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0 不怪你怎麼能怪你呢

210 不怪你,怎麼能怪你呢?

她如花般的容顏沒了,她說她得了報應,她說對他的喜歡,對他的愛,都是對哥哥般的感情,呵呵!他所做的一切,都未令她的心生出過悸動,荒唐,好荒唐!事實真是這樣嗎?是哪個一看到他,臉兒就如火燎般滾燙?是哪個在看到他chong溺的眼神,看到他笑時,聽到他柔和的話語,高興的就會撲到他懷裡,在他臉上調皮地印下一吻?

“你撒謊!你敢把你剛纔說的話,按住心口重新說遍嗎?”

斂迴心神,藍逸眸帶痛色,朝唐婉悲聲喝道。

轟的一聲響,唐婉一掌擊向身旁的一塊大石,怒吼道:“我沒有撒謊,你就是讓我說十遍,說一百遍,我還是會說出那些話,我沒有撒謊!”

藍逸沉默了,他眼瞼微垂,垂在身側的雙手,緊緊握成了拳。

唐婉笑道:“你真夠癡心的,明知我不愛你,卻還對我念念不忘,竟費盡心機找到了我。怎麼辦呢?你現在找到我,得到了什麼?我仍是不愛你,回去吧,從哪兒來回哪兒去吧!”說出這些話,她的心似是被利刃剝開一般,鮮血滴滴而落,她是在乎他的,是愛他的,最起碼在離開家鄉前,在看到那幕海市蜃樓前,她對他的感情是真,她和他之間是存在愛情的。奈何,奈何她的心不夠堅定,被那幕海市蜃樓中的紫影和藍眸迷住了心神。

背叛他,背叛他們間的愛情,她不後悔,一點都不後悔!

說出剛纔那麼一席話,她只是想斬斷他們間的孽緣,想要他重新開始。

現在的她,先不說心裡沒他,就是有,以她如今髒污的身子,醜陋的靈魂,也不配和他在一起。

他很好,該有個好姑娘配他。

月兒,對,月兒配他極好,他們很般配。

唐婉從唐月的眸中,以及唐月說出的話中,知曉了唐月很關心藍逸,否則不會爲了藍逸離開家鄉,獨自尋找她多年。

傻阿妹,真是個傻阿妹!

眸中很快劃過抹傷痛,唐婉道:“回去吧,忘掉我這個毒婦,忘掉我這個惡毒的女人,去找你的小月兒,她很喜歡你呢?在她很小的時候,就時常對我說,要嫁給你,要做你的妻子,你們很般配,我說的是真話。”忽然,她說話的語氣變得輕浮起來:“你們是不是都已經在一起了,以那小丫頭跳脫的xing子,把自個早早的給了你,絕對是有可能的,作爲大姨子,我在這恭喜你們了!”

“月兒是你的阿妹,你把她說得如此不堪,就不覺得過分嗎?”

藍逸擡起頭,眸中盡顯傷痛:“你的心與你的樣貌一樣醜陋不堪,這樣的你,我竟然還深愛着,你說該怎麼辦?”這樣的她,他爲什麼還是放不下,還是愛着,進而痛恨着?有愛就有恨,愛有多深,恨就有多深,藍逸只覺自己心痛至極。

“我醜陋不堪?我是醜陋不堪,那你還愛着這樣的我做什麼?”唐婉笑得譏刺:“你是在自虐嗎?可是,你的愛於我來說,一文不值!”

“呵呵!”藍逸笑得苦澀而傷痛,“我的愛於你一文不值,我知道,我知道的,在你背棄我那刻,我就知道。”他說着,神色間竟沒有了絲毫表情。

唐婉道:“既然知道,就立刻從我眼前滾開!”

藍逸半闔着的眸子陡然張開,厲聲喝道:“滾開?你叫我從你眼前滾開,你可知我來找你的目的嗎?”唐婉哼哧一聲,沒有說話。藍逸接道:“別以爲我說我還愛着你,還放不下你,就不會對你今天做什麼!相反,我要從你身上討回欠我的一切。”

默然半晌,他猛地抓起唐婉的一隻手,湊近唐婉耳畔,用只有他們兩人能聽到的聲音道:“我、要、親、手、結、果、了、你!”唐婉的身子倏然一震,目中立時涌上恐慌之色。她信藍逸有能力殺死她,這一點,她不懷疑。

藍逸的蠱術本就在她之上,更何況她傷他至深,這麼多年過去,他研製出更爲厲害的蠱毒,用來對付她,也不是沒得可能。

“沒想到啊,你不僅容顏盡毀,連手也被毀了一隻,看來你這些年過得並不怎麼好啊”朝攥在掌心完全沒有丁點力度的手上看了眼,藍逸言語清冷道。唐婉掙扎,想要將自己廢了的那隻手從藍逸掌心掙脫開,卻無能爲力,她惱羞成怒,吼道:“放開,你放開我!我毀了容,廢了一隻手,關你什麼事?我這些年過得好不好,又關你什麼事?”

鬆開她的手,藍逸的目光凝聚在唐婉臉上,一字字道:“你後悔麼?後悔當初棄我而去麼?”頓了頓,他接道:“若我……若我現在要你和我走,你可願意?”對她,他總是很容易心軟,明明每日每夜都想着一見到她,就找她討回一切,可見到她,他的心還是軟了。

她花兒般的容顏被人毀了,她柔弱無骨,白*皙如玉般的柔荑也被人廢了一隻,這些年她都過着怎樣的日子?

那人對她真得不好麼?

藍逸目光復雜望了璟一眼。

很明顯,他喜歡那女扮男裝,樣貌空靈而絕塵的女子,呵呵!也對,眼前這負心的女人剛剛說到了,說到無論那人對她怎樣,她都喜歡他,甚至於爲其每一個舉動心悸。

“後悔?你耳朵聾了嗎?沒聽到我之前說與你的話?”唐婉怒極反笑,道:“我爲什麼要後悔?你看我現在的樣子像是後悔了嗎?實話告訴你,我對自己做出的選擇,無半點後悔!跟你走,我爲什麼要跟你走?跟你湊成一對醜八怪嗎?你死心吧,我哪怕立刻死在你手上,也不會隨你走的!”決然的話語,鄙夷的眼神,刺得藍逸禁不住後退了兩步。

唐婉垂下眸,目中有着藍逸看不到的傷感。

後悔?於當初的抉擇,她有過後悔麼?唐婉不知,她不知道,她不知道自己後不後悔。

她只知,現在的自己好髒,好醜陋。

沒資格與任何人在一起。

俗話說一死百了,她想死,可又捨不得死。

死了,她便沒法憶起被她傷害至深的親人;死了,她就再也見不到主人;死了,便什麼都沒有了。

喜、怒、哀、樂,這所有的感情,都不會再與她有關。

可是……可是她仍貪戀這些人世間的感情,哪怕活着痛苦,爲了這些人類的感情,她也甘願受之。

沒有人知道,她這些年的喜怒哀樂,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就連她自個,恐怕也不知曉。

悲哀,她就是個悲哀的存在。

同時,她也是個可笑的存在。

“你的決定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藍逸喃喃低語了句。

就此結束吧,就讓一切就此結束吧!那曾許下的誓言,早已不存在,他還奢求什麼?年華若水,永無復返,一切該了了!

隱在袖中的雙手微微一抖,立時,藍逸和唐婉周圍出現了無數只、揮動着翅膀的紫色小蟲子,用肉眼看,很難看清楚它們的形態,遠看,藍逸和唐婉就像是被一層薄薄的紫色紗幔圍了住,那紗幔逐漸收攏,唐婉驚恐至極,揮起手,想要驅離這些紫色的小蟲子,卻徒勞無功。

紫夢是藍逸親手養出,並餵食自己的血肉精華長大的,瞬間施展出數百、數千,甚至更多隻,絕非常人所能抵抗。

“我不要和你死在一起,藍逸,收起你的蠱蟲,快些,我讓你快些,你聽到了沒有!”唐婉掙扎着,努力地掙扎着,看向藍逸的眸中充滿了哀懇之色。

藍逸滿目決然,像是沒聽到她的話一般,動也不動。

任紫夢逼近他,慢慢蠶食他的血肉。

突然,唐婉噗通跪地,醜陋不堪的臉上掛滿了淚水。

她很痛,真得很痛!

“藍逸,你……”她想大叫,想出聲質問藍逸,想要說她後悔了,想要說她說出的那些刺激話語,全是要逼他離開這裡,但她連一絲聲音都發不出來。

好狠,他好狠啊!

說什麼愛她,說什麼放不下她,結果呢?

卻這般傷她!

他是想要她屍骨無存麼?

忍住滿身的劇痛,唐婉緩緩站起,手中猝然間亮出一把匕首,朝藍逸腹部就刺了進去。

“你該死!”隨着一道清越的聲音響起,唐婉的咽部出現了一枚泛着寒光的暗器,“流雲刀!”她中了流雲刀,唐婉心裡剛生出這個念頭,整個人頓如落葉一般飄了出去。“婉兒……”看到唐婉飄向深淵,藍逸腳步踉蹌,伸出手想要抓住她。

“爲她,你就這般不顧及自己的生命嗎?”凌曦飄至他身旁,璟跟着飄了過來,袖袍就那麼輕輕一拂,藍逸周圍飛舞的紫夢登時化爲滴滴血水,落在了地上,而那些正在蠶食他血肉的紫夢,仍在他體內。

璟皺了皺眉,指間驟然亮出一枚銀針,朝藍逸身上的幾處xue道紮了數下,沒過片刻,藍逸張開嘴,接連噴出兩大口黑血。

“他沒事了吧?”凌曦問璟。璟點了點頭,從袖中掏出一枚九花玉露丸塞入藍逸嘴裡,道:“拔出匕首,止住血,保住命不成問題。”說着,他在藍逸身上輕輕一點,就見其身子軟軟地向地上倒去,凌曦欲伸手接,被趕過來的鮑南城先一步接住,將藍逸小心翼翼地放到了地上。“按住他,我要拔出插入他腹中的匕首。”璟淡淡說了句,蹲身在藍逸身旁。

“不……不要救我……,不要……”婉兒死了,她死了,他怎麼能讓她一個人死去?不可以,絕不可以!

藍逸嘴裡發出微弱的聲音,聽得凌曦眉間微蹙,“她不值,不值你搭上自己的命!”淚水沿着藍逸臉上的面具滑落而下,他脣角顫抖,喃喃道:“我……我愛她……,怎能……怎能……”倏地,他一聲悶哼,緊抿脣角,沒再發出絲毫聲音。

“你愛她?她值得你愛嗎?唐月呢?你有想過她嗎?”

凌曦凝視着藍逸,接連問道。

“月兒……月兒……”

良久,藍逸再度啓脣,輕喃着唐月的名字。

“好了。”處理好他身上的傷口,璟起身與凌曦說了句。

凌曦點點頭。

璟和鮑南城提步去了一旁。

“單不說她背棄了你們間的感情,就她這些年做的惡事,她根本就不值得你喜歡,不值得你傾心相對,更不值得你連命都不要,欲與她一起死去!”藍逸背靠一顆大石坐着,低着頭沒有接凌曦的話。凌曦看着他,繼續道:“她剛插入你腹中的匕首若再深入一點,你這會鐵定沒命了!”

藍逸身子一震,心隨之抽痛不已。他怎不知她是下了狠心想要取他的命?若不是紫夢帶給她的劇痛,她刺入他腹中的匕首,絕對會要了他的命!

澀然一笑,傷處鮮血崩流而出,凌曦輕嘆口氣:“別再折磨自己,別讓唐月爲你傷心。她是個好姑娘,爲你,爲她的阿姐,爲你們能夠走到一起,她付出了多少,你該是知道的。若我猜得沒錯,她喜歡你,且非常喜歡你,而她的喜歡,你心裡是知道的,爲何放着她這麼好的姑娘你不要,非得癡戀一個蛇蠍女人?”

“月兒很好……,她很好,我……我配不上她……”藍逸低聲說着,聲音聽起來有些嘶啞。

凌曦的眉眼中現出抹惆悵,再次輕輕嘆息一聲,道:“你喜歡她嗎?”

“我配不上她……”

藍逸嘴角噏動,出口之語,並未正面回答凌曦的問話。

凌曦再次道:“你喜歡她嗎?”

被凌曦再次相問,藍逸怔了怔,仍無法正面回答凌曦這個問題。他知道凌曦問的喜歡是什麼意思,因此,他不禁有些茫然,他喜歡唐月麼?喜歡那個一心愛慕着他的小姑娘麼?

美好如她,善良如她,他喜歡她麼?

唐婉心有所屬,且背棄了他們間的愛情,自己還要愚蠢的喜歡她,不該喜歡上心地善良的唐月麼?

一想到唐婉,藍逸的心禁不住絞痛起來。

這麼多年來,他之所以能活着,活到今天,就是爲了在她身上討回自己的一切。現如今,她永遠的消失不見,他心底的那份執念還要繼續留存下去麼?

她既然能背棄他們的愛情,選擇了別的男子,他呢?

也能麼?也能喜歡上,愛上別的女子麼?

隨心中所想,藍逸脣角溢出抹苦笑。他的心已然老去,可還有資格愛人?

他實在是沒有信心,沒有信心讓已經枯萎的心,已經老去的心復甦。

——愛上他人,愛上月兒!

陡然間他想起,想起離開苗疆這幾年,唐月爲他尋找唐婉時的一幕幕場景,更想起唐月在他身陷痛苦、無法自拔的那些日子裡,對他說的每句話,還有看向他的盈盈眼眸,她的眸中永遠都蘊含着說不出口的情意。

她喜歡他,愛他,卻不想給他造成困擾,想盡法子爲他找唐婉。

如此深的情意,他怎能裝作不知?

配不上她,那隻不過是他的藉口吧!因爲她眼裡,對他只有情,沒有一絲一毫的厭惡和嫌棄。

唐婉帶給他的恥辱和傷害,致他非得找到她討回,但那溫柔善良,活潑靈動的小姑娘卻在他身邊,在他看不見的地方無時無刻關心着他,愛戀着他。

於她來說,這又是怎樣的痛苦?

——愛而說不出口。

人常說天涯海角,最痛的是相思,然,在他看來,並非如此。

而是相思就在眼前,對方竟不予做以迴應。這個對方就是他,就是他藍逸。

苦了她,痛了她,都是他所致。

她呢?卻並不把這苦、這痛表露在他面前,每日笑逐顏開,逗他開心,併爲他遠離家鄉,四處尋找那負心的女人。但是……但是她是那女人的阿妹啊……

收斂思緒,藍逸的心裡甚是苦澀,他目光低垂,按在腹部傷口上的手緊了緊。

“你喜歡唐月,可你有顧慮,對嗎?”凌曦一直觀察着他,他臉上的每個細節變化,都沒有逃脫開她的眼睛,“世俗的眼光,是這個吧!”她不是問,而是肯定地說了句。藍逸一聽她這話,禁不住生出股衝動,想要掏出自己的心,置於眼前,親口問問:你是因世俗的眼光,纔有所顧忌,纔不接受那小姑娘的愛戀嗎?

還是說,你仍忘不掉那個負你之人?

慢慢的,他擡起頭,張了張嘴,想要把自己最爲真實的想法說給眼前這抹青衫。其實,他本身就不是個婆婆媽媽的人。

“我……我不知道,她對我很好,看到她,我心裡感到很舒服。她靈動的眼神,她甜甜的微笑,她在我面前的每個動作,我看到都覺得是舒服的,我喜歡看到那樣的她。可是……可是一想到唐婉,我的心就痛,就想要逃避她的目光,逃避她的微笑,逃避她的關心……,我……我不要同情……,我不要別人同情的目光!”

凌曦淡淡道:“那你覺得她是因同情你,才那樣對你的嗎?”

搖了搖頭,藍逸薄脣緊抿沒有說話。

“那不就得了,既然你知道她不是因同情才那般對你好,就不該回避她對你的感情。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別用他人的錯困住住自己,懲罰自己!你有權利得到幸福,唐月亦是!”凌曦一字字地說着,她說了很多,藍逸聽着聽着,眸中不由落下淚來。那淚水是爲誰而流,怕是唯有他自個知道。

“藍逸哥哥……”突然間,從遠處傳來唐月急切的聲音,“藍逸哥哥,你……你怎麼在這裡?”唐婉的輕功是不錯,可要與唐婉,與藍逸他們比起來就弱了些,加之她閱歷尚淺,就算知道唐婉在山上,可具體在哪裡,她要找起來還是費了不少的工夫,飄落在藍逸身旁,唐月蹲身,一雙溫暖的手環過來,將他抱在了懷裡。

她仿若沒有注意到別人,哪怕是站在藍逸身旁的凌曦,她也沒有注意到。

在這一刻,她滿心滿眼都是藍逸,都是她的藍逸哥哥。

急切而溫柔,略帶些哭腔的聲音在藍逸耳邊響起:“藍逸哥哥,難道……你一直跟在我身邊?”在外這幾年,她時常感覺身後有人跟着,但任她怎麼找,也沒找出跟在身後之人是誰。藍逸抹去臉上的淚水,目光柔和,輕點了點頭。

登時,唐月眼裡的淚如斷線般的珠子落下:“藍逸哥哥,你是不是跟着阿姐到這裡來的?”

藍逸又點了點頭。

朝他腹部的傷處看了眼,唐月眼睛裡涌滿了痛苦:“是阿姐……刺傷你的嗎?”藍逸遲疑片刻,搖了搖頭,她不想唐月傷心,唐月是善良的,且深愛着自己的阿姐,若是知道唐婉這麼對他,定會恨唐婉,恨她自個。

“你別騙我,藍逸哥哥,我不傻的,是阿姐刺傷的你,她應該是要殺死你的,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她就像阿爸說的,是個壞阿姐,”唐月邊說邊落淚,“可我總想着她是好的,總想着她是藍逸哥哥喜歡的阿姐,總想着她也還喜歡着藍逸哥哥,卻不成想人是會變得,而阿姐,在很久很久以前就變了,我卻傻傻的,自以爲是的想要把她找回你身邊。”

“都怪我,怪我離開苗疆,四處找尋她,才讓你放心不下,跟着我出了……”

唐月哭得好傷心,她好自責。

她錯了,錯在不該瞞着家人離開家鄉,錯在她自以爲是,想着阿姐會念着舊情,會隨她回苗疆,和藍逸哥哥成親。

“不怪你,怎麼能怪你呢?傻丫頭!”藍逸脣角牽起抹艱澀的笑,搖了搖頭。