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械師瑪姬和武器師薩曼有矛盾很正常，但是像他們倆這樣每天開戰，揍得對方鼻青臉腫的也很罕見。果然還是相性不合吧。
“工作期間不要帶個人恩怨。”佐拉無奈的提醒一句，也不知道兩人能不能聽得進去。他看到兩人別開目光，便繼續往下講。這兩個人的問題他沒有立場去調解，只要不影響工作就可以了。
“任務模式是自由競爭，伊維科工在和我們簽過安保協議之後，就在戰場之聲發佈了自由競爭公告。經過戰場之聲的核實確認，本次自由競爭從下週開始，時限爲兩週。”
郝運到這裡聽不懂了，他看到所有人都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只好自己問了出來。
“內個，自由競爭還要公告？還有時限？”
“抱歉，忘了郝運你是異鄉者。”帥哥老闆揉了揉自己的頭髮，表達自己的失策，“需要我給你解釋一下嗎？”
“感激不盡。”
“好的。郝運你知道維德尼被戰火毀滅過一次吧。”
“這我知道，你們稱之爲的大災變。”
“沒錯，爲了避免大災變重演，我們的世界一直極力避免大規模，特別是規模不可控制的戰爭衝突。因此，我們習慣用自由競爭解決爭端。”
“我們的世界也一直在極力避免戰爭。”郝運道，“只不過我覺得極力這兩個字也只是他們嘴上說說，到處都在打仗。”
“凱莉，能請你給我們上杯茶嗎？”佐拉吩咐道，飲水機小妹立刻跳起來給大家準備紅茶。只要是老闆的吩咐，她就會特別積極的去完成。
因爲談論的話題會比較漫長，大家各自找了位子坐了下來。瑪姬坐在疣豬騎士的腳面上，看來她真的很喜歡這個位子。薩曼坐在自己昨天扛進來的木箱上，裡面放着一些彈夾配件。
郝運左右看了看，坐在了工具臺上。而佐拉拿着杯子，斜靠在升降車上繼續說了下去。
“戰爭是解決爭端最後的手段，所以戰爭永遠無法避免，因爲總有協商無法解決的爭端。”
郝運晃了晃杯中的紅茶，茶汁紅亮鮮豔，香氣醇厚，不錯哦。小哥說道：“語言的盡頭是戰爭，我們也有這樣的話。”
“那你們一定沒有另外一句話。”佐拉哈哈笑了一下，“語言的盡頭是戰爭，而戰爭的盡頭是成本。”
郝運頓了一下。
“我不明白。”
“很簡單。一切的戰爭歸根結底都是爲了利益，無論是有形的利益還是無形的利益。戰勝後獲得的這些利益就是戰爭的收益，而如果戰敗，付出的東西自然就是成本，或者說風險。”
“那麼這筆帳就會很好算，任何一名合格的會計都可以做出風險收益曲線。”佐拉點頭謝謝茶水小妹給自己添水，“包括我們的凱莉小姐。”
“是的，老闆，凱莉會算。如果有100個信用點的預期收益，但是有着20%的風險，那麼我們的最佳方案是投入12個信用點搏一搏這筆收益。這是財務風險控制的初級課程。”茶水小妹得到了老闆的肯定，趕緊賣弄一下自己的專業知識。
“算的這麼清楚，你還去賭錢？”薩曼譏笑了一句。
凱莉頓時不吱聲了。
“所以，我們的戰爭規模是可控的，它總會呆在風險收益曲線的合理範圍之內。”
“但是我們的世界還有一句話，不惜一切代價。用的時候還挺多，好像一切代價很廉價似的。”小哥聳聳肩，事情就是這樣，大家嘴上說說罷了。
“這種話，只有國家這樣的社會組織纔會說出來吧。”佐拉眯着眼睛品了品紅茶，凱莉的水平有進步啊。“維德尼世界並沒有國家，只有結構鬆散的商業聯合體，本質上大家都是生意人。”
“那就不奇怪了。”郝運明白了，“不會有商人嚷嚷着不惜一切代價做成這筆生意——他總不能做虧本生意吧。不過，你還是沒有給我解釋自由競爭的問題呢。”
“這紅茶不錯啊，凱莉小姐，能給我再添一杯嗎。”郝運緊接着補充了一句。
“好嘞。”茶水小妹笑吟吟的給郝運添上了茶。
“自由競爭是我們世界管控戰爭風險的最主要方式。”佐拉把茶杯放在車頂，換了個舒服點的姿勢，“前面說了這麼多，就是解釋一下從商業的角度如何看待戰爭的風險和收益。”
“以這次伊維科工的發掘爲例，經過戰場之聲的公正，該遺蹟的發掘物指向某項失落的動力技術，評估總價值大約爲4200萬信用點。”
“但因爲消息走漏，同時有另外三家遺蹟發掘類公司盯上了這片遺蹟，你覺得伊維科工該如何抉擇。”
郝運想了想：“共同開發？”
佐拉噗嗤一下笑了，問道：“你們的世界是這麼做的？發現了一片巨大的礦藏，然後邀請所有國家共同開發？”
郝運：“呃……”
佐拉抿了一口茶，繼續說道：“伊維科工決定僱傭安保力量，保衛他們4200萬的未來可能收益。他們的財務根據計算，得出了最優的戰爭成本，你已經知道數字了。”
“45萬？”
“45萬信用點。”佐拉確認了這個數字。
“我以爲會更多。”郝運比較了一下兩個數字，“花45萬保護4200萬。我覺得他們總得花個零頭，比如說200萬。”
“這只是預期收益，發掘失落科技的風險本來就很大，也許得到的只是棒棒糖製造機。”
郝運接着提問：“但是我依舊想不明白，如果盯上這個遺蹟的有三家公司，大家都支付45萬進行戰爭，那麼即使伊維科工戰勝了第一家公司，因爲預算耗盡也無法頂住第二家公司的進攻吧？”
“是的，而且第二家公司佔領了遺蹟之後，會面臨和伊維科工同樣的窘境。最後無數的公司會前赴後繼，填入這個無底洞，最終的戰爭費用可能遠超這個遺蹟的總價值。這就是所謂的規模失控的戰爭。”
“所以，在維德尼世界，伊維科工會向中立組織戰場之聲發佈自由競爭公告，該公告包含項目評估收益和伊維科工願意支付的戰爭成本。所有有意參加戰爭的公司會在公告期內向戰場之聲備案，並在公告期內來一場攻防大混戰。”
“贏家通吃，輸的人乾淨離場，這就叫做自由競爭。”
郝運捧着紅茶怔了半天，才道：“哇哦，這可真是不可想象。聽起來有點像上古時代的戰爭，在我的世界，上古時代的君主們會約定戰爭的時間地點和雙方的士兵數量，來一場堂堂正正的對決。但是戰爭的規則不就是不講任何規則嗎？比如說，我支付200萬僱傭4臺AC，那幾乎穩贏吧。”
“那是當然，如果我遇到對方有4臺AC，第一選擇肯定是投降。但是請注意，你支付的200萬信用點是不會退還的，根據風險收益曲線，你做了一筆虧本買賣。”
“當然，也並不是說每個公司就一定都是花費45萬信用點，每個公司根據自己的實際管理情況，會得出自己的最優數字。也許真的有公司更加擅長髮掘或者破解失落科技，他們的最優成本也有可能就是200萬。”
“那麼伊維科工只能選擇退出？”郝運問道。
“沒錯，這種情況下乾淨退出，他們可以不用支付我們尾款。當然，18萬預付款不會退還。”
“這可不符合先到先得的原則。”
“維德尼沒有這個原則，我們只有自由競爭的原則。”
“好吧。”郝運攤攤手，“這的確很符合商業邏輯，技術優勢帶來競爭力。那麼下一個問題，如何保證這個自由競爭的效力，我的意思是，沒準有人就是等着競爭者兩敗俱傷之後，來個第二次自由競爭呢。”
“郝運的世界，可真是狡詐多端呢。”還不等佐拉開口回答，瑪姬忍不住插嘴，“戰場之聲不可能爲一個項目備案兩次自由競爭，而且哪有這樣不講信用的公司。”
佐拉倒是不以爲意的笑笑，接了她的話：“戰場之聲的自由競爭備案確實沒有任何強制力，這只是一份約定成俗的合約而已。備案參加競爭者都是自覺遵守這份合約。”
“當然，理論上你完全可以不遵守這份合約，沒有任何人會因此找你麻煩。維德尼沒有國家，法律更只是歷史的傳說。”他話鋒一轉，“郝運，你的世界，怎麼對待不講信用的人？”
“我的世界？如果一個人不講信用而且上了黑名單，就無法住高級酒店，也沒法坐飛機的頭等艙，好像還不能打高爾夫球。”
“還真是寬容的世界呢。”佐拉感慨了一下，“在維德尼有一條至關重要的準則：對不誠信的的人不誠信，就是最大的誠信。
一旦有人公然做出違反合約的事情，比如受僱的AC逃跑，或者不遵守自由競爭原則，他就會被信用網絡記錄，那麼這個世界就會對這個人很不誠信。
他會被趕出房屋，即使他已經交了房租。他在信用網絡上的存款，會莫名其妙的丟失。他花大價錢訂購來的AC，可能只是一個玩具。甚至出門吃幾隻蝦，都會收到天價的賬單。”
“我們的世界非常脆弱，我們沒有國家和法律的保障。我們從大災變中艱難的站起來，是一份份的合約，讓我們的社會能夠繼續存在和運行。這個世界的人類珍視信用。信用，是維德尼世界得以存在的基礎。
無論任何情況下，維德尼人都不會賴賬。
這樣的解釋，你滿意嗎，郝運先生。”
小哥舉雙手投降。
“再滿意不過，而且我甚至都有點羨慕維德尼了。”郝運看了看杯中的紅茶補充道，“就連紅茶，都比我們世界的好喝。凱莉，這是什麼紅茶啊。”
“啊？”飲水機一臉的莫名其妙，“雲南滇紅啊，王大路賣給我的。”
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