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把劍慢慢漂浮,終是來到了流雲的手中,這一刻他感到自己的手上忽然多了一些東西,或許是一些重量吧,可是轉眼就輕鬆了許多,因爲那些他不該拿起的東西都已經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天漠,這就是真正的天漠,真正的,真實的白色,沒有絲毫瑕疵,卻遠遠比幻化而成的天漠更加冰冷,沒有一絲溫度,就像萬年寒冰,但是握在手中卻不是那麼的寒冷,因爲天漠可以冰化一個人的心,然後這個人的心也會變成一塊寒冰,寒冰怎麼會感到寒冷?
“流雲……”忽然間,一個格外美麗的聲音傳來耳畔,流雲一怔,不禁看向身旁那粉衣絕美的少女,在這片雪野之中,她註定是最爲絢麗的那一個,比起暮雪來說,粉黛依然多了些清冷,而不是冰冷的美麗,這一點實在太過於難得。
“怎麼了,黛兒?”流雲小心地問道,生怕招惹了這集天下最爲完美的時光之女分毫,而被禁錮在時光的漩渦之中。
“不要經常使用天漠啊。”粉黛幽幽說道,眸子卻是輕輕閉上了。
“爲什麼?”哪怕心中已經得到了這個答案,可是流雲還是忍不住問道,那嘴角帶着一絲微微的笑。
“你知道的,天漠使用的久了,心也會變得寒冷,我不想你變成一個永恆的冰冷的人。那樣對我太過於……太過於難受了。”粉黛輕輕說道,那語言也是極爲罕見地斷了一斷。
“好,我答應你,無論這個世界怎麼變換,哪怕我對這個世界都是徹骨的冰冷,可是對於黛兒,花舞你們,卻是絕對會以一顆純真的心面對的。”流雲點點頭,那笑容終是綻放了出來。
花舞也是抿嘴笑了笑,就連流星也是微微笑了笑,只是粉黛的眸子輕輕張了張,彷彿一直美麗的粉***輕輕抖了抖了雙翅,那裡面也是流露出一種清冷背後的溫柔。
彷彿時無盡的美好回憶被勾起,只剩下了無盡的夢。
“黃昏已經快要到來,就讓我們一起看最後的一遍雪花三舞吧。”暮雪轉過身來,輕輕說道。
“雪花三舞?”流雲一愣。
“這是他爲雪花最爲絢爛的三種景象起的名字,第一舞是白光雪舞,第二舞是黃昏雪舞,第三舞就是暮光雪舞。在這幽雪神城之中,平日裡見到最多的就是白光了,可是這裡沒有太陽,所以一切的變換都跟太陽無關了,那些光也都是雪映射的光芒,當雪沉寂了下來,整片天空也會沉寂下來。”暮雪淡淡道。
“沒有太陽的黃昏麼,那麼夜晚有沒有星空呢?”流雲有些好奇地問道。
“馬上雪花就將沉寂,你們等着就好,在這雪花和光芒的變換之中,你們能看到的,不僅僅是雪花的飛舞。”暮雪的白色眸子映着天地蒼茫。
流雲沒有說話,身邊的所有人也都沒有再說話,只是默默地望着天空,就像望着一個人的一生。
當夢進了的時候,所有人都沒有感覺到夢,只有當夢遠去的時候,所有人彩意識到它已經遠去,可是後悔又來不及,所以只能淡然一笑。
那天空愈發的不像天空了,似乎有一種突兀的力量在天空之中的席捲,緩緩的。像是一股風流,在積蘊,在低吟。那片天的顏色也終是變了,變得越來越深,越來越迷離,越來越恍惚了。
那天開始變暗,沒有徹徹底底的白色光明,卻更有一種朦朧的美感。沒有太陽,可是那天空確實是變成了泛黃的紅顏色,在一個緩慢的轉變之中,黃昏已經悄然來臨。
幽雪的黃昏和塵世之中的黃昏可是大大不同了,最爲不同的就是這裡只有雪和天空,一切的一切都是雪投下的虛影,沒有了主宰一切的太陽。那黯淡的紅黃色天空映照之下,整個世界都是一片美麗的淒涼,雪花都被染成了暗紅色,彷彿殘血的顏色。
“曾經,我和枯也一起度過一段漫長的歲月,那時候妖界纔剛剛建立,除了帝俊和剛開始的幾個妖離之外只剩下一些殘缺的妖病而已。他還沒有超然到那個地步,還可以摘下禁錮靈魂的黑袍,而我,也可以和他一起看黃昏落日,滄浪天涯。”暮雪的聲音在那朦朧世界間緩緩迴盪,隨着世界的變換那冰冷似乎也溶化在了暗黃的夢之中。
“我們去過人間,轉過流溪,跋涉過高山,聽過風聲,也望過日月,我一直以爲那是我生命中最爲美好的日子,但卻已經感應到了,那樣的日子終究不會永恆,妖界和其餘六界之間的戰爭只是日常罷了,最爲恐怖的是這個世界最深處的那些力量,我那時已然差一步就要超脫,可是一直以來,我都將我的實力隱於黑暗之中,用所有的一切去幫助他。”
“有一天,那便是一個黃昏,而且還是冬日,漫天飛雪,卻依然遮不住落日的痕跡,他的目光望向高遠的天際,那麼深邃,就像要洞穿這世界的盡頭。”暮雪的眸子微微合上,那些快要散去的記憶再次迴轉在腦邊。
“如果有一天,我必須要離開你,離開這個世界,去尋找那最深處的東西,看到虛假與真實之中的東西,你會不會恨我?”
“不會啊,永遠不會,我的心是屬於你的,屬於這個妖界,也屬於漫天的雪。”
“可是如果,我必須要斬斷自己的所有才能完成超脫,你又會怎麼做?”
“斬斷所有?”
“是啊,斬斷所有,其實從一開始,你和妖界都是要葬送在我的手中的,我只有殺了你,覆滅了整個世界,再斬斷我自己,才能完成超脫,從這個世界的起始之處我就被烙下了這麼一個悲涼的痕跡。”
“那又如何?只要你想,我可以付出我的一切,我只需要珍惜現在的每一秒,每一個靈魂深處的悸動就可以是。”
“你爲什麼不留住我,拼盡全力讓我不要踏上這條路?”光影背後,那個人的目光一直眺望着逝去的山川。
“因爲我知道,你要去做的事誰都無法阻攔,既然無法挽留,我就會永遠支持你,永遠。我不相信宿命,可我相信你,枯,與其把我的一切交給宿命,還不如讓她在獲得真正的心之後再交給你。”那個人的嘴角盪漾出一抹笑容,像是一片綻放的雪花。
“我原來是沒有心的,只是在遇到你,我真的有了一顆心。都說冰雪是不能有心靈的,可是我的心,就是你賜予的啊。”
……
流雲的眸子彷彿也隨着那天空而慢慢變換顏色,那倒映在心中的絢爛已經慢慢綻放,綻放出一朵雪舞之花。
沒有人說話,每一個人都在聽着暮雪悲涼而又美麗的故事,同時,也在思考自己的人生。和那永遠無法到達盡頭,盡頭卻總在眼前的漫漫長路。
不知過了多久,那北風和殘夢肆虐了悠悠歲月的天空終於是完全黯淡下來,沒有那最後的一抹淡黃的光芒了,沒有月光,甚至於沒有星星了,可是整個世界卻依然沒有沉寂,因爲還有一個足以綻放光芒的美麗。
是的,這片幽雪神城與世間隔離,註定是沒有太陽和月兩人,看不到漫天星辰的,可是從那雪花的紛飛之中,流雲的眸子忽然一凝,因爲他看見了無盡黑暗之中那些永不褪色的冰晶,從無盡的天空之中漂落,每一個都與黑暗隔絕,彷彿就像是一個個小精靈,畫着屬於它們的絢爛。
那是雪,也是這個世界永恆的光芒,它充當了一切事物,月亮,繁星,它們就是一片星空。
這一刻好似是陷入了最後的夢裡,觸摸不到真實了,可是感覺雪花是這個世界上唯一的真實。
黑白永恆分隔,光和黑暗從不互相紊亂。
“那一夜,是無盡的淒涼啊,整個妖界被冰雪覆蓋,可是我卻感覺不到寒冷了,本來啊,我就不可能感覺到寒冷的,只是一些東西在心頭逐漸沉澱,心也淡然的無法想象。”暮雪幽幽開口,那話語宛若一片飛舞的雪,連接了所有閃光的雪花。
“你走吧。”
“爲什麼?今天不就是雪花三舞的最後一舞嗎?我已經準備好了一切,只等着你親手來拯救我,讓我永遠和你存在於一體。”
“可是,我不忍得殺你。”
“枯,你這樣猶豫躑躅,又怎麼能踏入真正的超脫呢?就像你曾經對我說的,一個人不可以不執着,爲了一個夢,執着一世是多麼美好的感覺啊,我可以爲你付出所有,而你,只需要斬斷凡塵,這是我最後可以幫你的事了。”
“你在心裡,真的願意消逝嗎?”
“不願意。”
“可是你爲什麼那麼支持我?哪怕擁有活下去的機會也拼命捨棄?”
“啊,因爲那是你的夢啊,你的夢就是我的夢。我只是一片飄落的雪,飄到你的手上,就會散落,可是這一世,用在你手心感受溫暖的剎那,我就已經滿足了。今後你的旅途之中,我會化身無盡風雪雪中的一片,依然會守候着你啊。”
“放下吧,不要被風雪吞噬了。”
“放下吧,融化了雪,你就可以看到真正的光芒了。”
“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