,本錢都被人給吃了。
“老人家,現在你已經恢復了?”領頭人小心翼翼的問。
“就算沒有恢復,也好了七八成。”女人淡淡的說:“你來得好啊,我再把你吃了,應該就可以復原了。”
領頭人聳然一驚,向後退了兩步:“吃我?”
“是啊,吃你。”女人淡淡的看着領頭人,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你的魂魄很不錯,比那些孤魂野鬼都要強大,吃進肚子裡,一定是極好的補品。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