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早已確定瓷屍能死而復生。
但看到贏行天手中空蕩蕩的錦盒時，衆人面色還是一齊沉重起來。
單純的死而復生，與這種部分身體被物理隔絕、還能夠無聲無息從一個武道宗師手中消失的手段，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若是找不到恢復大一統陣的方法，重新鎮壓這批瓷屍，說不定在場所有人都得交代在這裡——離開再進來的話，天知道這詭異古窯中還會出現什麼更多變故。
“不能再拖了，趕緊走吧。”歐海潮心中打鼓，見贏行天還在原地發呆，終於忍不住出聲催到：“先找回去剛剛那地方，讓閆思光老兄研究下陣法纔是正經。”
後者拋了錦盒，冷哼一聲：“剛剛不知不覺中地形發生過變化，我迷路了。”
“……”歐海潮黑着臉撤去身上道法防護，猶豫了好半天沒敢開罵，只悶聲悶氣地問道：“那現在怎麼辦，在這兒等死嗎？”
此時跟在衆人身後，一直神遊物外的閆思光突然站出來：“我來帶路吧，這邊所有的古窯雖然看上去形狀紛亂，其實暗合‘大一統’陣的玄奧規則。並非只有刻了寶相花紋飾的纔是大陣組成部分，其他窯體都應該算作‘陣基’一部分。”
“只要我陣法推演不出現錯誤，找到方纔被毀那兩座窯的機會很大。”說到陣法之道時，這位黑胖科學家眼中才重新出現那種令人敬佩光芒，整個人充滿自信：“而且一路過去，記錄下各座古窯位置越多，從而推演出整座大一統陣機會越大。”
“這個不急。只要先恢復大陣的鎮壓效果，保證那些瓷屍不再出來作亂就行。”贏行天點點頭示意閆思光趕緊帶路，自己也跟在他身邊負責隨時保護。
“既然你確定‘大一統’陣指的是此地所有古窯組成，那到時候出去再調一批無人機進來，把整個空間內所有越窯位置都標點繪製一遍也很快。”說到這裡，他又側過頭看了閆思光一眼：“無人機繪製陣法全貌，再用製圖軟件推演恢復，這理論不是你先提出來並實施的麼？”
黑胖子摸摸腦袋，愣了半天才掩嘴輕笑：“這不是着急麼，到時候再繪製也行。反正這‘大一統陣’也不會跑，遲早是我們潛龍淵的。”
姬亦鳴與贏行天悄悄對視了一眼，後者還是搖頭未做任何表示。
“那就別墨跡了，趕緊走。”
臥蠶眉急不可耐地催促了聲，衆人才跟在閆思光身後朝黑暗中走去。
自從方纔被瓷屍低溫極寒的瓷化之力侵入過一次，姬亦鳴經脈中《太一長生訣》內息增強了七八成之後，自身實力也水漲船高。雖不清楚修行者世界對於武道高手的境界劃分，但對照之前見過的戰鬥場面：
比起贏行天相差不可以道里計，比起變成瓷屍的清矍老者李琦……他回憶起後者當初從小旅社二樓轟破整個鐵製窗框，將地下一名“蟲豸道”高手整個腦袋都打爆的情形，不得不承認也還是差距太遠。
（不過比起漢大校園裡那兩個神秘黑衣人，似乎要強上不少呢。）
如此等級的武力，在眼下古窯城重重危機中雖然沒太大作用，但他依舊很享受這種自身實力逐漸變強的感覺：沒有《太一長生訣》對應修煉陣法，依舊能順利破命關、將內息也增強到超越初入武者境之地步。
這樣下去，或許有一天自己也能如贏行天、如這些強橫到不似人類的宗師般，擁有足以保護自己和身邊人的實力罷。
他正想間，突然感覺到身邊蠱蛇身軀一震，張嘴發出聲淒厲至極的嘶吼翻滾起來。
敵襲？
瓷屍？！
其餘三人都見過這蠱蛇聰慧神異之處，見狀幾乎同時做出防禦反應，贏行天身周白色氣勁光芒與歐海潮“太陽諱”青色光芒交相映錯，激起滿地塵土飛揚。幾人周圍氣勢之盛，幾乎不輸之前贏行天與青丘那場宗師大戰。
可惜以這般威勢下，如臨大敵的幾人等了半天，始終未看到瓷屍從黑暗中出現。
“不是敵襲，蠱蛇……好像出問題了。”
姬亦鳴被衆人圍在中間，仔細觀察了一陣才語帶擔憂地道：“是不是與瓷屍戰鬥時被那股詭異瓷化力量侵入體內，現在發作了？”
原本兇萌兇萌的金首黑軀蠱蛇，此刻正不斷扭轉翻滾、巨尾拼命拍打着地面，將塊塊青石板擊得塊塊崩裂，碎石飛濺。
紅色蛇信始終吐在口外，發出一陣陣淒厲嘶鳴。
“別靠太近，畢竟是‘蟲豸道’”那幫玩蠱邪祟豢養出來的東西。”贏行天將姬亦鳴拉到自己身後，緊緊盯着看上去極爲痛苦的蠱蛇：“雖不知爲什麼會聽你號令，但那三宗師必有控制它的秘法。安全起見，不如……”
眼見贏行天拳頭上又冒出濃若實質的強大氣息，就要朝蠱蛇那碩大頭顱拍去，姬亦鳴趕緊伸手將他拉住：“它畢竟救過我的命，先等等看再說。”
這會兒閆思光與歐海潮也退開十多米，只留下蠱蛇在中間瘋狂扭動嘶鳴，聞言忍不住插嘴道：“不管怎麼算它都算擁有宗師力量蠱物，哪怕實力在宗師境中只能倒數，留在你這小小武者身邊也是個定時**。聽贏老大的沒錯，先下手爲強吧。”
無論他們怎麼說，姬亦鳴只是搖頭，不肯讓贏行天動手。
“不管什麼原因與我親近，我和它之間都有着種很難形容的感覺。”他望向其餘三人，眼神中透露堅定：“萬物有靈，讓我再試試看能不能讓它平靜下來。”
說話間，幾人中間的蠱蛇突然停止翻滾，扭身昂起頭顱緩緩朝四人看了一圈。銅鈴般巨大金眸中露出冷冰冰的濃重煞氣，一股強橫至極的宗師境氣息，從它身軀上散逸開來，刺激得連同爲宗師境高手歐海潮都禁不住倒退半步，面露凝重之色。
“變強了。”他轉頭望向贏行天，雖未再度虛畫諱令，卻捏住顆拇指大小綠松石，做好了戰鬥準備：“這種氣息，至少不比之前與你戰鬥的青丘，請祖巫入體時差吧？”
後者未去看他，只是緊緊盯着兇相畢露的蠱蛇，緩緩搖頭：“不，更強。”
歐海潮面色再變，手指按在綠松石上幾乎就要忍不住捏碎：“別等了，幹掉罷！”
眼見兩人隨時可能動手，姬亦鳴心中一急乾脆越過衆人，直接朝蠱蛇掠去：“別動手，我再試一試！喂……你還能聽明白我說話嗎？”
贏行天身上氣勁瞬間爆發，想出手時突然注意到他實力似乎變強許多——三十多米只幾步就瞬間跨越，距離蠱蛇很快只有不到不到兩米，頓時心中大駭：“亦鳴！你瘋了麼？這種蠱物沒有理智的，快回來！”
後者雙目緊緊盯着蠱蛇那對銅鈴般金眸，儘量將聲音放得極爲柔和，不去刺激到它：“別擔心，我有點把握。它似乎只是被某種力量影響，心中神智應該還在。”
如此近的距離，擁有宗師境力量的蠱蛇只需一擊就能奪取姬亦鳴性命。投鼠忌器之下贏行天也不敢隨意動手，只是滿臉焦急地緊緊盯着雙方，作勢而未動。
“嘶嘶！”
蠱蛇衝着姬亦鳴嘶吼一聲，長長的信子幾乎就要沾到後者臉上。那股腥臭蛇涎，混合着身上那愈發強大的宗師氣息，令他有種面目刺痛、呼吸困難的窒息感。
“你能聽懂的，對不對？”姬亦鳴強忍身體不適，緩緩地向前伸出手去：“那些人想要控制你……別屈服，用你自己的本能、用神智去跟他們對抗。別怕，我在這兒陪着你，咱們能贏的。”
蠱蛇擺擺腦袋，雙目中流露出股迷茫神色，隨即又在兇厲和迷茫中不斷交替變幻，巨大蛇軀不安地扭動着顯得極爲焦躁。
“噓……別緊張，放輕鬆……想想我們在一起的時候，你不是喜歡蹭我的臉嗎？”姬亦鳴見它樣子心中越來越有把握，手指終於觸到了那嬰兒頭顱般大小的腦袋，用指尖輕輕在上面撫摸着：“來，再蹭一下。”
“嘶！”
蛇頭來回扭動，蛇口和毒牙不斷閉合又張開，長長的紅色信子幾次觸到姬亦鳴手指上又縮回去，金色眼眸中那股子迷惘神采也隨之越來越濃。
就在它眼內又一次從迷惘轉爲兇厲，蛇軀上那股宗師境力量幾乎就要爆發時，姬亦鳴突然心中微動，《太一長生訣》暖暖漲漲氣息從體內運起順着“手厥陰心包經”，緩緩送入蠱它內。
這股力量一出，躁動中的蠱蛇微愣了愣，雙眸中的掙扎於迷惘終於褪去。
它在原地發呆片刻，然後整個蛇軀瞬間衝前，緊緊捲住了姬亦鳴。
旁邊贏行天面色大變正要出手，卻看到這金首黑軀的蠱蛇，已開始不斷地用腦袋蹭着姬亦鳴，長長蛇信在他臉上一通亂舔，恨不得跟他融爲一體般親熱。
還可以這樣？
其餘三人面面相覷，雖然鬆了口氣，但心中都禁不住升起個疑問。
到底是什麼，能讓這姬家小子把“蟲豸道”三位宗師的“殺手鐗”蠱蛇，都收拾得這般服服帖帖？
……
……
大約兩三公里之外。
歷經地底古窯城內一兩個小時，青丘手中的IPHONE X電量已掉到警戒線下，這會兒不敢再奢侈地用閃光燈手電筒照明，只能換成幽暗的屏幕光勉強看清路面。
至於三個“蟲豸道”宗師，身上更是任何電子產品都未帶，之前唯一能照明的螢火蟲蠱物也在方纔低溫嚴寒中被生生凍斃。
好在幾人身爲宗師高手目力都遠勝於常人，即便光照極差，也不至於兩眼一抹黑。
跟隨空中那枚黑色精血球走了一陣，蟲豸道三人突然面位一喜：“找到了。”
他們瞬間停下身形同時手捏法訣，口中低喃着複雜玄奧的苗族土話咒語，一股股帶有陰邪兇厲的蠱道氣息從六隻手上洶涌而出，帶着根根極細黑色絲線融入空中那枚懸浮不定的精血球內。
三人聲音越來越大，那股子陰邪兇厲氣息不斷地從法訣和背後三條口袋中涌出，周圍三丈空間內都充斥着股難以形容的腥臭瘴氣，令青丘都不得不運起內息掩住口鼻，最後乾脆緩緩地退開幾步看他們做法。
“陰煞陽極！開陰門破陽關！血祭陰陽，遵我號令！”
半分鐘後三人猛一跺腳，口中高呼同時抓出把翡翠小珠在掌心裡搓碎，朝着黑色精血球直接撒去：“速速歸位！”
精血球上光芒大作，在半空中原地滴溜溜地旋轉起來，原本就濃重如墨的純黑色在光芒中反而越來越深越來越厚……彷彿能把周圍所有光線都吸入其中般。
青丘只望一眼就幾乎移不開目光，最後暗咬舌尖才保持清醒硬生生把注意力挪開,心中暗自驚駭：“好強！比我四大祖巫入體時都要強！”
“若之前與贏行天戰鬥時這股力量爆發出來，我只要再堅持哪怕半分鐘，就有很大機會贏！至少……也能拼個兩敗俱傷！”
誰能想到修煉了大半輩子的傳承巫法，在整個“刑兵”組織中數一數二、華夏排行榜上位列前十的自己，不如個二十歲光景的少年……甚至還不如一條蛇！
他心中苦澀情緒一閃而過，但又很快充滿了期待——有這種等級蠱物助陣，加上己方四人，說不定還真有機會在正面戰鬥中，直接斬了那贏行天。
但想到與後者對轟十多拳時，那一浪接一浪幾乎毫無間隙、不斷堆高彷彿根本沒有極限的可怕強橫力量，青丘還是禁不住打了個哆嗦。
太強了！
旁邊三位蠱道宗師連續跺腳幾次，臉上原本就猙獰表情變得更爲猙獰，一根根青紫色黑筋在他們額頭上時隱時現，黃豆大小的汗珠不斷冒出又不斷被高溫直接蒸發，偏偏半空中滴溜溜旋轉着的精血球上黑色……卻以肉眼可見速度衰減下去。
“噗！”
如此堅持不到數秒，三人口中同時噴出股鮮血，齊齊朝後倒去。
精血球隨之緩緩停下旋轉，光芒盡斂。
失敗了？
青丘心中閃過如此念頭時，蟲豸道三人才掙扎着爬起來，眼內俱是付驚駭神色。
“怎麼……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