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燈謎大會(下)

我依然看不清兩個人的表情,只看到兩人並沒有在第一個侍女面前站很久,也沒有動筆,而是徑直看向之後的幾個燈謎,全部看完之後,他們開始看第二遍,這時候,兩人開始動筆了。

主持人在一旁,又開始解釋些什麼,我聽到前排的人說,這次的燈謎比較特殊,一共由八句詩組成,每句詩代表一個字,連起來便是一句話。可是每一句詩又可以被理解成爲不同的字,所以最後的那句話也會不同。這次的比賽,就看誰猜出來的意思多,誰就取勝。

那支短短的香實在不經燒,不過不多時,已然燃去了大半。爲了活躍臺下的氣氛,主持人把寫有臺上字謎的紙傳遞給臺下的人看,要大家也一起加入其中。好不容易有一張紙傳到我手中,仔細一看,是這樣的一首小詩:

筆上難寫心上情

到此放筆到此停

有情日後成雙對

無情日後難相逢

石榴開花慢慢紅

冰水衝糖慢慢溶

只要兩人心不變

總有一天能相逢

我半天沒看出個什麼所以然來,倒是琪隱,一副胸有成竹若有所得的模樣,放下老臉問他,他立馬做嗤之以鼻狀。於是只得作罷,繼續踮腳看臺上的情況,只見兩人都在奮筆疾書,絲毫沒有停頓。可是不知爲何,香明明還沒有燒完,微卻已然擱筆,殤夜還在繼續。

“鏘鏘--”臺上銅鑼一響,預示着比賽的結束。前後統共不過花了十五分鐘左右。

主持人收上了兩個人的答案,仔細審閱片刻,竟然拉起了殤夜的手。這一下,即使我依然聽不到主持人說什麼,我也知道此動作預示着什麼:殤夜竟然獲勝了?!

可是看看殤夜,他的臉上並沒有獲勝之後的自豪與興奮,相反的,他看着主持人手中握着的兩個人的答案,慢慢皺起了眉。再觀林步微,他的神色淡然,沒有顯露出絲毫的遺憾,也沒有失落的表情。

接下來便是口頭誇讚外加頒發彩金,周圍人對殤夜的才華讚歎不已,我聽着心裡那叫一個驕傲。熱鬧完了,人羣也便漸漸散去,我們終於有機會走到臺前,迎接兩人。

一路上,所有人都在沉默。我心道,自己人和自己人比賽,果然沒有意思,贏了不能表示歡樂,因爲得顧及另一方的感受。還不如仇敵見面轟轟烈烈打一場來得乾脆,至少勝負易分。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放慢了腳步,林步微一直走在我們後面,妖兒陪着他。殤夜像頭蠻牛直衝向前,心中的煩躁似乎一點也沒有因爲獲勝而緩解,秋葉走在他的身邊一句話也不敢說,只是不是小心翼翼偷望他幾眼。可憐的我走得快也不是,慢也不是,只得夾在兩人中間,亦步亦趨,難得琪隱義氣,和我行進的速度差不多,雖然表情依然十分欠揍。

很快來到那盞花燈前,老闆倒是個老實人,一直在等待我們來取銀票。

“喲,沒想到竟然是小公子贏了啊!恭喜恭喜!”老闆滿面堆笑,把花燈遞上前來。

可是殤夜沒有接,他在衆人詫異的眼光中立定身子,沒有迴轉身,卻開口說道:“彼此朋友生活快樂,祝親朋好友心情好,這兩條,我看到你的紙上也同樣寫了。可是有一條,我寫了你卻沒寫:白頭偕老成雙成對。”

“是,六皇子睿智,舉世難尋。”雖說着讚美的話,可是微的語氣卻淡得像是將將融化的冰雪。

“你明明知道答案,爲什麼不寫!”殤夜難以抑制自己的憤怒,小小的肩膀在燈火中顫抖。

“六皇子誤會了,在下並不知道答案。”微垂下眼,神情淡漠。

殤夜驀然轉過身來,嘴角眼中掩不住自嘲笑容:“誤會?那紙上明明已經寫了第一個白字,卻又被你生生劃去,你讓我怎麼相信這是一個誤會!我自認爲願賭服輸的氣量還是有的,用不着你可憐我讓着我!”

這一回,林步微卻沒有再對答如流。

他轉過頭去呆呆看着老闆手中的花燈,眉間凝起淡愁,猶如山間輕嵐,滲入了他的一舉一動中。他伸手接過花燈,然後交給我,我和他的視線一交錯,他便移開了眼神。可是這一瞬的對視,我的心便被堵塞了,那是怎樣的悽惻纏綿,像是瀕臨死亡之人對人世間的最後一眼留戀,又像是失去伴侶的狼王對着孤月發出的一聲血泣。腦中只殘留這一雙被哀傷淹沒的眼睛的影像,淺淡到幾乎讓我以爲一切不過是自己的錯覺。

“我根本無心謙讓,我輸得徹底,輸在我和殿下不一樣的起點上。我,根本沒有說出此話的資格。”

我看到微嘴角淺淺的弧度,蘊含着無限的自嘲和深沉的絕望,最後形成一個我完全陌生的表情。他把連着花燈的木把子塞進我的手中,然後轉過身去,朝淚流滿面的妖兒伸出手去。

妖兒一直抹着自己的淚,不停地搖着頭,忘記了把自己的手交到微的手心。微跨前一步,輕輕攥住妖兒的手,側首對妖兒微微一笑:“我們走……”

不知何時起,天上竟然又開始飄雪。

一白一紅兩個身影踏着雪痕,慢慢融進夜色之中。

我低頭看着手中的花燈,燈火映照着燈面上的漫天蓮葉,蓮花的顏色更加生動了,明明這麼美麗,爲什麼我會失去語言?漸漸看不清楚眼前的花朵,只知道淚又漫過眼眶。

“那個……那個,小公子,這是你的銀票,收好了吧!大家這也算是有緣,這花燈就當元宵禮物送給這位姑娘吧!”老闆看着這尷尬的情形,面容也有些訕訕。

“心都不在了,還要這些身外之物幹嘛?”殤夜漠然的聲音響起在我耳畔,我詫異擡頭,卻看到殤夜正把手中的銀票放到花燈的正上方,然後輕飄飄一動手……燈內升騰起一陣火焰,捲入了自殤夜手中掉落的銀票,一陣明滅之後,什麼也沒有剩下,只有那陣火焰照明瞭燈上的花朵,呈現出妖冶的鮮紅色。

擡頭只見,殤夜的身影消融在街巷的盡頭……

一時間,不久前衆人的歡聲笑語如今只獨留我的形隻影單 。

世間浩渺,何處是家。

我仰起自己的臉,看着紛紛揚揚的雪花從天際浩浩蕩蕩落下,冰凍了眼中的淚光,孤單……蒼茫……

我看見的真實,那是千帆過盡的沉寂,還有今宵酒醒的絕境。

花燈微弱的光芒照着腳下蹣跚的人影,是誰在這個雪夜,吹起悽清的羌笛?

借酒消愁愁更愁,醒來後,只剩下對世界更加深沉的絕望。我不明白,爲什麼自己什麼也沒做,卻好像全世界錯的人只有我一個,微這樣,現在連我一直從心底裡護着的殤夜也這樣,怎能讓我不覺得委屈?

窗外的白梅香氣傳遞着曾經的美好,猶如夢境。可是我知道,夢境之所以珍貴就是因爲它的無法實現。我不知道我來到這裡以後的一切,是不是隻是我憑空臆想出來的一場先甜後苦的夢。那麼下個故事的起點又在何處?

“砰砰砰--”似乎有人在敲大門,大家早已入眠,這麼晚了,還有誰呢?我以爲只是自己的錯覺,可是敲門聲卻越來越急促,一聲一聲,傳遞着某種讓人不安的信號。

我扶着桌子站起身來,待頭腦中的暈眩感過去,才步履蹣跚地走下樓去開門。誰知道纔打開門,自己的腳竟然勾到了門欄,身子重重往前衝。

“姐姐……”門前那人用盡全力扶住我的身子,焦急地喚我。

我擡起頭,眨了眨朦朧的眼睛,才確定眼前的人真是妖兒。

我從她懷中站直身子,然後嘿嘿一笑:“妖兒,這不是纔剛分開嗎?怎麼就迫不及待來看我了?這天不是還沒亮嗎?”

“姐姐,你喝酒了?”妖兒的聲音裡滿是詫異。

我大義凜然地拍拍自己的胸膛,無所謂地笑笑:“你姐姐我的酒量可好啦!今晚難得開心,自當小酌幾杯,以寄情懷啊!”

“姐姐……”妖兒的聲音開始哽咽,我聽了腦袋止不住疼。

“妖兒啊,你千萬別哭,你哭了我頭疼。這樣好了,我們一起睡覺,就和以前一樣好不好?”我拽着妖兒的手就往房裡走。

誰知道妖兒一改往常的溫順,竟然一步也不動。她垂着頭,風把雪花捲起來散落在她鴉黑的發上,我眯起眼睛,想知道她到底想幹什麼。

妖兒卻忽然反握住我的手,灼熱的淚落在我的手上,我皺起了眉:最近妖兒是不是比以前愛哭多了?難不成被舍予傳染了?

“姐姐,我覺得我們做錯了一件事,現在我們應該把它改正過來。”妖兒的聲音帶着哭腔,卻是異常堅定。

“啊?”我有點摸不着頭腦。

妖兒擡起頭來,大大的眼睛淚水盪漾:“姐姐,相公他一直愛的是你,娶我只是因爲情非得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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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處奉上燈謎的解答:

一、

筆上難寫心上情 白 “筆上難寫心上情”意爲白紙一張;

到此擱筆到此停 頭 “到此擱筆到此停”中的“擱筆”和“停”都是“到頭”的意思;

有情日後成雙對 偕 “有情日後成雙對”自然是“偕”;

無情日後難相逢 老 “無情以後難相逢”是“到老難逢”;

石榴花開慢慢紅 成 “石榴開花慢慢紅”中的石榴花代表“情”;

冷水衝礦礦會熔 雙 “冷水衝糖慢慢融”指將糖“投”入水中;

只要兩人心不變 成 “只有兩人心不變”中“心意”相連;

總有一天會相逢 對 “總有一天得相逢”中的“相逢”即“合”。

二、

筆上難寫心上情 說 既難寫便用“說”

就此擱筆就此停 不 擱筆了那就“不”寫了

有情日後成雙對 出 成雙對__兩個山字也對,還有詞曰“日出” 出字便在日後了

無情日後難相逢 是 日後難相逢----“日”字之後一個“止”字 “是”也!

石榴開花慢慢紅 多 慢慢紅嘛---朝朝夕夕的事,豈是一天兩天,日子多嘛! “夕‘”夕“---”多“字

冰水衝糖慢慢溶 麼 衝糖慢慢溶--便是慢慢”溶化“,暫時沒化完,”化“字去一半,”麼“也!

只要兩人心不變 想 兩人心不變--互”相“的”心“不變,便是”想“了

總有一日得相逢 你 得相逢---是說我(人)和你(爾)在一起了。---”你“

三、

筆上難寫心上情, 彼 (筆上難寫,靠皮來增進兩人感情,爲彼)

到此擱筆到此停, 此 (到”此“擱、停)

有情日後成雙對, 朋 (日後爲月,月成雙爲朋)

無情以後難相逢, 友 無情難相逢 爲友

石榴開花慢慢紅, 生 十上開花,

冷水衝糖慢慢溶, 活 (衝糖 爲甜 未濃爲水

只有兩人心不變, 快 兩人心不變 爲不缺爲快樂

總有一天得相逢。 樂 一與天 相逢爲 樂

(據說這個是作者的答案)

四 、

筆上難寫心上情--筆上即竹,筆僅剩下竹子,當然難寫心中情,竹與祝諧音;

到此擱筆到此停--可解爲把鉛筆立在桌上,鉛筆爲木質,立木即親;

有情日後成雙對--有情二字都有的部份爲月,日後也暗指月,成雙對指二個月在一起,即朋字;

無情以後難相逢--指男人和女人無情就不會在一起,男人和女人即好字;

石榴開花慢慢紅--是說石榴的花期較長,一般爲大半月,大半月即有字(大字的一半加月字);

冰水衝糖慢慢濃--說明糖在水中還沒融化,即心字(三點即水,彎鉤象形糖);

只有兩人心不變--意思是隻要兩個人的心永遠象年青戀愛時一樣,即心青,爲情字;

總有一天得相逢--自然是指男人和女人心不變就會走到一起,同上,男和女即好字。

答案是:祝親朋好友心情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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