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少爺,我們該啓程了!”伺候蕭清羽的小廝心裡別提多高興了,三少爺是在桐城玩得高興了,而他們卻是跟在三少爺屁股後面累得半死不活的,苦哈哈地熬日子,現在終於能回青城了,他們恨不得把還在猶猶豫豫的三少爺打暈了塞進馬車了,趕快出城。
蕭清羽覺得爹都不知道體諒他,明知道他在桐城那麼久,肯定是結交了不少的朋友,有了不小的關係網,怎麼能說走就走呢!他還有好多事情沒有做呢!鄭老闆那邊承諾要給他米店提的對聯還沒有想出來,溪口大伯、嬸嬸的傷勢也不知道好了沒,早知道爹催得那麼急,應該再給他們多留下些錢,“上次隨我去的寄傲山莊還認得不?”
“小的認得!”就那溪口蓋個與衆不同的莊子小廝怎會不識得。
“那這樣吧,你騎上一匹快馬把這一百大洋給寄傲山莊送去,帶句話給他們當家的,就說本少爺有急事會青城了,讓他們不要記掛我!”
小廝捧着手裡沉甸甸的袋子,這寄傲山莊是什麼人?不就是有幸和他們老爺姓了一個姓嘛!就又是送藥材又是送錢的,臨走了還不忘看顧他們,三少爺對他們這些自己人都從來沒有那麼大方過!“三少爺,您人真好,他們一定會想着你的,小的這就去送!”小廝心裡暗暗吐槽:人家想得肯定是三少爺的錢袋子。
“少爺,小的在給馬車鋪毯子的時候,拾得了這隻玉鐲子!”蕭家管束極嚴苛,下人們不敢貪墨一點兒東西,畢竟他們本來伺候的老爺就是個大貪官了,誰趕在大貪面前做那麼些不堪入目的小貪啊!
“哪一輛馬車?”蕭清羽看着這明顯是女人的玩意兒,潔身自好的自己,馬車上絕不會有這個東西。
“就是那輛,前些日子展家出事後,您坐着那輛回來的。”小廝偷偷地打量着三少爺的表情,這隻手鐲的水頭極好,可不是一般人家的小姐能有的,三少爺是到哪裡去惹了這麼一身桃花回來,人家姑娘留了這麼一件貴重的貼身之物。
“哦,是她?”蕭清羽對雲菲最後一個影響,就是她得聞親人快不行時,那哀愁的表情,和幾乎一碰就碎的背影,蕭清羽雖然沒有在展院待多長的時間,但他感覺自己好像已經認識雲菲很久很久了,久到兩人即便是說很簡單的話題都能產生共鳴,雲菲在蕭清羽的眼裡已經不是展家小姐的身份了,而是上升到奇女子的高度了。
蕭清羽長那麼大,從來不知道這世上竟然會有這麼一個女人,能比男子還要才華橫溢,即便是沒有華衣美服,這話語間仍舊閃亮得讓人移不開眼睛,有時他自認學富五車都被她難住了,羞愧地回去細細地推敲一番好,仿若開啓了一道大門,豁然開朗了起來,他真得難以想象那樣的展家是怎麼養育出她那樣的女兒來的!
“三少爺?三少爺?”
被打斷了思緒的蕭清羽有些不悅地看向對方,把玉鐲妥帖地放進自己懷裡,他真是更加不想回青城了,他在桐城裡認識了兩個知己,一個紅顏知己,一個藍顏知己,慢悠悠地上了馬車的蕭清羽,在晃晃悠悠的馬車裡想着也不知道天鴻兄有沒有突破阻礙和自己心愛的女人共結連理?人世間緣聚緣散,只要他蕭清羽和他們的緣分沒有斷,終歸會有再相聚的那一天的!
……
上海
夜已深,流雲被一陣陣規律的陣痛弄醒了,她本以爲是肚子裡的寶貝又淘氣了,剛開始的痛感和寶貝活動手腳時候的抽痛感差不多,流雲深呼吸了幾口氣,伸手撫了撫肚子,心裡默唸着:寶貝你要乖,你爹這幾天忙壞了,好幾天頭髮絲沒沾到枕頭了,我們兩個都要乖乖地,讓你爹多睡一會兒。
肚子裡的孩子好像聽懂了流雲輕撫中想表達的意思,老實了不少,流雲微微地放開了些剛纔因爲抽痛而蜷縮起來的身子,看着雲翔在月光裡睡得像個孩子一樣的面容,他們兩人的寶貝要是長相都隨了雲翔,流雲也不會有什麼怨言的。
剛以爲他乖了一些的寶貝,沒過多久就又鬧騰了起來,流雲被這不同以往的痛感嚇得嗚咽了一聲,把本來這幾天就繃緊神經的雲翔給弄醒了,原本閉着的眼睛刷的一下就睜開了,略微沙啞的聲音帶着一絲顫音地問:“流雲,怎麼了?”
“好像有什麼東西流出來了,是不是……要……生了?”
雲翔一個激靈蹦下了牀,開了電氣燈後,撩開被子,給流雲褪下褲子,伸手一摸,“嗯,見紅了,別緊張啊,我去叫人,馬上回來。”
“別……手!”剛纔雲翔的動作太一氣呵成了,她還沒反應過來就……就……
“我不暈血!”雲翔隨手把手上的血抹在了牀單上,他根本理解不了流雲在糾結什麼。自認爲自己安撫好妻子後,動靜極大地下了樓。不一會兒就帶着這幾天都和衣而睡的產婆上了樓,淺眠的雲裳也很快下來了,雲裳到的時候,原本應該由她做的事,已經差不多被大哥完成了。
雲翔在產婆看過流雲的情況,得出要生產的結論後,就抱着流雲安放到房裡的榻上,看着幾個產婆用豬毛刷在對了烈酒的水裡刷過雙手後,把早就用烈酒煮過、沸水泡過、烈日下暴曬過的白棉布牀單被換上了,在親自給流雲換了同樣處理過的袍子。
這幾位產婆全是品慧挑選教導過從桐城送來的自己人,沒人敢對大少爺賴在產房裡的事指手畫腳,大少爺此番舉動,只能讓她們更加小心,更加謹慎,洗乾淨的手更是不敢碰任何其他不該碰的東西,她們的指甲都被雲裳監督着修剪到了幾乎快掐進肉裡,絕對在接生的過程中,不會人爲地給流雲和孩子弄出會惡化的傷口來,那種她們之前給婦人用手指甲開路的方法是嚴禁使用的。
雲翔的力氣比健壯的嬤嬤要大得多,照顧起已經開始陣痛而顧不得什麼彆扭害羞的流雲來效率高了很多。
流雲從雲翔自己給自己換準備好的乾淨的衣服的時候,就知道雲翔的心思了,有丈夫陪在身邊不離不棄的,初產的流雲也漸漸放鬆了下來,在陣痛的間隔間還能跟專心給她擦汗的雲翔說說話,“雲翔……生孩子……可醜了!”
“胡說,我的流雲哪兒都漂亮。”
“大少爺,大少奶奶是頭一胎,估摸着還有段時間。”
“呼呼……”流雲聽着產婆的口令調整着呼吸,點了點頭,她覺得自己也沒有那些過來人說得疼得那麼厲害,就是這一陣陣的疼,有些磨人。
雲翔面上看不出來,其實內裡已經緊張得不行了,就着妹子云裳的手給自己灌進了一碗米湯水後,就給流雲在痛的時候捏捏手腳引開她的注意力,“不疼了,我們不疼了,想想寶貝的樣子,有着濃濃的溼乎乎的黑髮,像你一樣又大又亮的眼睛,像我一樣挺直的鼻樑……”
“嗯……我們的寶貝真……漂亮!”
……
“我的娘啊!姐叫得也太慘了吧!”流年抓着餐布的手都冒着青筋,虛晃晃地坐在了椅子上。
雲裳不是第一次見人生孩子了,娘生雲旭的時候,她就見識過了一遍了,可那時候娘都是第四胎了,這過程可比嫂嫂快得多了。“快了,快了,我馬上要當姑姑了,你要當舅舅了!”
“怎麼那麼久都沒聽到姐夫的聲音啊!不會是暈在裡頭了吧?”這幾年一直是被流雲照顧的流年,對姐姐、姐夫的感情不是一般得深,他覺得再聽幾聲姐的慘叫,他非得暈過去不可了!
小傢伙在千呼萬喚中終於落了地,雲翔和流雲就像是兩個從水裡剛撈出來的人似得,疲憊不堪又心裡萬分激動地看着啼哭着被產婆抱起來的一身血水的紅皮猴子,“流雲,我看見了,我們兒子的小……”
“恭喜大少爺,恭喜大少奶奶喜得貴子!”
雲翔親了一口脫力了睡過去的流雲,然後在產婆們詫異的眼光裡把自家兒子剝了個精光,叫聲兒子親上一口,直到把孩子親哭了,才傻笑着問:“我兒子哭了,是不是餓了?”
“大少爺,哦不,老爺,是不是把少爺抱去給門外候着的大夫瞧瞧。”
“好吧,我來!”
大夫在產房門口等着,見到一身血腥氣的雲翔抱着孩子走出來,明顯一愣,可又很快地回過味來,細細地把了脈,“小公子很健康,細心照顧着就是了。”
“哥,把小侄子給我抱着吧!你快去洗洗,這一身什麼味啊!”雲裳伸了幾次手,大哥都沒反應。
“小心抱着,這是我兒子!”
流年扶額,把視線從神經明顯不正常的姐夫那張傻笑的臉上挪開!這還是他英明神武的姐夫嘛?太‘兒女’情長了些!
雲裳抱着他們展家的下一代,心裡頓時柔軟得一塌糊塗,“大哥快去寫信給家裡報喜去,爹孃肯定盼着呢!”
“對,對,還等着爹取名字呢!還寫什麼信啊!發電報去!”
……
桐城展家
“老爺,老爺,上海有電報來了,收,收電報啊!”
“啪!”展祖望大力的拍了一下桌子,顧不上拍紅了的手,“備馬,備車,到電報站去!肯定是報喜來了,都用上電報了,肯定是得了個兒子,我當爺爺了!”
展祖望一到電報站,收了電報,翻着電碼本的手有些顫抖,譯電的速度也慢了不少,等自己譯了出來後,又讓帶着的小廝再譯了一遍,看着新鮮出爐的電報,放聲大笑了起來,這笑容聽得同在電報站收電報的人們渾身一顫,展城南不愧是桐城一霸,這笑聲也比一般人中氣足。
“老爺,姨太太說了勿要大喜,身體要緊!”
“老爺什麼老爺!老爺得了大胖孫子了,你們都該改稱展老太爺了!”展祖望現在的心情已經好到看屋頂都能看出一片藍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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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祖望那興奮的勁頭直到回了展院,進了書房,從幾十個自從流雲有孕後就開始琢磨的名字裡挑出了個五個名字後,就拍着腦袋直懊惱:“雲翔這小子咱寶貝孫子的生辰八字沒給我發來,這混小子,太不穩重了!”
品慧看了看展祖望挑出來的五個好名字,這剛過三十五就當上奶奶的她,心裡也是高興的,這可是她的長孫啊!“讓下人去發電報問問,老太爺您剛當爹的那會兒比雲翔好不了多少!”
“那小小的一團,長到現在都當爹了,這一輩子就這麼一晃眼就過了!”展祖望點了點紙上最前面的名字,“要是八字匹配就叫展耀宗吧!”
……
“雲翔,爹取了個什麼好名字啊?”流雲頭上綁在汗巾,恢復了體力的她看着已經睜開了眼睛的兒子,柔聲地問着從電報站趕回來換了身乾淨衣裳才進來的雲翔。
“耀宗,展耀宗,爹對耀宗的期望可是很大的!”
流雲默唸了幾遍也覺得不錯,也跟着雲翔對着什麼都不懂的兒子唸到。
“耀宗也很喜歡自己的名字!”雲翔蹲在牀邊看着砸吧着小嘴的兒子肯定地說道。
“我怎麼沒看出來?”
“這是我們父子兩人的小秘密!”雲翔看着兩輩子得的第一個孩子,覺得自己的心圓滿了,這麼小小的孩子是他的骨血,以後會在他的保護下教養下慢慢地長大,長成一個頂天立地的好男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