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靈們最喜歡的新月掛在夜空上,好像嵌在一塊黑色的幕布上一般,周圍綴滿了閃爍的星星。可惜如此美妙的夜空,卻沒有人欣賞。一陣冷風吹拂,撩動着額前的絲髮,林間的野鴿子發出清脆的聲音,非但沒有打破夜晚的寂靜,反而增添了一絲悽楚。
克里爾因爲睡不着,獨自一人走在空曠的廣場上。此時已經是晚上一兩點鐘的時間,周圍的居民房都熄滅了燈,看不見閃動的人影,但也不知這些房間裡的居民們又有幾個已經睡下,或者還是與他一樣在牀上掙扎着睡不着。
這兩天落月團成員和居民們都馬不停蹄,夜以繼日地建造防禦工事,幾乎沒有閉過眼睛,終於在今天基本完成,於是纔有這一個寶貴的晚上進行休息,爲不知何時會出現的戰爭養精蓄銳。
克里爾沒有主意地亂走,最後巧無不巧地走到了城門。城門上的守衛幾乎全都休息了,只剩下一個人醒着守在巨大的號角旁,在有緊急情況的時候就會拉響警報。
克里爾無聊走出城門時,驚奇地發現有一個人竟倚在城門外築起的石頭大壩上睡着了。
那人是鎮上的庫尼,爲人熱心,性格耿直,是一個很受歡迎的大叔,而且六歲的小女兒諾拉也十分可愛。
克里爾仍清楚地記得五年前他抱起諾拉,竟惹得這個可愛的小女孩嗚哇大哭的窘況,當時就不禁懷疑,自己難道就長得就那麼不堪入目嗎?
克里爾與庫尼大叔也算熟識,不忍心看着他就這樣在外面睡着,怕他受涼,於是扯下了自己的外套,想要給他披上。
他小心翼翼地走進,生怕吵醒了好不容易睡着的庫尼,可腳上的鞋子卻不爭氣,踩着地面的砂石,摩擦出微弱的沙沙聲。
庫尼突然間驚醒,眼睛就像天上的星星般一閃睜開,瞪得老大,一副十分驚恐的表情。右手立刻下意識地拿起身旁的石塊舉過了頭頂,慌忙地四處轉頭探視,直到看清克里爾的樣子後才壓住了驚慌。
克里爾被庫尼嚇愣了半秒,他只是踩着砂石發出微微的沙沙聲,庫尼竟然就驚醒過來,而且在瞬間就拿起了石塊,嫺熟得就像早就事先練過了一樣。
“真是嚇死我了,原來視克里爾啊,我還以爲是娜迦大軍殺過來了。”庫尼鬆了口氣,臉上沒有剛從熟睡狀態醒來的那種迷糊,整個人看起來十分清醒,絲毫不像剛在睡覺的樣子。
“我只是看見你就這樣睡在外面,怕你着涼,想要給你披上件外套。沒想到我已經在盡力壓低聲音,可還是吵醒你了,真抱歉。”克里爾愧疚地說道,他知道在這種緊張的時候,能睡着可不容易。
庫尼淡淡笑着,擺了擺手,說道:“不用抱歉,我根本就沒怎麼睡着,林子裡那該死的野鴿子叫聲我還聽得一清二楚。”
庫尼只是一個普通的淳樸居民,並不是落月團的成員,從未參加過軍事活動,拿過的武器也就狩獵用的木弓和切肉用的菜刀了。面對即將來臨的戰爭,他的心一直懸在半空中,整個人都緊張兮兮的,就算真的睡着,也只可能是淺睡,只要稍微有點動靜就會驚醒。
克里爾嘆了口氣,他知道落月團成員和居民們雖然在築建防禦工事時幹勁十足,但仍舊是生活在恐慌與不安之中,整個人都想跟繃緊的弦,隨時都有可能繃斷。
“夜晚的天氣蠻涼的,還是回到哨兵塔裡面睡吧,那裡有篝火,暖和點能睡得踏實。”克里爾說道。
“嗯,我去烤烤篝火,睡着就不奢望了。”庫尼站起來拍拍屁股上的灰塵,淡淡的笑,帶着無奈的感覺。
可他走了兩步之後,腳下就頓了下來,再一步就完全停住了。轉身向克里爾,好像想要說什麼,卻卡在喉嚨好半天,猶豫了許久之後纔開口:“克里爾,幫我做一件事吧。”
“什麼事?”克里爾爽快地問道,此時他願意爲所有的此民做任何事,甚至是付出生命也無懼。
庫尼從口袋裡掏出一竄月牙石項鍊,上面串着的月牙石被打磨得很光滑,而且做工很精細,一看就知道是他的手藝。
而月牙石是這裡的特產礦石,被磨成新月形狀,是象徵神聖與好運。那麼精緻的項鍊,如果放到夜林城集市上賣,二十金幣也不爲過,這對經濟不發達的小鎮居民來說,已經是好幾個月的收入了。
“麻煩你幫我把他交給諾拉吧。”庫尼說這話時,眼睛多眨了兩下。
“爲什麼讓我轉交給他。”克里爾不解。
庫尼苦笑,說:“我這種人拉木弓射只野兔倒還好,如果要射娜迦的話,恐怕是不行了。你活下來的機率肯定比我大得多,如果有機會,你幫我把這串項鍊交給諾拉吧。”
克里爾喉嚨哽咽了下,掛在夜空的新月清晰地映在庫尼的眼瞳上,而且還閃耀着光芒,分辨不出是新月本就如此閃耀,還是因爲那泛起潮意的眼珠子。
“我會把它交給諾拉的,你放心吧。”克里爾說道,聲音雖小,卻猶顯堅定。
將項鍊交付給克里爾之後,庫尼便曲着身子走進了哨兵塔裡。而克里爾站在原地,目光仍停留在庫尼身影消失的那個轉角。
“你的腰帶在閃。”
突然間,一個冷酷的音符打破了城門外的平靜。克里爾擡頭往上看去,看見路卡兩手交叉架在胸前,倚着旗幟的木杆站在城牆上。
“原來睡不着的不止我一個。”克里爾說道,同時從腰間拿出那顆在閃耀的傳信珠子,剛纔思緒飄遠,沒能發現腰間在閃着光芒。
路卡不帶感情地開口:“睡不着的人比比皆是,但我只是習慣了在開戰前一晚不睡而已。”
克里爾通過傳信珠子與暗地跟蹤娜迦大軍的成員交談,寥寥數句之後便把傳信珠子收起,說道:“原來是開戰的前一晚,難怪我也睡不着。”
“他們什麼時候會出現。”路卡用餘光瞥了眼克里爾,問道。
“凌晨,大概。”
與此同時,在現實世界之外,靈魂結界裡的世界仍舊是那麼死寂,毫無生機,蘭斯砰砰的心跳聲,連他自己都聽得十分清楚。
他站在原地不動,眉頭微微皺着,緊閉眼睛以集中注意力,靈魂感應的範圍擴張到極限,而且十分敏銳,即使是一隻最低級的魔獸靈魂也能感受到。
這時他突然睜開眼睛,銳利的眼睛直視西面。如果他沒有感應錯誤,在西面大概一千多米處,突然出現了成羣的靈魂反應。
可他之前剛從祭壇上下來的時候,一開始就是選擇往西面探尋,怎麼可能在那時候什麼都沒發現,現在卻出現了成羣的靈魂?究竟是那時候他疏忽了還是現在錯覺了。
“那再往西去一趟吧。”蘭斯喃喃道,他已經花了一天的時間,都沒有什麼結果,現在不管找到什麼詭異的線索,都只能上了。
當他花了十幾分鍾跑了數百米後,驚訝地發現在遠處地平線處突出了一個黑色的小尖角。他掃蕩了整個靈魂結界,沒有見過任何有黑色尖角的東西。而且靈魂感應範圍內的出現的靈魂也越來越多,想必就是那些墮落靈魂就在那個黑色尖角的地方。
鎖定了方向後,蘭斯卯足了勁往前衝,速度比之前快上了一倍。沒花多長時間就能在遠遠地看清這個東西的全貌,赫然是一座黑色哥特風的城堡,那黑色尖角就是城堡中心高聳的鐘塔。
緊接着蘭斯向城堡疾奔而去,就在這時奇怪詭異的事情發生了,在看清城堡全貌之後,明明感覺只剩七八百米,但不管他怎麼向城堡奔跑,始終都無法拉緊他與城堡的距離,而且不減反增。
此時城堡已經有一半縮進了地平線裡,意味着他與城堡漸行漸遠。他輕喘着氣,兩目緊盯着黑色城堡。
“之前往西邊去的時候確實沒有感應到它的存在,可現在它也真實地存在與面前,難道這個城堡會移動?”蘭斯使勁甩頭,讓腦子裡那些雜亂的思緒一個個拼接起來:“靈魂結界裡許多規則都與現世不同,其中肯定有什麼玄妙。”
他突然靈機一動,猛地向左小跑了幾十米,發現城堡依舊漸遠,再改變方向往後,也依舊如此。可是這次當他往左跑的時候,竟然驚奇地發現遠處的城堡變大了!
“原來如此,城堡周圍的方向規則全都被打亂了!”蘭斯興奮地自語。
在往左跑了百來米後,一直靠近的城堡又突然邊遠,然後他立馬停下腳步,重新試探出正確方向,然後又跑了百來米。
就這樣周而復始,城堡周圍的方向規則被蘭斯摸透,之前的五百米花費了一兩個小時的時間,可後面的一千米卻只用了一個多小時。
當最後蘭斯埋頭向後狂奔的時候,後背突然撞上了一面堅硬的東西,感覺就像一塊石板拍在了背上一樣。冰涼的觸感滲進皮膚裡,但那感覺卻比烤火更讓人開心。
他轉過身來,一面足以拍死數百娜迦的巨大城門矗立在眼前,烏黑髮亮的門面裂出一條剛好能鑽進去的縫子。
蘭斯深深地吸了口氣,然後走了進去。
當腳尖剛進入城堡時,戰慄的邪氣便迅速地從腳尖滲入,蔓延全身。那些邪氣就如城堡裡那些躁動的墮落靈魂一樣,不禁令人心驚膽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