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城堡雖然是無數藍色樓房集合而成,龐大的確乎無法想象了,那裡面的風光卻依然那麼美麗,果真是人間不可能擁有的夢幻地帶,層層疊疊的臺階築成了藍白的夢,而那象徵着希望和光明的窗扉也是微微打開,露出歲月深藏的一角,那外面就是飄着飛雪的白色世界,擡頭遙望,可以望見那充滿雪色光芒的天空。
那臺階一直扭轉延伸着,彷彿沒有盡頭,可是流雲總感覺它是那麼的短,就像時光,彷彿時光也有了距離,也有了長短一般。
他終是走到了那座城堡的最高處,最接近天穹的地方,那裡沒有陰暗的空間限制了,的的確確就是一片空曠的世界,宛若達到了夢的巔峰,那種快要醒來的隔世和暢快之感。
四個人一齊走上了那裡,映入眼簾的便是一個藍衣女子的背影,那影子彷彿與整個冰雪世界融爲了一體,那麼的飄渺和不真實,令人無法移開視線。
她彷彿於大千世界的繽紛脫離,只存在於藍色的靜謐的美之中,安然而又美麗得無法形容。
她的藍色裙襬在風中飛舞,好似貫穿雪影的飄帶一般。
那就是暮雪吧,一代妖后,如今卻變成了雪的代名詞。
可是雪依然是雪,這裡會不會改變呢?會不會在落日的塵埃之下看到最爲絢爛的雪景呢?流雲不知道,但他知道她一直都守候在這裡,不願消逝,她在等待着,卻註定無法等待了。
因爲命運裡邊的唯一已經超然於這片天空,在那片天空的彼岸,夢的另一端了。她再怎麼觸摸,也無法觸摸的到了。
這樣想來,或許不需要暮色和夕陽下的金黃,不需要星空閃爍,就已經足夠淒涼了吧。
雪依然是雪,雪是感覺不到孤獨的,只是人們無法承受它的冰冷,也就萌生了孤獨之意。
流雲似乎輕輕嘆了嘆,他聽到身後的流星等人也都是嘆了嘆。
“你們終於來到了這裡,從妖界覆滅的那一天我就已經知道,你們會來到這裡的。”暮雪的聲音很是空靈,比起粉黛來都空靈了許多,如果說粉黛的聲音是一種悅耳動聽,雖是清冷,卻依然有人的氣息的話,那麼暮雪的聲音就是完全的冰冷,光是聽到就會不住地顫抖,彷彿要隨着那聲音飛向漫了雪的高空一般。
風一吹,這聲音就飄散了。
“妖后見過我們?”花舞有些愣了,不禁小聲問道。
“沒有,我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是上萬年前的事情了。”暮雪淡淡說道,真的沒有一絲一毫的感情,彷彿她就是一片雪,一片飄零的,美麗的雪花。
雪是沒有心的,只有人才有心。
“那……”流雲也是有些疑惑,不禁皺了皺眉。
“因爲我感應的到,天漠,和幽光也感應得到,他們的主人,就要來到這裡了。”暮雪幽幽說道。
“天漠,幽光……”流雲淡淡喃喃着,不禁出了神。
“天漠劍本就是上古七大神器之一,與乾坤刃一起都是這個世界上唯一出現過的可以撼動世界的夢。”暮雪的聲音飄散着寒意,“你是能夠集齊七大神器的虛無之子,也是宿命最大的敵人。世界永遠都在你的手上,只是你不懂得去動容它罷了。”
“……”流雲沒有說話,只是陷入了沉默。
“那妖后你,包括妖界,與九域,與古葬國有什麼關係?爲什麼那幽光可以照亮古葬國的黑暗呢?”流星卻是緊接着問道,彷彿一直都想說出口一般。
“古葬,九域。”暮雪輕聲說道,“黑暗的對立面便是光明,但是沒有那一個地方的光明的永恆的,除了太陽之外,這個世上只有雪是最美的光。只有在雪裡沉寂了萬年的光,纔是可以消除黑暗的光。我用我最後殘存的‘生命’在世界盡頭採集了一抹光,在我的執念到達這裡的保存了下來,它就是所謂的幽光,可以照亮一切黑暗的存在了。”
“可是爲什麼,妖后會選擇雪呢?”花舞眨了眨眼。
“……”暮雪第一次沉默了,沒有人知道她在想什麼,因爲這裡本就是幻境,而那個人也是一抹空洞的執念。
“我喜歡雪,喜歡漫天飛雪,喜歡雪中的世界,因爲我就是由雪而生,但這不是我的選擇。”
“難道,是妖皇的選擇?”流雲一驚。
“幽雪神城,本就是與七界一同存在的,可是萬年之前,我沒有到達這裡之時,就算是九域聯通了十方幻境也無法到達這裡,因爲這裡沒有人,執念也沒有,這裡就是一片虛妄,是這個世界再也觸不到的真實。十方幻境,只有幽雪神城和夜明谷是永遠無法到達的地方,妖皇那麼做,除了讓幽雪神城有了一些生機之外,還因爲,他也是最喜歡雪的。”暮雪的聲音還是沒有絲毫可以乘坐感情的東西。雪本就沒有感情。
“妖皇,喜歡雪?”流雲有些怔了。
“這個世界,除了我,哪怕是帝俊也沒有見過他的真面容,你們永遠也看不清他,除了我,你們沒有人能夠看清他的心,他的一顆從塵世之中生而歸於塵世的心。”暮雪淡淡開口,“在枯寂之海邊,在一片荒蕪之中,選擇了宿命的東皇太一建立了妖界,從那一刻起,我陪着他走過了無數的風雪,可是他依舊無法摘下他的黑袍,他無法向世人露出他的面孔,因爲如果那樣,整個妖界就會覆滅。”
“爲了超脫,可是妖界終是覆滅了。”流雲低聲道。
“妖界的覆滅是他的最後一步,只可惜我無法看到,只能通過天漠和幽光感覺到。我的一生都給了他,如今變成飄零的雪,卻也永遠不會後悔。從我見到他開始,我就知道他註定要在這一條路上越走越遠,而我,是一個貫穿他生命的過客。”暮雪擡頭,遙望着漫天飛雪。
恍若時光也被雪的悽美感動,從漫天的雪之中,擠進了一絲絲照亮天涯的光。
那一刻,那藍衣女子,彷彿就是整個世界,整個飛雪世界的最中心,整個幽雪因爲她而落下,因爲她而美麗。
“他曾經對我說一個人不能沒有執念,但也不可以一生爲了執念而活下去,可是千萬年過後,他又對我說,一個人必須要有貫穿他生命的執念,不然他無法活在這個世界上。他總是遙望着那片天空,就像看着他的一生,他總是遙望着漫天飛雪,他說那時候就像在看我的面龐一樣。”
“雪,就是這個世界最重的執念,重量比落葉還輕,味道卻比比星空還重,比世界還要美麗。暮色下的雪最爲美麗,可是我卻喜歡陽光下的雪,雪裡必須要有陽光的,若是沒有了陽光,那就不是雪了,那是塵埃。”暮雪的花語帶着歲月的痕跡,但終是沒有感情了,只是讓人聽着,如此夢幻,沒有一絲蕭瑟的味道。
“其實,我的天資和實力要比他強上太多,若是我不歡迎你們,你們根本無法踏進幽雪神城一步,如果那一世沒有遇到他,我一定是這個世界唯一地超脫者,因爲那個時候,我就已經超越了天蒼茫境,只是作爲一片雪,我卻更喜歡世間的溫暖,妖界不是罪惡,卻是宿命之中最爲重要的一環,他終究是等不到宿命了,他必須要超越宿命,這也是他的宿命。”暮雪淡淡說道。
“那你這萬年裡,沒有他的世界,孤獨麼?”流雲低着頭,不知在沉思着什麼。
“不,我不孤獨,我本就是由雪而生,終究也要歸於雪之中,這裡是我永遠的家,我不孤獨,況且,他每天都在陪伴着我。”暮雪輕聲說道。
“他?那個雪人麼?”流雲喃喃。
“不,怎麼是雪人呢?這個世界之中,我唯一不後悔的就是能在最後幫上他,了卻我的心願。我還記得他在我生命的最後說的那句話……”
‘宿命……宿命太過於沉重,我無法回頭了,但是你一定不會消失,我必須斬斷所有,但是至少可以留下一個夢。’
“一個夢?”流雲重複了一遍。
“枯。”暮雪的衣裙微微一動,那城堡的下端,那片白茫茫的雪之上就走來了一個黑色的雪人,他的全身都是黑色的,卻一直用黑色的臉凝望着城堡上的藍衣女子。
“他的名字是枯,而不是東皇太一。整個幽雪神城就是他的夢,也是我的夢。我用全部記憶注於那個雪人的身上,讓他有了神智,可是他只能與我交談,在夢裡,在神念之中,至於落日,那不過是我記憶中除了他唯一的人,至於他是誰,我也無法知道了,或許他是我的父親,可是我已經忘了一切,只有與他的記憶,還存留在那個雪人之中。”暮雪輕聲喃喃道。
“那你捏的第二個,和第三個雪人呢?”
“我知道這個世界之上還是有他的一縷執念的,或許真的是我的執念太深,不過這都不重要了。我已經得到了我想得到的一切。至於那第二個和第三個雪人,馬上你就會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