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小江江~
“小江江~!”
“小江江鴨~!”
一羣猛漢,一拳能把人臉揍爛的那種猛漢,整天,夜以繼日,樂此不疲地圍着江十一發出捏揉造作的疊音,猛男的疊音是油膩的,是噁心的,是可怕的,這很難不被視作爲一種騷擾。他們自認爲江十一該是可愛的,並試圖強迫讓江十一真的可愛,在江十一實在感到勉爲其難之時,索性他們就用聲音與稱呼的可愛來強行給江十一貼上可愛的標籤。
“小江江~!今天練啥呢~”
毛骨悚然,江十一從來都沒想過事情會變成今天這樣子,入伍所受的最大的痛苦竟不是身體的磨練,而是精神的污染,哦不對,他日防夜防就是防着精神污染最後不要演變成身體的污染。他不認爲自己擁有足以扭轉這羣男人性取向的容貌,但願他們只是想給無聊的軍旅生活增添一絲樂趣,但願,嗯,但願。
這其中,有一名漢子對江十一的愛意,最有可能不是玩笑。蔡德彪,眼大臉方,顴骨巨大,皮膚黝黑,笑起來牙齒會泛着亮,他經常面朝陽光叉着腰,滿一幅憨厚朴實的樣子,光看那相貌與氣質,就能料定那是個實打實的農民子弟。
蔡德彪很壯碩,論身板也是百裡挑一,也就比陳泌和穆懷陽小一個等級,但他的心思很細膩,細膩得不像個大老粗,經常能脫口而出一些不知哪兒聽來的毒雞湯,這與他的出身與氣質形成了巨大反差。
而這些毒雞湯,通常都是專門要餵給江十一喝的,可實際上蔡德彪那小子的年紀比江十一還小,來自後輩的這種投喂讓江十一哭笑不得。
除此之外,還有另一位漢子的愛意相當可疑。金泰龍,一個年過而立未婚的漢子,單眼皮,三角眼,絡腮大胡,就這基礎的臉部配置,儼然就是相當典型的反派臉,而且是偏醜的那種反派。可是隨着時間推移,江十一漸漸發現總能在某些不經意的瞬間發現那傢伙的帥,或者說是酷。
金泰龍的刀法很強,按他的說法,他出身劍道世家,父親是劍師,其實他真正強的是劍法,但由於行伍間並不流行劍這種兵器,所以他最終把自己精湛的劍法衍伸至刀法上,依舊是強得離譜。他的刀法有多強?就這麼說吧,只要給他手裡拿根木刀,他就真能跟穆懷陽過上幾招,穆懷陽唯一一次差點吃癟就是在金泰龍身上。
“只有無限接近死亡,才能夠醒悟生命的真諦。”用一口濃重的廷州口音講出這種味精過多的毒雞湯,田園與浪漫最讓人意想不到的結合,土到極致便是潮,不用看那張臉江十一都能知道那是誰來了,土味雞湯大師蔡德彪。
穆懷陽在旁邊按住額頭憋着笑,這光景他都已經看一個月了,到現在還是沒笑膩味。金泰龍在專心擦完刀刃後,才把注意力轉移到江十一身上,他站起身來緩緩走到江十一身邊,冷冷地瞥了一眼穆懷陽,說道:
“德彪,有水嗎?”
江十一一巴掌啪額頭上,苦惱地搖了搖頭,這惹得祖泰忍不住發笑,隨即其他人也都跟着大笑起來。
金泰龍是那麼地冷酷,他有多冷酷,從他嘴裡冒出疊音就有多離譜,如果說蔡德彪把土味與萌系疊音結合還算得上一種行爲藝術的話,金泰龍把冷酷與萌系疊音結合就絕對是毀三觀的災難現場了。穆懷陽幾乎耗盡了丹田之氣也還是沒能憋住笑,他終於岔氣了,隨即猛烈地咳嗽起來。
“還好,習慣了。”
萌萌的疊音再跟蔡德彪那濃重的口音融會貫通,像是往甜糕裡面倒入了陳醋,尤其是蔡德彪再叉個腰,那味兒太沖,江十一至今無法適應。
“要趕快好起來哦,身體健健康康纔是最重要的。”
“誒,全賴大家賞臉,全賴大家賞臉。”江十一雙手合十朝着四周的下屬拜了拜。
三個月死去活來之後,由於天賦所限,體能上江十一沒長進太多,倒是本就很頑強的生命力變得更加頑強,就以現在江十一那頑強到離譜的生命力,除非當場把他的頭砍斷,不然一概不能確定他已經死了。
“你都小人家快十歲了,尊老愛幼,尊老愛幼,人家都愛幼了,你的尊老呢?”
“這次就昏了半個時辰,進步很大。”
儘管總有些不對勁,但起碼這羣大頭兵是肯認真聽號令的,並非迫於江十一那並不存在的威嚴,僅僅是由於攀比。
“誰開的這頭?你不知道?”
是祖泰祖三寶,他像往常一樣每天會不定時地下行伍進行視察,這邊過問一下,那邊打趣一番,經常跟士卒們打成一片。衆人見將軍來了,都趕緊作揖行禮,祖三寶樂呵呵笑笑,讓諸位免禮。
“謝將軍。”
“呃醒了。”
那是個冷酷的傢伙,幾乎跟陳泌一樣沉默,可是與陳泌的單純不同的是,金泰龍總是渾身帶着一股若隱若現的殺氣,連偶爾露出的一絲笑容都給人一種涼意。就這麼個人,偏偏就對江十一情有獨鍾,倒不是說他對江十一就不那麼冷酷,只是他居然會因爲穆懷陽和江十一先入爲主的良好關係而嫉妒,或者說,是吃醋。
“哈哈哈哈哈哈!別別別.”此舉坐實了穆懷陽就是始作俑者,他連連擺手哈哈大笑,旁邊的蔡德彪也是看熱鬧不嫌事大,附和道:
“小江江生氣喏~不要生氣,不要生氣,生氣給魔鬼留餘地~”
“有嘞,小江江~,我去給你拿喏。”
“開玩笑嘛,大家都是兄弟。”
“啊不錯。”
直到最後,江十一得出了個結論,這羣猛漢其實是在爭寵,他這個吉祥物類似於某種勳章,只要跟江十一關係好就能滿足這羣漢子某種該死的勝負欲,沒有爲什麼,就是單純地想贏。
“你又沒大沒小啦?”
“行!尊老!我以後都叫江都統,”穆懷陽站起身指了指身邊的一衆士卒,仗着自己是武力天花板,略帶着些恐嚇的口吻說道:“你們也不能再叫小江江了!聽見沒有!”
“行,那誰開的這頭誰是狗。”
“小江江,醒了啊。”
“笑什麼呢,笑得這麼開心。”
此時的江十一正從他的第十一次昏厥中甦醒過來,他睜開眼瞧了瞧蔡德彪那雙大眼睛,舔了舔乾涸的嘴脣,說道:
這時,一個聲音從衆人身後傳來。
“水來喏!小江江~”
祖泰白了一眼穆懷陽,微笑着把那小子叫到面前,板起臉訓道:
金泰龍冷笑着搖搖頭,他覺得這種鬧劇很無聊,可下次他還是會對江十一用上疊音,無他,因爲他已經習慣了,改不了了。爲了不使自己暴露嗓音的缺陷,陳泌是拼了身家性命在憋笑,雙手把嘴巴堵得嚴絲合縫,臉憋得通紅,在這麼下去,下一個昏厥的恐怕會是陳泌。
“這不是挺好的嘛,我看你這個小都統就做得還不錯,你手下的人面貌很好。”
“我不知道。”
咳完之後,穆懷陽和陳泌使了使眼色,互相做了個上頭的表情,在旁邊幸災樂禍地說道:
“真是奇怪,到底是誰開的這頭?小江江~”
蔡德彪離開了江十一的視野,他因此可以看到其他人,首先映入眼簾的是穆懷陽,他並不關切地對江十一表示關切,對他那種變態身體素質來說,自然是無法理解江十一的昏厥。
“我聽說,他們都叫你小江江~?”
各種花式昏厥,有跑着跑着差點沒把胃都給吐出來,一直吐還得接着跑,直到江十一昏厥,然後祖弋宣佈結束訓練;有扛着沙袋,來來回回數不清有多少趟,腰痠痛得都麻木了還得接着扛,直到江十一昏厥,然後祖弋宣佈結束訓練;也有赤手空拳遊過大河,一下了水就不能回頭,一直游到吃了一肚子水還得接着遊,直到江十一昏厥,然後祖弋宣佈結束訓練。
祖弋祖阿寶的魔鬼訓練果然名不虛傳,幾乎每一項都是奔着要人命去的,江十一這個小都統兼吉祥物則成了一個指標,只要江十一還沒昏厥,那就說明還練得不夠。江十一那個苦啊,被封個小軍官根本就不是所謂的天降大餅,倒像是天降鐵餅直接砸頭上砸了個頭破血流,三個月的時間裡,前前後後他昏厥了不下十次。
“醒啦?還好吧?”
“啊,多謝多謝。”
穆懷陽叫道:
“那可不得賞臉,這可是小江江啊~小江江~”
“這就醒啦?這次不錯。”祖泰按住想要起一,身的江十說道:“傷員就不用禮數了。”
江十一苦笑着答應道,再去看不遠處的陳泌和金泰龍,陳泌一直默默看着江十一,在與江十一形成對視之後,他開始閉目養神。金泰龍就坐在陳泌旁邊,習慣沉默的人總會不由自己地靠近另一個沉默的人,他正在專心擦拭着刀刃,事實上這種普通的刀並不值得他下這麼重的功夫去保養,他這麼做,僅僅是出於自小養成的習慣罷了。
祖泰突然偷偷舒緩了緊繃的神情,然後拍了拍江十一的胸脯,笑着說道:
“那你覺得怎麼樣?小江江~”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此語一出,滿堂爆發出巨大笑聲,連受害者江十一都沒好氣地跟着笑起來。這時,祖泰拍了拍穆懷陽的肩膀,在他耳邊低聲說道:
“跟我來,有事找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